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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书院

第七十六章

“这、这什么意思……”贾琏今日不知多少回重复这句话了,属这一次最无措。

他不是看不明白信上写的是什么意思,只是不敢相信,老太太能让自己这么样做?

“二爷……”倒是兴儿咽了口口水,小心地道,“如此不是正是咱们适才说的那话?既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可见着家里也是这么个意思……”

贾琏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儿似的,连连摆手,“那我这样跟刚才那个畜生有什么分别!”

“话不是这么说的。”兴儿赶紧道,“您想啊,您来了这么些日子也见识过了,这么大一个林府!”

兴儿强调了一句,“现下没个老爷们儿顶着,就两个弱质女流,能成?您看看来的那什么林汉,不就是过来打这里的主意的!”

“姑太太一个柔弱的女人家,抗不过他们叫把家产哄骗了去,还能有好下场?若是您管着,咱们府上还能坑了亲亲的姑太太不成——那可是咱们家嫁出去的女儿!”

兴儿口沫横飞,一句句歪理说的看着还在点子上,渐渐贾琏就有些犹豫了,兴儿见状,忙添了一把火,“二爷,咱们不把着门儿,姑太太叫人哄了去,日后可怎么过活?那林家来的堂族可不是好东西,一个个绿了眼儿的秃鹫似的流着涎水。”

“要是咱们收拢了家产,还能不给她?再说了,老太太都这么吩咐了,要是您不干……”兴儿故意顿了一下,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小声儿道,“老太太那里更看您不起,觉着您不如宝二爷了。”

“妈的!”贾琏突然狠狠一拍桌子,兴儿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说的过火儿了,正一缩脖儿,就见贾琏狰狞着脸,咬着牙吐了一句,“做!”

屋外黛玉听见这声便已经冷了脸,拂袖而去。紫鹃雪鸮等人也都不敢说甚么,忙低着头追上去。

到了屋子里雪鸮端了杯茶递给黛玉,犹豫了会子还是低声劝道:“姑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咱们家眼下就像是一块儿无主的肥肉,哪只野狗看见了不想上来咬一口?”

“即便是太太的娘家,那人家也是有儿有女的一大家子,嘴上说着亲,不一定看着咱们就真亲了。”

黛玉攥着茶杯微微出神,半晌叹道:“我只没想到是老太太说的这话。母亲还在呢,那可是她亲生的女儿!难不成就比不上这些银子钱?她就不想想日后母亲如何过下去?”

“当日在荣府里,我总觉得别人不如何,但外祖母总是有几分真心疼我的。”黛玉忽然心中一动,慢慢想到了什么,忙招手叫过雪雁来,“你去外头打听打听,是谁来送的信。”

雪雁答应了跑出去,雪鸮却不大明白姑娘为何追问这些,想了想也没敢问,只默默退下去了。

堂族的这些人,黛玉断定了他们耐不住性子,“父亲失踪才几日?他们在苏州老家都听见了消息,这就赶过来了。必是按不住的,不知等着拿到了钱去扬州城里哪儿逍遥一通呢!”

“姑娘,姑娘!”正说着,门外就急冲冲地跑进来一个小丫头,扶着膝盖,眼里亮闪闪的,笑着高声嚷道,“您说的没错!门口儿来了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啦!”

正给黛玉插发钗的雪鸮紫鹃都禁不住一乐,紫鹃笑着退了两步端详,又道:“这孩子,说的忒高兴了些儿。”

小丫头噘了噘嘴,嘟囔道:“这不是姑娘说了不是今儿就是明儿,他们准来,我见姑娘猜着了才这么高兴的。”

黛玉也不动弹,只侧头吩咐梳头妈妈,“换那套翠玉的妆面来。”

小丫头跪在地下敬畏地仰视黛玉,觉得姑娘今日和往日不同,一颦一笑都带着淡淡慑人的气度,恍了恍神,才敢又问道:“姑娘,要叫他们进来吗?”

“不,”黛玉注视着镜子内逐渐明艳的自己,淡淡笑道,“叫门上说核对不了身份,里头正传话呢。让他们在外头日头底下好生等着。”

小丫头忙不迭地磕了一个头,转身便飞奔着出去,叫一个小子来,叽叽咕咕嘱咐了一番,末了儿道:“这样坏了心的东西,姑娘不待见得很,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小子原名叫王喜,最是机灵不过的一个小家伙,惯会在贾敏跟前儿逗趣,贾敏喜他灵透,说话有趣儿,便改名儿叫排忧。往常有什么来往跑腿的活计,要人拿捏一个度量的都遣他去。

排忧眼珠儿转了一转,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你叫姑娘放心,咱们这样不叫人挑出毛病来的整人法子多着呢!”

小丫头笑骂了一声,忙赶着回去回话了。

黛玉此时方笑着从妆台前起身,“走罢,去会会他们。”

雪鸮一壁忙叫人伺候遮阳的伞,一壁问道:“姑娘不是叫他们等着,这会子难不成还亲去接待呀?”

