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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书院

似乎贾母等人也察觉到了宝玉这个年岁仍跟姊妹们住在一起的不妥,翌日便着人收拾了王夫人院子后的三间倒座房给迎春姊妹三人居住。

宝玉虽不乐意,但出了袭人之事,他也不敢跟王夫人多说什么。

何况没了袭人,还有媚人、晴雯、麝月、碧痕,这满屋子的机灵丫头,有跟袭人交好的,自然也就有不忿袭人独出头压下众人的,小意儿上来在宝玉跟前劝慰劝慰,也就乐开了。

宝玉心里虽惦念着袭人,但到底是他自己做的错事才让袭人被撵了出去,当时又是他害怕不肯出头,一时也没心思去找袭人。

王夫人和贾母那里虽恼怒,但宝玉只是巴巴儿地多跑了两趟,两人便又好了。

贾母看他身子好了,也不说什么,何况她更看好晴雯,叫了来敲打几句,指她顶上袭人的空当儿便也罢了。

尤其是王夫人,见着宝玉身子精神都好了,也不想着是宝玉自个儿躲懒不愿读书才偷偷托病的,反倒更笃定了是袭人勾得宝玉如此,暗地里早叫人快着打发了袭人。

好歹念着她伺候主子精心的份儿上,王夫人从贾母处拿了袭人的身契,做主叫花自芳来赎,也不必拘着是身契上的数目,草草要了几两银子也就给出去了。

那花家才是傻了眼,原本觉着袭人的姨娘是板上钉钉,谁知这么快就叫人撵了回来。袭人的老娘气得在屋子里臭骂不止,袭人叫领了回去只是躲起来哭。好在花自芳倒是个厚道人,并没再卖了妹妹的想头,自在家盘算着找一户殷实人家把袭人嫁了。

他们初始瞒得倒好,只说是荣府宽厚开恩,如今家里有余钱,赎了回来的。可终究纸包不住火,袭人已同宝玉有了首尾,又念着荣府的富贵,不肯安心在家,整日哭哭啼啼的。

渐渐周围的人家就都知道了缘故,哪一户肯要这样的媳妇?心还不在自己这里。

花自芳只得先消了这心思。

忽有一日,荣府里悄悄来了个小子,给花自芳塞了一包子银子,嘱咐他说:“宝二爷还念着花姑娘呢,叫你们好生在家过活,千万别亏待了花姑娘。”

袭人之母见着银子乐得不得了,当下夺过来满口答应。袭人自己也觉脸上有光了,原来宝玉却还惦念着自己,再一个她见惯了宝玉这样蜜罐儿里娇惯出来的侯门公子,如何能看得上寻常乡野村汉。自己悄悄收了眼泪,安安心心在家等着宝玉探望起来。

宝玉这阵子是没工夫,也不敢过来的。荣府里忙着给姑娘们做衣裳,打首饰,又叮嘱礼仪规矩。

王夫人生怕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又生事端,看他看得极严,一时半会儿宝玉是出不了门了。只能往家学里去,倒是跟秦钟又好了不少。

秦钟自己也跟他抱怨,“我家也不知发了哪门子的疯。自打从城外回来,我爹就跟被什么撞客了似的,只一门心思地盯着我念书,若念不好,就是一棍子。动不动又拿太子爷说事儿,说人家不过比我大三岁,就如何的文武双全,智谋过人,又是收拢了多少人心——我如何能跟储君比得!我爹也是奇了!”

他悄悄儿地捋起袖子给宝玉看自己胳膊上的青紫,“他老人家一说起太子爷当年念书的进程,就恨得往我身上打!”

宝玉心疼不已,忙给他吹一吹,也埋怨,“可是你爹这般的不近人情——嗳,我这阵子也是不顺得很了。”便自己又跟他说袭人之事。

两人互相抱怨起来,反而更亲近了几分。

尤其是秦钟过几日大吐苦水,“完了,听闻太子爷要回城给老圣人贺寿,我爹跟被什么刺激了似的,要禁了我的足,不许出门了!”

