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不好了！”
“放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听到小贵子惊慌的喊声，夏珺推开门叱责道，声音虽不大却成功的制止了小贵子的大呼小叫。
“发生什么事了？”
“是，是——奴才给小主请安。”小贵子看到我走到门口赶紧行礼。
“起来吧！出什么事儿了？”
“回小主的话，刚刚奴才从御药房取了药回来，经过【钟绮殿】的时候听到有哭喊声，一时好奇就偷看了一眼，谁知道是宜妃娘娘在责打一个宫女，奴才仔细一看竟然是可儿！奴才不敢打听就赶紧跑回来了。”
“可儿？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玉儿上前一步问道。
“不会错的，奴才看的真真儿的。”
“锁寰呢？”【绛雨斋】所有的下人日常作息用度平日里都交给锁寰管着，只需叫来一问便知了。
“小姐。”听到声音赶来的锁寰赶紧上前。
“你来说，是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今天可儿休班，一早上就没见她了，奴婢以为她在自己房里歇着也没在意。直到刚才听到这里吵闹才赶了过来，赶紧打发人去可儿屋子里看了，人也不知去向了。”
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想来小贵子是不会看错的，他原就稳重，何况他们几个朝夕相处必不致看走了眼，只是这可儿怎么会惹着了宜妃呢？
“小主别着急，奴婢这就让人去打听原委，这宫中侍婢众多也保不准是哪个年纪容貌相似的。”夏珺安慰着我，“小主先请回房里等着消息。”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况且即使可儿有千错万错，宜妃也没有权利处理我宫中的人！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夏珺、锁寰跟着我，其他人都在这里等着，我不回来谁也不准擅自行动。常顺，这里就交给你了，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拿你是问。都听清楚了吗？”
“是，谨遵小主命令。”十几号下人齐声应着，人人面上都露出或恐惧担忧或赞叹感激之色。
“小姐，奴婢……”
“你留在这里等着，若是一个时辰我还不回来，就去找蓉贵人。”我低低对玉儿嘱咐完，快步向【钟粹宫】走去。夏珺和锁寰不敢耽搁快步跟着我。
我们一路匆匆往【钟绮殿】，行至宫门口，正要进去，远远从【积善宫】方向过来一队车帐。
“像是皇太后的车帐。”夏珺提醒我。
“嗯，进去吧。”我装作没看见，提步就走。
“小姐，咱们要不要先避一避？”
一声痛苦的叫喊声传来，不会错，那正是可儿的声音。仔细看时，距我们几丈远处几个人围着瘫倒在地的可儿，一个姑姑打扮的女人正拉扯着可儿披散的头发，口中骂着什么。
一边不远处宜妃坐在绫罗伞下，身边两个侍女打着蒲扇有说有笑，似乎那声嘶力竭的惨叫完全没有入她们的耳。
心头怒火猛窜至胸口正要喝止，夏珺突地抓住我的手腕，用冷静的声音低低的说道：“皇太后的轿帐就到了。”
狠狠压下心头的不舍与愤怒，我保持着应有的仪态往前走去，几个眼尖的已经看到了我们，接着围着可儿的人群一齐看向我们，宜妃也望了过来。
提起嘴角，我摇步来到宜妃近前盈盈施礼：“安静姝参见宜妃娘娘。”
“我当是谁，原来是蓉贵人的姐姐，皇上不记得了，本宫可是记得你。”宜妃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将头转向身边的侍女说道：“咱们刚才说到哪了？本宫最近总是忘事儿。”
“回娘娘，是无聊之人打扰了娘娘的雅兴。娘娘正说到辅国公在娘娘小时候……”紫兰面露不屑扬声说到。
“狗仗人势，这紫兰仗着自己是宜妃的贴身侍女竟然不把小姐放在眼里，这必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锁寰低声恨恨的说道。
