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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按摩店生意最好的一段时间,每天按摩店的所有人都忙得死去活来,甚至连月亮都亲自加入了按摩工的行业,替客人做身体按摩。每天都谈笑风生,说到尽兴的时候她总是扬起浓妆艳抹的脸哈哈大笑。

总比一直待在歌舞团被那些年轻人欺负要强啊。月亮是这么说的。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她已经修炼得相当世故圆滑了。不像沈璧君,有时候她宁愿一直埋头给人家按摩脚趾,也不肯说一句好听的话多赚些小费。

其实沈璧君已经察觉到月亮不同寻常的私生活了。来按摩店找月亮的很多都是双鬓半百的白种男人,他们爆着粗口,很豪爽地给月亮付小费,最后一脸暧昧地把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塞到浓妆艳抹的女老板手中。而她不惊不慌,有时候置之不理,有时候遇见以为是诚心的人,她也会精心打扮地去赴约,像极了电视剧里那些老谋深算的情场高手。

其实谁不想找个好归宿踏踏实实过一辈子呢?有次沈璧君听到月亮跟一个客人聊天,知道月亮以前在歌舞团有个好友,后来认识了一个在日本工作的男人,便嫁了过去。过得很好呢,月亮每次提起她的朋友都会是这样艳羡的语气,那个日本男人对她很好,做IT研发的老实又厚道,她的朋友过去以后就进了一家化妆品公司做专柜小姐。两个人打算过段时间就要一个小孩。

这也许就是月亮心目中最幸福的人生,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生养小孩,努力将不够完整的人生过得完整。

所以当那个名叫汉斯的土耳其男人手捧玫瑰出现在月亮的按摩店时,没有人感到惊讶。汉斯是月亮店里的常客,他在附近的民房里租了一套公寓,既当公寓又当办公室,专门做一些百货用品的外贸生意。汉斯长得浓眉大眼,睫毛长长的,鼻梁高高的,和所有中东血统的男人一样,帅得像从画像里走出来的一样。

“他说会带我回去见见他的父母。”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月亮一脸憧憬地说到。

“我听说土耳其的男人一般都是父母安排婚事的。”旁边有人多嘴。

月亮瞪了那个人一眼,似乎有一种充满反感的焦虑:“泰国也是父母安排婚事,但现在也有很多自由恋爱结婚的呀。”

渐渐的,月亮变得经常喜欢外出,有时候也夜不归宿。沈璧君有时候会隐约地担忧,那个叫汉斯的男人,每次来店里的时候,说话很滑头,眼睛里都闪亮闪亮的,仿佛藏着很多事情。但更多的是为月亮高兴,她看起来那么幸福,每天都是春光满面的样子,周围的看人都会被她的快乐感染。

七月的时候,沈璧君收到了沙卡的信,这是他第一次写信给她。

其实只是一张薄薄的明信片,印着清迈金碧辉煌的寺庙,金色瓦檐的上方是湛蓝清透的天空。他用黑色的笔在明信片的背后给她写留言:一切安好,有时间你可以过来玩。这边的景色和曼谷不一样。

他的字写得潦草,张牙舞爪的在白色的纸张上扭曲着,一个字母连着一个字母,看起来像是很有绘画的天赋。沈璧君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很久,又小心翼翼地把明信片放进钱包里。

她决定要给他回信,不是单薄的明信片,而是用她记下来的电子邮件。当然要去按摩店附近的小网吧,在曼谷这种小网吧很多,针对外国旅客的网吧要更昂贵一些。

沈璧君坐在烟雾弥漫充满啤酒发酵味道的房间里,浪费大部分的笔墨去描写曼谷的天气,月亮和7—11的生活。不是没想过多说说自己,只是生活那么无趣,终日守在按摩店里卖力地工作,存钱,心底抱着那么一丝对未来的期望。人的某些心愿,有时候只能自己说给自己听。

