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是大地复苏的最好时机,也是世间万物蒙蒙眬眬睁开眼的时机。
高阳焱习惯早起。如今的他不用批折子,只需要看着怀中的美人,他就越发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些。他轻轻地挑起云涒脸颊边的长发,吻了吻那发丝间的芬芳,最后又让她顺势地依靠在自己的胸前,而体内的温度在空气中频频地传递着喜悦。
“真希望现在的我们,不是在这封闭的小屋,而是在绿水青山中。我猜想,你一定会非常喜欢那耀眼的日出。真希望来日,我能够有机会带你一去。”
……
遥月楼的平时,是根本见不着太阳。她们习惯晚睡晚起。那些服侍男人服侍一整晚的娼妓,甚至可以将整个白天睡过去,每天都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可惜……有的时候会是新一篇的反常。或者说太规律的生活会遭人妒嫉。
这间厢房装修得分外华丽。主要是这间房一面面向假山后院,门庭若松,草绿平地,花艳娇羞,在这里可以欣赏到大自然的风光,并且室内设计采用落地窗格局,但古时没有玻璃,因此采用竹片一片一片修剪打造的竹帘,两大块的帘子足矣将整个房间遮住外头的阳光。
只不过,今天这间房,从一早开始,便被外头的强光照亮了。男子感受到光线的刺眼,他及时止住了酣声,重重地弯了个身,直接侧着将旁边全身裸露的女子盖上。然而,即使女子被他这么重重锤了一下,却还是闻丝不动。她大概是昨天太累了。瞧瞧这男人粗壮大耳,肥头晃脑,一身还散发着浓郁的酒气,他的脸上已堆积昨夜残留下来的胡子,那几根还毛毛躁躁地的,搅得身旁的女子一脸个不舒服。然而,她还是不醒……
这间房的落地帘,昨天因男子很向往夜晚风光,所以他命女人别关帘。结果两人竟然忙乎地完全忘记最后睡前要落帘子,这才让清晨美好的太阳扰了春梦。然而,还有更为让人吃惊的是,一只不知从哪来的鞘翅系的虫子,它大概有3。5厘米大小,对于它的同类来说它已经可算是老大了。其外壳表面呈黑色,部分还呈明亮的橙色,正不小心地误闯人类禁区,也算是一只胆子非常大的虫子。它走得蹒跚极了,因为外头的阳光令它东奔蹿。它像是闻到了男人脚底部那腐坏的肉球,正一个劲地朝着目的地奔走。只是,它实在是太害怕阳光了,在某些黑暗的空隙中它躲躲停停,却也是暴露的最好证据。
而在它不远处的阴地空地上,大概是由于一旁的大榕树遮荫,这里早就阴暗无比了,所以这边聚集着这类虫的同伴,它们大大小小,时而崭露头角,时而躲藏无踪。让人只能隐约看到黑色或七彩斑点,在土里上上下下,最后又恢复黑漆漆的一片。
而那只胆子较大的虫子,似乎是自己发现其他的食物,想自己独食,可想而知它长得这番肥大是多么有原因可寻。于是它脱离队伍,来到那一对孤男寡女面前。
要说起那男人的脚底腐肉,是因为有一次误闯别人家在山头捕抓猎物的器具,这才将那黝黑的左脚猛地刮了一大口子。当时别提有多疼。但事隔多年,由于自己是个游荡分子,常四海游走,从不停下,因此那道口子就从来没有令其好好保养,终日皮肤合不拢,最后里面的肉因感染了菌虫,结果那部分肉块渐渐腐化。然而那身旁丰神绰约的女子,因为屋里点着太浓郁的香,所以她没闻出来,而房内因客人的需求,只点亮一盏微微的烛光,主要拿来陶冶情调之用。如果她要是看到那一大块黑与红且带着泡沫的皮肉组织,她准会当场尖叫,让遥月楼的鸨妈妈另寻找其他服侍的妹子。
而这时候,那黑色,体型呈遍平圆筒状的虫子已稍然地来到男人的脚底边。只见它非常熟练地用自己短棍棒状的触角去轻轻触碰摆在眼前的上好佳肴,它不急不慢,触角间时不时地还会相互摩擦,仿佛是在做吃前的礼节。他整个行动并不敏捷,几乎是蹒跚似地来到腐肉洞口,然后它整只一起贴近那腐坏的肉块,那圆圆红色的触头头,就像是已完成所有的准备工作,变得立挺起来。然后那颗小小笨挫的脑袋就这样伸进皮下组织里……
不知过了多久,帘外的鸟鸣已唱完一首又一首自然的歌曲,那微落的阳光也因展露的头角太多,则光线变得强烈。
遥月楼只要按正常坐席的人,遵从生物钟的法则,都开始一天漫长的生活。这些人有坐饭的伙计,有保护的打手,有擦柜子的丫鬟……当然还有一些正常要去各自府上继续忙政务的高官。
而这样的一个时机,也是遥月楼另一番热闹的景象。有些在朝庭上的并不那么熟悉对方,但到了遥月楼一切都变得分外熟悉,甚至有一种不打不相识的味道。
瞧,这一位官帽还戴焉的中年男子,从左侧楼梯下来,不甚就碰到右侧下来,一旁的腰坠子还未系正的相似年纪的男子打照面。只见对方相视时,一脸尴尬,却很快就当作这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小秘密,反而很快就拉拢了关系。
