李侨接过, 认真的给她擦干净:“杜郎说的是, 阿楚也还要照顾自己呢!”他看向杜安仲说, “多谢杜郎提醒, ”紧接着又对着赵怀瑾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道, “其实我也走的累了, 赵二叔, 你背我可好?”
楚言不妨他竟会说这样的话,不过也是, 李侨跟表哥不熟,累了肯定也是跟赵怀瑾说,只不过这样的话……她悄悄觑了眼杜安仲,见他面色平静, 并无其他反应。
赵怀瑾笑了一下:“好。”
前面的人听到杜安仲说话时就都停下回身看他们, 江王看着儿子笑骂道:“一早就说让你坐车上去,现在又要让二郎背你,你一个男子汉好意思吗?”
李侨一点害臊都没有, 理直气壮的说:“我现在才六岁,阿婆说了,等我年龄大点再做男子汉也不迟。”
拿母亲的话堵他。江王没辙,这个儿子人小鬼大,机灵的很。
“我看你一开始就是担心自己走不动,所以才不肯跟你阿耶一块走,怕你阿耶批评你,是不是?”楚言伸出中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李侨被揭穿,两只小肉爪捂着额头,嘟囔道:“阿楚真讨厌。”
赵怀瑾蹲下身让李侨爬上来,楚言在一旁看着,等赵怀瑾站起来后,对他客气的笑笑拿着团扇走在旁边,并没有刻意走开,只是保持了一些距离。
普安从一开始就瞅着他们,想找机会接近赵怀瑾都不能,再看走在他身边的楚言,背上的李侨,怎么看都怎么碍眼,尤其是看起来好似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更是令她心生妒忌。
兰陵看到姐姐额头上出了许多汗,面色有些白,便低声道:“姐姐刚刚病愈,不宜太劳累,要不等下面的肩舆跟上来了,乘坐肩舆上去可好?”
普安理都不理她,心里琢磨着要怎样接近赵怀瑾,太后也真是的,无端端的让他们一道出来拜佛是何意?偏要叫上楚言,还有阮珍!这两个人都那么可恶!
兰陵还想再劝却被襄城按住了手腕,示意她不必再说,免得又被凶骂。
楚言不用多照看李侨,轻松了许多,拿着团扇轻轻的摇着,幸好今天穿的是素纱衣裳,不然得出多少汗。
“喝点水。”杜安仲把水袋递给她,她道了声谢接过,递给李侨,谁知这鬼灵精说:“我不渴,二叔应该渴了,对不对二叔?”
楚言的手微僵,她真不该问他。只见赵怀瑾扭头平静的看着她,不置一词。而她想打李侨的屁股了。
前面的江王听见儿子这话,忍不住微微摇头,茜茜以前的心思众人皆知啊!只不知现在到底想的什么。
阮珩则瞟了眼心细的杜安仲,发觉这对表兄妹长得倒有些相似,心里头一开始对表哥表妹的胡思乱想消散了。又瞥向和自己妹妹走在一起的杜婉宜,黄衣紫裙,身姿娉婷,再看她的面貌有些寡淡,与这身衣裳的颜色不太相配,应该是月白色的衣裳比较符合她的幽淡的气质。
杜婉宜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低着头微微往阮珍身后退了退。他微愣,暗骂自己老毛病又犯了。
阮珍发觉了哥哥乱看的眼睛,狠狠的剐了他一眼。他赔笑着立刻收回视线往别处看去,正巧看到了双目妒恼的普安,他皱了眉,以前因她老是欺负兰陵他就不喜欢她,而今茜茜被她设计坠楼,更是令人反感。
楚言看向李侨戏笑道:“你知道心疼人了?可青郎背着你腾不开手,你先下来可好?”
是哦~李侨犹豫,万一下来了阿耶不让二叔再背他怎么办?
赵怀瑾知他想的什么,深深地看了楚言一眼,淡淡道:“我不口渴,走吧!”
楚言收回手,这次微微往杜安仲身边走去,普安公主见有机会,暗道她识相,放慢脚步走到了赵怀瑾身边,拿着团扇关怀的给赵怀瑾和李侨扇风。
赵怀瑾几不可微的皱了下眉,与她拉开一段距离,普安没察觉一般的又凑上去,赵怀瑾不好太过明显,只好由着她。
阮珍回头了他们一眼,忍不住翻了白眼,女子家的就不能高高在上一些?她最看不惯为了男人卑躬屈膝的女子,还怎么劝都不听!幸好茜茜幡然醒悟,不然日后过得肯定不开心。
楚言在后面看着,莫名觉得好笑,普安和赵怀瑾的样子与她之前有何区别?一个急于靠近,一个急于躲避,没有自知之明。不对,更多的是自欺欺人,自以为能打动他,能走近他的心里,实则是不到南墙不死心。
她不自觉的轻轻摇头,普安比她要深情执着多了,因为前世她和赵怀瑾和离时普安都没有出降,十九岁的公主心里只有宪台青郎一个,非他不嫁。
如果不是阿翁不肯把隐瞒着的事情告诉她,她一定会认为杀了她的人就是普安。
离香山寺越来越近,大家往上头看去只见山腰处金光闪耀,耀眼夺目。
大周盛世佛教风行,尤其是太后信奉佛教之后,自隆朔十九年以来,大周各地的寺庙都建的尤为奢华富丽,庙宇朱漆铜瓦,佛像遍着金衣。东都城里的五座大寺庙的正殿里,均有一尊一丈六尺高的大佛由纯金打造而成。单是大周各地建造佛像所用的金铜,都占了自开国以来冶炼铜量的近三分之二,奢侈的令人叹为观止。
到了寺庙前,李侨从赵怀瑾的背上下来,立刻跑到了楚言身边,围着楚言转了一圈,鼻子在她身上闻了又闻,不解的说:“咦?阿楚,你身上的香味怎么跟二叔的不一样了?”