宝玉满心的同情,可想起秦邦业那张严肃得跟贾政不相上下的老脸,也是一个寒噤,可不敢过去给秦钟求情。

京中各世家勋贵听见这消息可都只有欣喜的份儿了,更笃定此次名为祈福实则必定是要给太子爷选妃打个基调。一时京中有适龄女孩子的人家都动了几分的心思,各处手艺好的裁缝、银楼,忙得脚打后脑勺。

“祈福定在几日?”太子回京的銮驾里,钟泽元单手执着一叠卷宗,靠在迎枕上问跟在外头的秦理。

秦理忙回道:“定在初十、十一、十二,一共三天。头一天是太妃们,次一天是皇后率嫔妃们,最后一日便是诰命、小姐了。”

钟泽元笑了,“这日子倒是凑得巧。”

秦理不解,“啊?”

“没什么——净悟已经招了,秦钟和秦可卿都是当年那个歌姬的孩子。你派人去宁国府,探探贾珍的口风。”钟泽元脸上的笑转瞬即逝,垂目吩咐秦理道,“贾敬在长春观,这事儿跟他逃不开关系。那是个老狐狸,但他就一个儿子,你从那个不学无术的贾珍身上下手更容易些。至于贾敬,留着等孤替出空来。”

秦理赶紧答应,“是,其实按着老奴说,您还可以在城外多住阵子。等智诚大师的药炼好了也不迟。”

钟泽元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一串新的念珠,这串念珠比之孝懿纯皇后留下来给他的足足小了一圈儿,挂在他麦色精壮的手腕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谁说不迟的。”钟泽元垂眸笑了,“总要在十二之前回宫才好。”

秦理恍然,忙自打了一下嘴巴,“瞧老奴这记性,竟是忘了!”他笑了起来,索性凑上去低声道:“林家五代簪缨,也是清贵人家。林姑娘与您正好相配。赶明儿跟太后略透透口风罢?”

钟泽元抚了抚腕上的念珠,淡淡道:“没这么容易,再说罢。”

秦理没闹明白有何不容易之处,毕竟选太子妃不似选秀,不必是在大选出的,只要指婚便成了。而林姑娘姿容出色,林大人更是肱股之臣,在秦理看来,与自己主子正相配呀!

可钟泽元看着并没有深谈的想法,秦理也只好住了口,只是捡着些好听的话笑着说几句,“我听赵鳞那小子说,老娘娘还特意吩咐了人,说是到十二日一清早就过去接林姑娘去,怕她没个亲母亲姊妹陪着不安。”

钟泽元点头,“赵鳞当日必定是要守在皇祖母身边的,你叫换上咱们的人,要稳重的。”

秦理忙笑呵呵答应了,心里暗暗咋舌,还从没见太子爷这样细心体贴过谁呢!

太子回城的消息传了开来,京城内更添几分骚动。

十二日天光微亮,京城洒扫得干干净净的街上,更夫手里拿着梆子,慢吞吞地在往前蹭,“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梆梆梆……木头被撞击的脆响在街道上弥散开来。

京里各处要进宫的人家里渐渐燃起了灯烛,木门开合的吱嘎声、打水倒水的哗啦声、小丫头嘻嘻哈哈的笑闹声混在一处,嘈杂而有人气。

荣府门前几个腆胸迭肚的门子已倚靠在了威武地蹲着的两个大石狮子上,两侧角门大开着,门槛儿已经卸了下来,不住地有婆子男人进出来往。

“哈呃——”一个门子长长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正看见门内出来一个壮实的汉子,赶忙笑着大声招呼,“哟,周大哥,今儿怎么是您老亲自出来看车马。”

周瑞抻了抻胳膊,笑着招手道:“李老弟!今儿进宫啊,太太亲口吩咐我出来看着车马轿子,轿子车帘儿上务必不能有什么脏污,那马也要好马。”

他凑近了在李门子跟前悄悄笑道:“这不是怕林姑娘家的马压过了咱们家,叫一个小辈压过去了,摆出去太太脸上无光嘛!”

李门子恍然地点头,咂了咂嘴,“啧,上回出去咱们不是还跟林家借了马嘛!可不说别的,林家这豪富可是叫我开了眼了。往日就当咱们这是一等一的人家了,不想林家来了,咱们倒退一射之地。”

周瑞一边打量着来往的小子们往搬运嚼子、脚蹬等物,一边心不在焉地回道:“这说的是。我家里的当初接林姑娘回来,看见那排场都惊叹。”

李门子满脸的艳羡,“我听说林姑娘极慷慨的。我邻居家有个小丫头在里头使唤,听说凡是跑腿儿的丫头去了,林家的人打赏可痛快了。

“可惜就是林家带了那好些的人来,平常什么出去的事儿都轮不到咱们头上——嗳,说起来周大哥家嫂子在里头,又是太太身边的,想是没少捞这好差事罢?”

