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坤宁宫出来之后,绮岚沉默了许久,夜色颇重时才起身去了听雨轩。
琴瑟正在灯下刺绣,数月未见,她憔悴了许多。绮岚自顾自的走了进来,吓了琴瑟一跳。
“你来做什么?”琴瑟十分不高兴。
绮岚也不在意:“来看看你。”
“你有那么好心?是来瞧我过的有多寒酸吧。”琴瑟一脸的敌意。
绮岚笑了起来:“你一直视我为死敌,在王府里嫉恨我是侧福晋里的首位,入了宫又嫉恨我封位在你之上,可上边有嫡福晋,后来成了皇后,你恨我做什么?”
“皇上待你最好,这宫中谁不恨你?”琴瑟没想到绮岚也会这样摊开来说,咬牙切齿的说道。
“皇上是待我好,可谁又能花开百日红呢?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了,我可曾害过你?那日若不是你一再挑衅,会被降位迁宫么?”绮岚也拉下脸。
“自从我的孩子没了,皇上就待我不如从前了。我就是这命了。”琴瑟低下头说。
“今日皇后诞下一个阿哥,你可知?”绮岚慢慢切到主题上。
“我是无召不得觐见,不是聋子。”琴瑟说道。
“今儿个本宫听到一件极离奇的事,你可想听听?”绮岚直起身。
琴瑟不语,只放下了手中的刺绣。
“今日有太医称当年大阿哥早产早夭,是因为你用过西域邪药所致。”绮岚看着琴瑟的背影。
琴瑟转过头来,一头雾水:“西域邪药?此话从何说起?”
“太医称,正因为你服用了此药,才会使大阿哥没活过周岁。”绮岚仔细的看着琴瑟的脸。
“胡说!我要是知道大阿哥会有事,岂会愚蠢到去吃那药?简直是荒谬!”琴瑟激动的拍案而起,愤愤的喊道。
“所以本宫今天是来提醒你一下,你若没用,那是不是有人暗中让你日日用着而不让你知?”绮岚试探道,“听说只要用此方三月,必怀男胎。”
琴瑟睁大眼睛,愣愣的看着绮岚,绮岚转过身:“听说二阿哥一出生就用针灸保命了。”说着走向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下,“忘了告诉你,明晚,皇上会在承乾宫。”
见绮岚出来,断烟和秋泽忙迎了上来,秋泽紧张的说:“刚才有巡夜的经过,咱们绕路走吧。”
断烟给绮岚披上披风:“是了,被人瞧见总归不好。”
绮岚点了点头,绕开了侍卫向承乾宫走去,远远的却见天上有东西亮亮的在飞,不禁惊讶:“那是何物?”
断烟和秋泽也抬头望去,秋泽笑道:“是孔明灯。”
“半夜里谁放这个?宫里入夜后禁止用明火的。”断烟说道。
“你看那灯下是哪个宫?”绮岚问道。
断烟望了望远处:“钟粹宫,延禧宫都在那。”
“去看看。”
三人慢慢走近,走到了钟粹宫门口,自琴瑟迁宫,关念兰搬去了文兴阁养身子,这钟粹宫就空着,年后才赐给了青莹和如媣同住。
断烟去叩了门,很快就有人来开了门,见是绮岚忙行礼:“贵妃金安。”
“起吧,这么晚了是谁在放灯?”绮岚瞧了瞧里边。
“回贵妃的话,是如贵人为皇后娘娘和二阿哥祈福。”那宫女小心的说道。
“你去告诉如贵人,说本宫来了。”绮岚并不进去,若有所思的抬着头看那孔明灯越飞越远。
很快如媣迎了出来,穿戴整齐:“不知和贵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娘娘恕罪。”
“本宫觉得有些闷,出来走走。如贵人,可有意陪本宫走走?”绮岚微微一笑。
如媣忙应了声,随绮岚离开了钟粹宫,走到离承乾宫不远的一处假山旁,绮岚让断烟和秋泽退下,看着如媣:“你可知入夜后宫中避用明火,以防走水?”
如媣有些害怕:“娘娘恕罪,嫔妾只是想为皇后娘娘和阿哥祈祷平安。”
绮岚笑了笑:“如贵人是从何而知皇后和小阿哥不平安的呢?”
如媣愣了下,抬头怔怔的看着绮岚。
“不明白?”绮岚微微一侧头,“无论你出身有多高,相貌有多出众,只要你姓钮祜禄氏,皇后都不会对你好。”
如媣似乎很惊讶:“娘娘,嫔妾并未想讨好皇后娘娘,何况皇后娘娘仍在病榻之上,怎会看见嫔妾的许愿灯呢?”
绮岚又笑了笑,甚至笑出了声音:“今日吹的是西北风,钟粹宫东边就是勤政殿,皇后看不到,皇上必定能看到,本宫讲的可对?”
如媣哑口无言,垂下了头。
“旁人都能看穿的就不叫计谋,以为只有自己能想到的,叫愚蠢。”绮岚沉下脸,“你觉得皇上此时有心情宠幸你吗?”