楚言和赵怀瑾同时顿住,像阮珩阿珍知道后都不言明,但李侨是小孩子,有疑惑便会当面问出来,哪里知道什么叫心照不宣。
楚言看着他微笑道:“最近喜欢薄荷香,所以就换了,刚刚你不也说喜欢薄荷吗?”
李侨立刻被带偏,连连点头道:“是啊!薄荷膏凉凉的,读书的时候涂一些,免得我瞌睡了被阿娘打手板。”稚嫩的声音有些幽怨。
楚言刮了下他小小的鼻子,道:“我也怕被阿翁打手板,跟你一样呢!”
李侨欢喜的笑了,拉着她的手对江王说:“阿耶您看,阿楚也怕被打掌心呢!我回去要告诉阿娘!免得阿娘说我不是男子汉!”
众人失笑,小孩子说话满是矛盾。楚言牵起他的手走到阮珍身边,阮珍故作生气的不理他,他便讨好的朝她撒娇,逗得阮珍捏了捏他的脸。见她二人玩的开心,楚言走到了杜婉宜身边,问道:“还好吗?”
杜婉宜摇头,笑容多了一分明丽,道:“我第一次爬山呢!要是在家里,母亲肯定不允许的。”
“那就好。”楚言见她是真的开心,便也放了心。
寺里的钟声响起,方丈亲自出来迎接他们,江王与他客套了一番,众人鱼贯而入。
楚言鲜少来这里,一般都是去的翠峰山上清宫,前世她在上清宫死去,醒来之后也有猜想,是不是因为阿翁信道,在上清宫里参悟道法时留有执念,所以她才得以重生。有此一想,她是想去上清宫谢拜,又担心自己不容于世,万一被收了回去怎么办?
来香山寺也好试探一下,看看这些神佛会不会认为她这个偷活了一世的人不该留着。这些念头飘来飘去,她觉得自己的思绪越来越扯了。
赵怀瑾默默的看着她,发觉她的神色有些飘忽,注意力并不在这里,眼睛有些探究疑惑,又有些好笑。他想起江王跟他说的,楚言知道萧大郎一事有隐情的话,眼眸沉了沉,心里却有些复杂。
楚言怀着怪异的心情拜了佛后,觉得身体无异,不禁暗骂了自己几句,真是越来越爱胡思乱想了。
大家都去求签,楚言犹豫着要不要去,就见阮珍站着没动,便问她:“你怎么不去?”
她敛了眉,拉着楚言到门外廊下,低声道:“我在怀疑这签子准不准。”
楚言讶异:“为何?”
她认真的道:“佛门讲求四大皆空、六根清净,而求签求得是欲,向无欲之人求问欲.望,我觉得不妥。”
楚言哑然,不知该笑还是不该笑,忽然想到了什么,打量着她问:“难不成你先前约我去上清宫是想求签?”
阮珍微滞,点了点头。
楚言看着她有些忸怩的小女儿姿态,一下子就明白了,追问道:“你想求的是什么?嗯……上清宫里还有座月老祠,你莫不是想去求——”
“不许说,”阮珍慌忙捂住她的嘴,眼神飘乱无处安放的样子,“不准瞎说。”
楚言拉下她的手,看着她羞恼的样子,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爽朗的男声,在安静的寺庙里有些突兀。
“茜茜也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国公的事而发愁的不愿出来。这是特地来拜佛求佛祖保佑国公吗?”
楚言和阮珍回头,只见一身白衣便服的吴王站在她们身后,面上似笑非笑,他的身旁微靠后一些,还站着一个低着头的青衣郎君。
这时赵怀瑾从屋里走出来,挡在了楚言和阮珍面前道:“微臣见过大王。”
楚言看到他愣了一下,和阮珍也跟着屈膝行礼。
吴王见赵怀瑾出来,嘴角的笑意更浓,他摆摆手让他们平身,走近几步盯着楚言道:“一段时日不见,茜茜变了不少,以往只艳若春桃,如今越发清婉动人了。”
楚言忍住厌烦,正要敷衍几句,便听赵怀瑾道:“大王善武好勇,夸起人来也朴实无华,倒真如圣上所言,不屑附庸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