回去的时候阳光凶猛,尘土漫天的大街和五颜六色的皮卡车,旧的发霉的歪歪斜斜的土房和崭新高耸的大厦,大街两边的芒果树和在树荫下栖息的野狗,一切都是热气腾腾的。

沈璧君在阳光暴晒下前进,然后遇见了穿着polo衫带着墨镜抽着烟的汉斯。汉斯没有看见她。他身边神气地牵着一个黑黑瘦瘦的女人,是那种曼谷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女人,在亚热态的阳光下皮肤晒得又黑又粗糙。女人一副很柔顺贤惠的样子,去路边买了两只冰冻的果汁打开后递给汉斯,又掏出纸巾给他擦拭额头的汗。

沈璧君很吃惊,血管贴着脖子的地方突突地跳动。

汉斯一转头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沈璧君。他低头朝身边的泰国女人说了一句什么,那女人很高兴地走进旁边一家便利店。汉斯弹掉手里的烟,笑嘻嘻地朝她走过来。

“Hey,好久不见你了。”他的英语带着颤音,像是被螃蟹夹住了舌头。

“昨天不是才见了么?”沈璧君的语气听起来冷冷的。

“那是我公司的小妹,陪我出来办点事。”汉斯站在离她很近的位置,沈璧君几乎能闻到他身上香水和体味混合起来的味道,熏得人直反胃。

“不关我的事,不用跟我说啊。”

“哈哈,你不要告诉月亮啊,免得她多想了……”汉斯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掏出一张100的纸币塞进她的手里:“天热,给你买冰激凌的。”

心里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沈璧君把钱丢在地上就往前走,留下目瞪口呆的汉斯和刚刚从便利店出来手里拿着雪糕棒的泰国女人。

他在身后朝她大声的喊:“反正你说出来,她也不会相信你。”

沈璧君憋足气往前冲,头顶的太阳晒得人心慌慌的。

回到按摩店7—11蹦蹦跳跳地跑出来,嘴巴里咬着一只橡皮玩具,它在地上乱扑腾几下,见沈璧君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它玩抢玩具的游戏,只能无聊地停下来,脑袋趴在两只前爪上眼神幽怨,吭哧吭哧喷着鼻息。

月亮不在按摩店,大约是出门办事了。店里有新进的客人,沈璧君恍恍惚惚地端着茶去招呼,一个不留神打翻了杯子,滚烫的水撒在手背上,白白的肌肤顿时红了一大片。她走神了,时不时地朝门外看,盼着月亮早点回来,好将上午看到的事告诉她。

但月亮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她满头大汗,妆已经被汗水弄花了,看上去很累的样子。晚上城里有著名的泰拳手比赛,她噔噔噔地踩着高跟鞋排了一个上午才买到门票。

“汉斯喜欢看泰拳。”月亮小心翼翼地把门票从包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我答应过和他一起去看的。”她满脸通红,心满意足地坐在椅子上。

见到月亮幸福的样子,沈璧君脑海里原本排练过千百次的台词突然卡在了喉咙里,这个时候说出来,对月亮是不是一种伤害?她默默地想,也许过段时间月亮会遇上另外一个好男人,然后忘记那个汉斯呢?于是,藏在心底想说出来的话又被狠狠地被压回心底,像是在胸口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曼谷最富盛名的泰拳搏击地之一——Lumpini体育馆,每天晚上9点开始提供十场风格不同的泰拳比赛,整个曼谷大约有7万多个职业拳击手都向往着能在这里成名立万。

其实就是个四四方方的拳击馆,有淡黄色的灯光打在小小的拳击台上,照得台上的泰拳选手面色雪白雪白的。这里的环境有点脏,鼻子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异味,发酵的啤酒、男人的汗臭、刺鼻的古龙水……

沈璧君坐在VIP的位置上胆战心惊的。台上打得血肉横飞,身后被铁丝网隔开的一小片座位里,有人在里面赌拳,不停地吵架互相攻击,使劲摇晃着铁丝网。她甚至能感觉到有唾沫飞溅到自己脖子上。