想着早上在【秋雨榭】外发生的事情早已经落入宜妃耳中，想必这也是宜妃突然对我宫里人下手的原因。
“娘娘记得臣妾，臣妾受宠若惊，今日不请自来也是慕着宜妃娘娘美名，一直想要亲近却奈何这身子不中用，又怕病体冲撞了娘娘。这些日子好歹见好了些，就直接过来了，还请娘娘不要怪妹妹不懂礼数。”我含笑说着，依旧鞠着身子，心中叹这宜妃好大的气派。
宜妃听到这里转过头，妩媚一笑，身子未动：“倒是你费心了。只是才人来的不巧，本宫正在处理宫中杂事抽不得空，改日闲了再请才人来我这坐吧。”
好厉害的宜妃！轻描淡写又明目张胆的把眼前之事说的仿佛风轻云淡，她岂会不知可儿是我宫中的婢女！分明是故意刁难。
“那臣妾就不叨扰娘娘了，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现下虽然已到了秋季，但天气燥热，娘娘请多多保重凤体，切莫和些不懂事的奴才们动气伤了身子。”
我缓缓起身，再施一礼，做出转身欲走之态。
“呀！可儿！”夏珺突然大叫了一声，状似害怕的偎向我，一手指着伏在地上不动的可儿。
“休得胡言！可儿怎么会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还不快给宜妃娘娘赔罪！”我神情一凛，转头呵斥夏珺。
夏珺扑通跪在地上：“娘娘恕罪！”
“可，可是……小主，好像真的是可儿……”平日素来机灵的锁寰早也明白了一切，开口接着说道。
一直没有望向可儿的我这才第一次转头向可儿看去，可儿小小的身躯遍布着血渍，淡粉色的衣衫已经一片斑驳，撕扯的一片狼藉，她满面泪痕的望着我，紧咬着干裂的下唇，抑住自己的哭声。
“可……儿？”我惊讶的看着她，再一脸惊恐的看向宜妃。后者神色未曾稍变：“本宫以为是哪个烧火的粗使丫头，原来竟是安才人宫里头的，真是好笑。”
“不知可儿为何事冲撞了娘娘，臣妾罪该万死，请娘娘高抬贵手不要怪我纵容之罪！”我赶紧福身施礼，做出紧张害怕的样子。
“你倒是还懂得些礼数，本宫以为安氏一族仗着皇上一时宠幸都无法无天了呢！竟然连个小小丫头都敢对本宫视而不见！好大的狗胆！”宜妃突然提高声音厉声训斥，我虽低着头但却知道她不过借着可儿指桑骂槐，而我也不过是清婉的替罪羊。
“臣妾不敢！宜妃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我立刻双膝跪地匍匐于地面微带哭腔噤若寒蝉。
“娘娘？”宜妃身边的侍女似乎没想到我们会如此软弱可欺，倒是生出一丝犹疑。
“小主快救救可儿吧！她流了好多血！”一旁的锁寰跪着走了几步晃动我的身体，哭腔里带着颤抖。
这机灵鬼倒是看得清火候，若是我们几个一味求饶只怕反而引人怀疑，夏珺毕竟是在宫中多年的姑姑，若是哭哭啼啼失去章法太过着于痕迹，倒是这丫头演起来入情入理。
我低着头不去看她，用手肘用力顶了她一下，呵斥道：“还不住口！”
“安才人，奴婢说句逾矩的话，这后宫之内有哪个不把我们娘娘放在眼里，却偏偏有几个识不破看不清的妄想着麻雀变凤凰！宜妃娘娘宽宏大量原谅这一次，却难保没有第二次第三次，才人是个聪明人，回去好好教教那些不分尊卑的下作东西！”宜妃的掌事宫女荣修说道。
“好一句不分尊卑的下作东西。”
皇太后的声音终于响起，我和夏珺锁寰三人暗下交换眼神，暗自舒了一口气。才发现我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沁出了汗水。这是一盘赌局，我在赌皇太后对宜妃的疼爱究竟有多少。纵使这次选秀皇太后特别恩准了宜妃参加，也不曾因为宜妃张扬肆意开口说过什么，但是知道了其中的情由，我不得不堵上一把。曾有那么一时我从心底认为我输了，按着时间估算，皇太后应该早已听到或者看到了【钟绮殿】发生的一切，但是却没有任何动静，也许皇太后不屑一顾已经走了，又或许早已经司空见惯只当成这后宫中争风吃醋的小小事端一笑置之……
“皇太后万福金安！”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众人一时皆不知所措，只我们主仆三人了然一笑，纷纷转过身子再度跪拜请安。