周瑞脸上一僵,他如何肯露怯,说自己家婆娘在林姑娘面前不得脸?梗着脖子嘴硬道:“那是自然。”

周围人侧着耳朵听着,都起哄起来,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这可是好差事!周大哥想必没少油水啊!”

“什么时候这等好差事也能落在咱们头上就好了!”一群人乱哄哄地感叹,有一个就叫道:“嗳,这回进宫,总得用得着咱们罢?那林家自己的人再好,他不如咱们熟悉京中道路啊!”

周瑞这才从不自在里缓过来,闻声嗤鼻咂嘴,“哼!还用得着你!”

见众人都不解地看过来,周瑞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挺了挺腰,眉飞色舞地比划道:“宫里前儿来人说啦,到时候老娘娘亲派人来接林姑娘进宫!”

一群人哗然又艳羡,暗暗咋舌不已。

正闹嚷着,忽见宁荣街街口上缓缓驶来两辆马车。那拉车的也是一般健骡好马,车看着也是好木头,只风尘仆仆的,上头落了一层的灰土,就灰头土脸的,在这见惯了奢华车轿的门子们跟前儿就不大能让他们侧目了。

“请问……”马车上下来一个年岁在三十上下的管家模样的人,上前拱了拱手,才要开口问什么,就听身后一阵惊呼,紧跟着就是拍手声不断,“宫里来接林姑娘的人到啦!”

李门子赶紧把他往边儿上一拨,“快让开!别挡着路!”

那管家狼狈地往后退了两步才站住了,看着远远而来的几个内侍,眼里也满是惊讶,赶紧避开,又拉着一个小子塞了一把子铜钱细细打听,自己这是碰见了什么,怎宫里内侍来了?

内侍们傲慢地骑着马昂着头,至大门前方才下马,周瑞忙迎上去,里头赖大、林之孝也匆匆忙忙地赶出来迎接。

不大会儿,就见荣府里头一抬青绸羊毡的轿子慢慢出来,两旁垂头跟着身着一色儿象牙白袄子、葱绿撒裙的六个丫头,适才见到的那几个内侍骑着马在头前带路,又有十来个家丁跟在左右轿后随侍,浩浩荡荡出了门往街口行去。

远道而来的那两辆马车里后头那辆悄悄挑一个帘缝儿来,露出一个十五六岁的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模样颇为机灵。

她笑眯眯地招手叫过正站在马车前的一个荣府小厮来,塞过去一个荷包,“小哥儿,这是做什么去的?”

那小厮觑了她一眼,得意地挑着眉,比起大拇哥来显摆道:“这是我们家表小姐林姑娘的轿子,今日进宫,宫内老圣人亲叫人来带着进去的!那这体面,独一份儿的!”

“谢你。”丫头点了点头,旋即缩回了马车,“姑娘,那是这里表小姐进宫的轿子。”

马车内原来还有一位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生的肌骨莹润,脸若银盘,眼若水杏,听着她回话,眉间却添了一抹愁绪,苦笑道:“原是进宫的轿子。可惜了,若不是哥哥惹下这样祸事……”

她也凑到帘子后往外瞧了瞧,却只看见远去的轿子的后影儿,但就这一个尾巴,也足够她艳羡了,就听见微微的叹息声,“说不得我也能进宫一回。”

丫头不敢说话,好半晌才小声劝道:“姑娘,咱们来了求求这里舅老爷、姨太太,想必那金陵的官儿也不会怎么着了大爷……”

“但愿罢。能叫哥哥长点记性也是好的。”

丫头忽然有些心疼自己姑娘了,她忿忿地嘟囔道:“每每都是大爷惹祸叫您心忧,又想法子给他填补。这回若不是他跟人争执一个丫头打死了人,何至于毁了您进宫的伴读的名额!”

“莺儿!”那姑娘轻斥一声,却也没说别的什么,显然对自己哥哥也有了不满了。

好半晌她才低声道:“你问问妈,叫人去知会这里姨妈一声儿罢,咱们在门口儿看着也不像样子。”

马车内竟是前来京中投奔王夫人的薛姨妈和宝钗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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