“汉斯说临时要飞去普吉见客户,便宜你陪我看了。”月亮是这么解释的,她没有怀疑过任何事,恋爱中的女人总是将一切都合理化。

沈璧君心里有些难过,她知道汉斯一定是去陪她白天见过的那个泰国女人,而不是去外地出差。他撒谎。

旁边一个泰国男人正唾沫横飞地冲着台上爆粗口,前面两名金发碧眼的欧洲女孩正欢畅地喝着啤酒,看来是习惯了这样粗暴的环境。相比之下,沈璧君和月亮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人手一杯果汁,倒像是拳击馆里的异类。

“汉斯的父母知道你吗?”沈璧君下定决心一般,转过头问月亮。

“还不知道吧,他说等有时间和我一起回土耳其。”月亮心不在焉地回答到。

“那个……今天早上我……”话还没说完,台上穿蓝色裤子的男人猛一记右勾拳,将对手打倒在地上,全场欢呼咆哮。月亮看得很兴奋,跟着前面的人一起站了起来,使劲用泰语喊口号。

沈璧君想了一下,也站起来,拖在地上的长裙被人踩住了,往前一走就一个跟头栽下去,碰撒了旁边男人手里的啤酒。

月亮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纸巾帮她擦干裙子上的水渍:“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摔着哪儿?”她轻声责怪沈璧君,像是对待自己妹妹的语气。

“嗯……没有,就是觉得无聊,有点想回家。”沈璧君低声地应到。她决定在回去的路上和月亮好好的说下汉斯的事。

于是她们提前回家了。刚从乌烟瘴气的泰拳馆走出来,一辆亮着meter的粉红色出租车快速地停到她们面前。

“miss,想去哪里?”开车的是一个中年男司机,一笑就露出黄色的牙齿和黑黑的牙床。

沈璧君觉得有些反胃。不知是因为这个司机,还是别的原因,她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从外面望进去,挡在前后座位中间的是一排粗粗的铁栏杆,座位看上去脏兮兮的,还有看不出来颜色的污渍留在皮质靠背上。

她扯扯月亮的衣服,低声说:“我们去坐公车吧?”

月亮刚刚拉开车门,又关上:“现在坐公车会不会太晚了?”

“没关系,省钱。”

两个人便离开出租车朝另外一边走去,沈璧君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泰语的粗口,紧接着是车门打开又砰地关上的声音。

回头一看,刚才准备载她们的出租车已经熄火了,司机一边看着她们一边绕到车后面打开后备箱拿东西。周围还有四五个男人盯着她们慢慢地靠过来。

沈璧君心里一阵发紧,她想起有人说最近曼谷出现的出租车抢劫案,那种看起来和普通出租车一样的车子,客人上去后没办法从里面打开车门和车窗。通常受害者都会被拉去更偏僻一点的地方,身上的财物被抢个精光。

她紧张地拉拉月亮的手,月亮似乎也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此时离她们最近的男人大约只有四五米远了,沈璧君的手心微微地出汗,突然就听见旁边的月亮大喊一声:“快跑!”然后拉着她的手,猛然地朝前面奔去。

头顶的灯光照射在前面的路上,是一片令人不安的昏黄色。街道上很冷清,没有几个行人,有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她听到沉重的呼吸声,自己和月亮的鞋子拍打在石板上的啪啪声,还有背后渐渐近了的杂乱的脚步声和怒吼……

前面一条路口有穿墨绿色制服的警察在灯光下晃了一下,沈璧君想都没想,拉着月亮就朝路口奔去,一边跑一边用泰语喊救命。路口的警察听到了她们的呼救,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然后打开肩膀上的对讲机朝她们走过来。

身后追逐的脚步声渐渐停下来,沈璧君回过头,先前那几个男人迅速地在夜色中分散开,窜进黑暗的阴影之中。

原本拧得高高的心这才放下来,大惊一场。

那个矮胖的警察很负责地给沈璧君和月亮做笔录,月亮蹲在一边气喘呼呼的,然后她慢慢挪动到墙边,捂着胸口呕吐起来。

沈璧君走过去,轻轻拍打她的背:“你不要紧吧?”

“没关系,可能是白天吃了什么坏的东西。”月亮朝她扬起脸,她的脸色一片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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