“丽姿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万福金安！”宜妃匆忙来至皇太后面前跪在地上请安。
张皇太后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沉声说道：“禄公公，把那丫头送去医治。”
宜妃连忙接到：“怎敢劳烦禄公公，快把可儿扶进房里，让景时过来医治！”
身边走人赶忙扶着挣扎着起身请安的可儿进到【钟绮殿】内房。
“谁给哀家说说这上演的是哪一出啊？”皇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其中蕴含的威严却让几个先前还耀武扬威的人瑟瑟发抖，不敢开口。
“太后息怒，臣妾只是在教训个不懂礼数的下人，想不到惊了太后的銮驾。”
“哦？既是教训出错的下人倒也罢了，这钟粹一宫本就是你主事，各各旁殿里出了错你也应代为提点，只是这丫头我看着倒是眼生。”
“回太后，臣妾是【绛雨斋】的才人，平日少出来走动，皇太后不记得也是平常。”我垂着头回道。
“起来说话吧！”
“臣妾不敢，臣妾的奴婢不守规矩触怒了宜妃，臣妾作为她的小主子难辞其咎。”
“哀家让你起来就起来，奴才们有错就罚主子，那岂不是主子们成天介的受罚了？”
“多谢太后体谅。”我由锁寰扶着起身而立，却不敢抬头。
“宜妃，做主子的贵在平和大气能容于人，既然犯错的丫头并不是你钟粹宫的人，自然有他们自己的主子教训，为了这种小事大动干戈说出去让人笑话。”
“臣妾知道错了，臣妾也是一时心急，只想着让她们懂礼守规为皇上和皇后分忧，一时大意了，还请皇太后不要怪罪臣妾。”
“嗯，若真如此哀家也就放心了，别跪着了，起来吧！哀家也回去了。”
“谢太后，太后教诲臣妾谨记于心。”宜妃站起身，凤目含怒看着我，我恬淡不语，与她对视。
“哦，对了，你叫什么来着，陪哀家一道走走。”皇太后突然回头，宜妃只得仓惶掩住脸上的怒意。
“回太后，臣妾父家姓安。”我莲步上前回话。
“那安才人就陪哀家走走。”
“谨遵太后懿旨。”我跟着皇太后一同出了【钟粹宫】，顿觉天色大亮。
“皇上驾到！”
“儿臣给母后请安！”
“不必多礼，皇上这是要去哪里？”
“儿臣刚与吴显道商量完河南赈灾一事，正准备去【积善宫】请安，没想到在这里就遇到母后，想是母后遇儿臣心意相通，让儿臣早一点见到母后。”泓烨的目光划过我未作任何停留，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事。
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做了皇上还是这么顽皮，倒让这帮奴才们笑话。”
“皇太后母仪天下，皇上仁让孝顺，我们做奴才的感同身受。”一旁的禄公公笑呵呵的奉承。
“母后您看，禄公公也这么说。可见儿臣所言非虚。”
我刻意放慢脚步让皇上和皇太后走在前面，我在后面跟随着，与随后的静昌公公同行。想必此刻夏珺和锁寰已经回到宫中，只希望玉儿沉得住气，还没有将此事告诉给清婉，令她心焦。
“老奴多谢才人。”他用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公公哪里话，是我要感谢公公今晨的周旋才是。”
静昌用眼环视左右，又压低了些声音：“才人不必担心，皇上已经消气了。”
“公公何出此言？”单凭刚才那一道仿佛已经忘记了我的眼神，我无法推断出任何信息。
“实不相瞒，皇上和老奴是打【凝紫楼】过来的。”
心下了然，玉儿果然气盛，等不得一个时辰已经跑去清婉那里求救了。心底叹息，不知清婉如何好话说尽，泓烨才肯现身救我，转念又感安慰，想是泓烨真的在意清婉，才肯答应她的请求。
我们二人都不开口，默默跟在皇上太后身后不远不近的随着，直到听到身后一阵匆促的脚步声，回头看时，一个小太监急急放慢脚步来道静昌公公近前贴耳说了几句什么，静昌脸色一沉，犹疑了一下，往前快走几步也和皇上低声说了几句。
“皇儿有事不必陪着哀家，去吧！”
“那……儿臣就明日再来给母后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