“我说叫他们门口儿等着,可没说我不去看。”黛玉狡黠地眨了眨眼,“这样丢丑的事儿,我怎么能不去看个热闹呢。”

雪鸮等人也都笑了,“可是姑娘促狭。”

黛玉带着雪鸮紫鹃雪雁三个大丫头,另有十来个小丫头、妈妈们在后头随行,慢慢地顺着阴凉的夹道往门口走去。

路上早叫人撵走了来往的下人,一路上并无别的人出现,待到了门房上,早有人特意摆上了冰盆,后头更有飏扇轻轻地转动着。

黛玉迈进门槛儿,迎面一股凉风吹过来,她惬意地微眯了眯眼睛。

“姑娘,请。”身后一个妈妈向前一步,恭敬地伸出了手,“已预备了果盘,都是平日姑娘爱吃的。”

黛玉顺着她的胳膊瞧过去,见门房内本用来给门子歇脚用的简陋的桌椅上,已铺上了湖水蓝八团团花暗纹缎子,桌上的桌旗淌下一串串细滑的米白色真丝穗子,正随着飏扇吹出来的风摇摇曳曳地飘扬着。

“是奴婢们预备的不齐,只得先拿了一套桌袱子椅搭子套上,却没来得及整理。”那妈妈脸上满是歉意,“委屈姑娘了。”

“事从仓促,这已经很好了。”黛玉笑着摆了摆手,径在桌前坐下,略一侧头便是门房上的侧窗,正能看见门外等着的一群人。

黛玉伸出一根手指来放在唇前,示意屋内众人噤声。自己却拈着一枚紫溜溜的葡萄笑吟吟地往外看去——

林府是官宅,制式的门面,外头是一棵树一个影儿都不能有的,这时分,日头直愣愣地照下来,刺得人眼前发花。

只见大门外散开着站了约摸七八个人,这样天气都还穿着府绸的袍子,自以为穿的体面,不见街上人都怪异的目光,人家穿着竹麻还嫌不通透,穿这么厚实不嫌热么?

不热?怎么能!

黛玉一眼瞧过去,就见着为首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满脸通红,金钱黄的袍子上被汗水洇湿了一大片暗色的痕迹,正顶着一方黑色方帽,哆哆嗦嗦地拿帕子擦汗呢。

“你们这是什么规矩!一家的人来了,还不让进的——这是我们林家德高望重的族老!”

昨日去见贾琏的林汉先忍不住了,他胖啊,最怕热了,这些人生生让他们在日头底下站了小半个时辰了!门上说着进去回禀,谁知进去了就不见人影儿了。

林汉愤愤地瞪了门上的人一眼,心中暗自发狠,一跺脚,恨声道:“不长眼的狗东西!等着爷管了这林家……”

他火热的眼贪婪地扫过林府漆得漆黑的石柱,油绿的庄严大门,门旁威武的石狮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脑子里臆想着,若是我掌了这里,那还不是想在哪儿住就在哪儿住?

“头一个就撵了这些不长眼的门子!”林汉愤愤地发狠,不留神竟说出了声。

“好了,汉卿。你说什么呢。”为首的一个老头皱着眉看了他一眼,这个林汉实在是上不得台面,要不是他爹是里正,一意怕自家吃了亏,非要塞自己儿子进来,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来。

“三叔,您不热?”林汉撇了撇嘴,这老头,净会倚老卖老,拿腔作势的。

热啊,怎能不热!

老头脸上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滚,不多时连手帕子都湿透了,热得脸上满面油光不说,脚底都发软了。

“淮博,你去问问,这府上是怎么做事的,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见人回话。”

老头林坤达实在是也受不了了,但又不愿落了面子,叫自己的亲孙子林淮博过去问一问,还犹自撑着说两句不咸不淡的话呢。

“哼!可见家中没个男人,越发乱的没个规矩了——本家长辈贵客上门,还让在门外等着!”

林淮博应下,便往前走来。

黛玉皱了皱眉,啧了一声,转回头对着雪鸮笑道:“这人还不长记性儿呢!白晒他一回。”

她说着从窗子里瞧,这林淮博约摸也就二十上下的样子,面相老实,一举一动透着那么股子木讷的劲儿。

且瞧他怎么问,黛玉暗忖,看这个人是个什么样儿的性子。

“劳驾小哥儿,请问一句。”林淮博上来对着排忧就作了一个揖,脸上挂着憨厚的笑,“门里回话的人可去了没有?这外头有老人,实是受不大住了。烦请小哥儿再催一催。”

“哦哦,我们不是头一回来了,早些年逢年过节那都是要来祭祀祖宗的。必有老家人还记着。这回家里来人也是听着这里有事,特请族老来开了祠堂商讨商讨的。”

他话说得诚恳,排忧倒也不好为难,只斜着眼儿扔了一句,“等等我再去问问。”

“嗳嗳,多谢,多谢!”林淮博又拱手作了两个揖,才憨憨笑着回去了。

林汉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儿,呲牙道:“我说淮弟,你也忒没架子了。现你是主子,跟一个奴才又是赔笑脸又是作揖的,日后怎么管教他们?还是学着老哥我点儿。”

林淮博笑了笑没说话。他虽老实,可也不傻,看清楚了这是人家府上有意为难呢,再硬着腰子过去,谁理会来!

他暗中叹了口气,也是爷爷让这那人说的滔天富贵迷了眼瞎了心,不想想难道这官面儿上的人能有这么好糊弄?当林家太太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婆子,一群大老爷们儿上去黑着脸恐吓两句就吓呆了,任由施为么!

“行了,里头吩咐了,既是家里的亲戚,那便去祠堂罢。”这回倒是很快有人出来了,领着林坤达一行人到了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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