如媣立刻跪了下来:“是嫔妾糊涂了,娘娘恕罪。”
绮岚没有扶如媣,只冷冷的低头盯着她:“一入宫门深似海,你阿玛懂得到本宫娘家去,你就不懂得钮祜禄家族的荣耀?”
见如媣低头不语,绮岚又说道:“皇后的事不像你看到的这么简单,你刚入宫就碰上这种事,确实对你不公。本宫见与你同族才好心劝你几句,在这宫中,太傻了不行,自作聪明,也会招来祸事。”说完转身离开了,留下如媣跪在那里沉默了许久。
次日一早魏先正便赶到了承乾宫,绮岚正准备去勤政殿,见到他不禁惊讶:“你不在坤宁宫,怎到这来了?”
“昨日没有机会与娘娘细谈,今日特地寻了个空子前来。”魏先正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脉枕。
绮岚坐下来,伸出手搭在脉枕上:“有何不妥?”
“若微臣判断无误,不出三月,皇后必定无治而崩。”魏先正冷冷的说道,像在说一只猫或者狗快要没命一样。
绮岚大惊:“为何?你昨日不是说皇后已无大碍?”
“微臣用银针封住了皇后的几个大穴才得以止血保命,依微臣昨夜一整夜的观察,皇后用药太深,早已损伤肌理,出血过多,活不过三个月。”魏先正收回手。
绮岚沉默了下来,皇后,你处心积虑,一朝得男,可是你有机会亲眼见你的儿子长大成人,登基为帝吗?多可怜,多可笑!
许久,绮岚才问道:“那二阿哥可能保得住?”
“回娘娘,自小用上好的药材供着,虽然体弱,也能成人。”魏先正回道。
绮岚又沉默了下来,魏先正又说道:“娘娘的产期在一个半月之后,若那时皇后崩逝,不知又会有怎样的流言。”
绮岚也明白这个道理,点了点头:“既然她已命不久矣,你就尽力让她多活些日子,最好让她亲眼见到本宫的孩子出生。”
魏先正应了一声,匆匆往坤宁宫去了。
绮岚又收拾了一番往勤政殿去了,远远的见许多大臣都在门口候着,绮岚退了几步,对断烟说道:“你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很快断烟回来,喘着粗气说:“娘娘,钦天监说夜观星象,有煞星出世,必克后宫,说皇后因产二阿哥而血崩,定是因为二阿哥不不祥之人。”
绮岚不禁怒道:“放肆!皇后自己做的孽,凭什么推到一个无知孩童身上去!简直荒谬!”
“娘娘别生气,又不关咱们的事。”秋泽劝道。
“这些大臣们都是来上书,劝皇上将二阿哥送到圆明园养。”断烟又说道。
“二阿哥出了宫就得没命,钦天监说的话比圣旨都圣旨!”绮岚觉得简直是不可理喻,钦天监的人就爱拿这些不存在的东西来自欺欺人,偏偏朝中多数人还相信。就像她和魏先正所担心的,若她刚生产皇后没了,那这个孩子也会被扣上不祥的帽子。
“咱们现在怎么办?”秋泽问道。
绮岚望了望那一帮吵闹的大臣,没好气的说:“回宫。”
入夜时分皇帝疲惫的到了承乾宫,绮岚忙招呼宫人摆膳,又亲自给皇帝端上茶。
皇帝沉默了许久,绮岚也只是坐在一边不说话。
“你都听说了?今日早朝的事。”皇帝终于开口。
“是,前边动静那么大,臣妾自然是知道了。”绮岚小心地说道。
“你怎么看。”皇帝问道。
绮岚想了想,说道:“皇后为何产后血崩昏迷,臣妾和皇上都清楚,偏偏不能将真相公诸于众。臣妾还是那句话,无论这件事皇后是有心还是无意,阿哥是无辜的。至于钦天监,皇上大可不用理会。”
皇帝喝了口茶,没说话。
绮岚下了榻跪在皇帝面前:“皇上,臣妾伺候皇上数年未孕,对孩子喜爱非常,二阿哥因为母体的关系一生下来就要承担痛苦,若皇上真的送他去了圆明园,臣妾认为,二阿哥很快就会夭折。”绮岚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继续说道,“钦天监说二阿哥是煞星,必克后宫,如今皇后缠绵病榻,为消流言,臣妾请旨抚养二阿哥。”
皇帝一怔,随后宽慰的笑了,亲自扶起绮岚:“绮岚,难为你了。”
绮岚但笑不语,皇帝却皱起了眉头:“可你还有不到两月就要生了,怎么还有精力照顾二阿哥呢?”
绮岚也皱起了眉头:“这臣妾倒是没有想到,不过宫中也有生养过的妃嫔,皇上找一个信得过的,臣妾同她一同照顾二阿哥就是了,将来臣妾的孩子生下来,与二阿哥也是个伴。”
皇帝点点头,又皱起了眉头,宫里生养过皇嗣的人,只有皇后,关念兰和琴瑟。
这是门口响起了通报声:“刘嫔求见贵妃娘娘。”
绮岚暗中笑了一笑,琴瑟啊琴瑟,你来得可真是时候,瞧了瞧皇帝,对外面说道:“请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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