“哎哟!这不是左卿太仆吗?您这是……跑来这活动活动筋骨?怎样,春宵一刻值千金,时光过得可开心不?”从右侧下来的男人一脸微笑地直问对方。而左侧大人被敢巧扑了个着,方正的脸上还僵硬地说不出话呢。
而对方看他一脸从喜悦之色转变为愁容,赶紧想拉开这奇怪的氛围。
“左卿大人倒也不必紧张。男人嘛,都有所好。下官不也是过来解酒消愁,为邵冰帝这一两天不理朝纲而担忧嘛!所以左卿大人不需要对下官介怀。”
“王师氏言重了。本官只是因在这神仙之境巧遇到了阁下,不免有些震惊。都说王师氏为人爱文,为国为民给邵冰帝上书不少折子。如今这上折子都上到这来儿了?”左卿大人改不了往日自己万人之下的习惯。他跟随着鲁宰相而得矣器重,常听命鲁宰相在其背后拉拢朝上势力,可以说今个儿鲁宰相的地位有一半就是他的功劳。
“大人此话一说,真叫下官不知如何作答。大人实在是太看得起下官了。来这儿的整个邵和都城男人都知道,只为在这儿舒缓精神一回。瞧这楼下不还坐着邵和都城的第一县令!在下猜想,大人若是在他睁眼之即,令他第一眼便瞧见了您,没准他还会吓得蹲坐到地上。”王师氏很成功地将左卿大人停留在自己的目光拉向肥县令与师爷身上。
只见左卿大人上下打量这两人酣睡的模样,他们不像是来这儿寻花问柳的,也不像是来这儿独喝闷酒的。左卿大人产生了一脸好奇,便不理会王师氏那轻蔑的眼神,自个儿来到两人睡着的桌前。而王师氏倒也不慌不忙,他早就有预感左卿大人的态度是会这样。毕竟县令大人的位阶要比自己高了三级,而自己则要比左卿大人矮了六阶。若非折子上得多,能有幸出现在朝庭之上,怕是这左卿大人压根就不认得自己。
左卿大人面对县令大人那打呼噜的大嘴,倒是努力压住笑声。他轻轻拍打着师爷与县令大人桌前空隙的地方,“咚咚咚”地敲着师爷一侧耳隆隆巨响。师爷要比县令大人先醒,大概是因人老的缘故,各种机体都要敏感得多了。而县令那自己打出的震震呼噜声,在某种程度上,可能还盖过左卿大人的敲击声。
“这……这是……下官见过左卿大人!”师爷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想准备行李,却被左卿大人一手给按了下去。
“师爷可是曾经服侍过先帝的膳夫。若非您老人家一个劲地想过上外头逍遥的日子,先帝又怎会放您出宫,让您去服侍一个小小的县令大人呢?好在邵和都城县令要真认真起来,倒也是个人才。否则师爷您可要就此埋没世间了。”左卿大人奉承道。在他眼里,纵使师爷如今已非膳夫,但他的能力已是在膳夫的水平,位置足矣跟他平起平坐。
而他的这一身份,也令左卿大人身后的王师氏不免崇拜了一番。
可惜……这样一番好景,那位粗端肥耳的胖县令根本还在九霄云外。左卿大人深感无奈,他还想继续叫醒这胖胖的县令,好让他多认识一下自己。可惜……一旁的师爷却奉劝他算了吧。
“左卿大人莫怪罪。这县令只要一睡,就是邵冰帝亲自来叫,也是叫他不醒。老夫都早已习惯他的处事之道。这就是杀头的大罪,都比不上睡觉要来得重要。所以……左卿大人,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您瞧瞧他这呼噜打得可是比你方才的敲桌还大声。这次的睡相算是好了,上回他睡在公堂上,隔天头就躺到了虎头铡下,别提当时哪个笨蛋要不下心把虎头铡压下,这县令大人的脑袋就此搬家喽!”师爷回想起当初,还真是对肥肥的县令又爱又恨。
“这样呀!那好吧。本官也就不多打扰啦。您们这次前来遥月楼,想必是有要事要办!”左卿大人一向不强人所难,尤其是在位阶比自己要高的人面前。
“这个嘛……老夫也只是奉命行事。只是谁都未曾料到,事情进展竟然会发生这样。”主要是竟然在妓院里睡了一觉,这要让自己的老伴知道了,师爷真不知要用什么理由搪塞回去。想到这里,他才发现昨夜与他们呆在一块的清新俊逸的白宇渊,既然不见踪影。
在左卿大人告别师爷之后,那剑眉星目,唇阔口方的威严男子王师氏,似乎想到了什么,也前来坐近师爷面前,想与师爷套上近乎。
遥月楼这儿,的确也是给各个才人留上巧遇伯乐的机会。
然而……就在王师氏想跟师爷介绍自己的时候,只听“啊!啊!”——的一声,遥月楼的深院便传来可怕的尖叫声。并且先是一男人粗犷的声音,再来是一女子歇斯底里的叫声……
这几声不同寻常的尖叫,云涒终于在沉睡的梦中给惊醒——
那肥肥的县令大人一屁股被吓得坐到了地上——
而坐在遥月楼屋顶,正欣赏着早晨暮光的白宇渊,眼里散发铭铭之中的注定。他轻松地从楼顶跳了下来,一身洁白衣袍卷入红尘,他嘴角间闪出一抹邪魅之笑,那笑容包容含着他对世间万物奥秘的嘲弄,也包括他对即将见到地诡秘女人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