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惊喜、犹豫、黯然、决定……江玉枫种种神情落入她眼中，在他未开口前，水凝儿便已知道他所作的选择。
端起旁边案几上的茶杯，用杯盖轻轻蹭磨茶杯，她在心中暗自思忖。
关押他三日，刻意不闻不问，让他尝尽绝望无助的感觉，对生更加渴望。今日给了他生还的承诺，在这种情况下，他怎又还坚持不开口？难道说他心中还有顾虑？是怕说出也难逃一死，还是那背后之人对他很重要？恐怕两者都有吧！
淡淡笑了笑，她掀开杯盖，就是杯沿喝了口茶，掩下眸中暗透的精光，心中已有了对策。既然他心中还有顾虑，那她便扫平他所有的后顾之忧；既然那人对他很重要，那她要打破那人在他心中的形象。不管怎样，她一定要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有句话你应该听说过，”她放下茶杯，缓步走到他身旁，笑意淡然地凝视着他，在他身旁轻声说了一句话“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听明白她意思的江玉枫不由一颤，倏地睁大了眼睛，惊惧地瞪着她。
“你虽想要孤王的命，但孤王并不想杀你。孤王不杀你，并不代表别人不想要你的命。”水凝儿脸上那抹确定自信的浅笑，在江玉枫眼里，是那么的刺目，她的话语更让他胆战心惊“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你想他会放过你吗？现在能救你的，恐怕只有孤王一人了。”
“不，不会的……他不会这样对我！”她的一句话轻易勾起他心底最深的恐惧，他虽然肯定地反驳着，但颤抖的声音无疑泄露出他心底的不确定。
“恐怕未必吧！孤王不逼你，让你好好考虑考虑，但孤王想，容你考虑的时间恐怕也不会太多吧！”唇边的笑意加深了，凝了他片刻，水凝儿收回目光，挥挥手，让侍卫将他带走。
……
水凝儿运筹帷幄向来是算无遗策，可是这次她却算错了。尽管她下令内紧外松，撤离部分看押江玉枫的侍卫，想让幕后之人趁机前来杀他灭口，可是两天过去了，却一切如故，对方并无任何异动。
怎会这样？是对方太信任江玉枫，还是她一开始便忽略了什么？遣退跟随的内侍，水凝儿眼帘半阖,斜靠在软椅之上，状似假寐，实在沉思此事。
“什么事能让你如此困惑？”雪吟风温和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打断了她的思绪。
“国师怎么……”蓦然睁开眼，水凝儿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心中暗暗奇怪。明明她已下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为何内侍未向她通报，他却能进来。
不知怎的，雪吟风竟似看透她心底的疑问，扬起俊帅的笑容，继续说道“在奉天国，国师拥有极高的权利，可以随意进出王宫任何地方，而且无需君王许可。”
微微浅笑，水凝儿脸上表情云淡风轻，内心却是有着说不出讶然，他竟能知道她心中所想，是巧合，还是……
“孤王能有什么困惑，刚才不过是小憩了会儿罢了。”明眸轻转，笑意盈盈，她出言试探。
“陛下曾说过信任吟风，难道并非出自真心？”她的话让雪吟风隐去笑容，目光直直地盯视着她，似要看透她的内心。
水凝儿神色微凛，目光变得犀利转向他，唇边的浅笑也似乎有些勉强。若说刚刚是试探，那现在便是确定，他的确看透她的心思，她虽不愿相信但却不得不相信。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心思从来无人能猜透，即使与她相依为命的弟弟，有时也看不出她的所想，为何他会……
水凝儿直直地望着他，他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们彼此都在揣摩、打量着对方……
过了一会儿，水凝儿凝重的神色渐渐散去，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因为她发现她也能看透他心中所想，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能知道。
“国师怎么看待江玉枫之事？”既然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他，她也不再隐瞒，直接询问他的看法。
“此事疑点甚多，陛下当慎之又慎。”望向微微浅笑的她，雪吟风原本温和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他莞尔一笑，取笑道“陛下的攻心之术真是厉害，可惜陛下这招打草惊蛇，对方却并不上钩。”
“既然国师知道一切，那我们不妨说出各自的想法，彼此验证一下，如何？”听见他话语中的取笑之意，水凝儿白了他一眼，抿着嘴，沉吟片刻后，缓缓道“种种证据都指向丞相张冲，但孤王觉得此事尚有蹊跷。”
“张冲宦海沉浮几十年，性格虽刚硬些，但却心思缜密，处事周全，有他过人之处。陛下刚刚准了裴祖彰告老还乡，他若在此时指使人暗杀陛下，岂不是在向天下人昭示他有弑君夺位之心？”将她那有些孩子气的表情看尽眼中，雪吟风不禁莞尔一笑，想都未想便说出第一大疑点。
“不光是时间不对，而且人也不对。张冲既然在你们面前力荐江玉枫，怎么还会派他来做刺客？”水凝儿耸耸肩，冷哼了一声。
“陛下这招引蛇出洞自然巧妙，可是对方竟然按兵不动，也很反常。若张冲真是主谋，自然担心江玉枫牵扯上他，在得知他被擒的消息后，他所做得第一件事便是要杀人灭口，怎会……”雪吟风温和含笑的表情隐去，双眸中布满了质疑和若有所思。
“不光是这些，还有一点。”水凝儿眨眨眼，含笑道“江玉枫被擒，孤王让南宫澈将消息散播，是要知道谁会对此事关心。那晚，张冲虽来天牢打探消息，但当他确定行刺之人是江玉枫时，表情却是惊慌中带着迷惑，他的表情很奇怪，若真是他指使江玉枫行事，他不应该会露出那种表情……”
“真是漏洞百出、欲盖弥彰，看来是有人将借陛下之手除去张冲！”雪吟风扬起嘴角笑了笑。
水凝儿抬眸看向他，正好对上他望向她的目光，两人同时会意一笑，看来他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想到一起了。
“张冲若倒，只有一人会得利。”雪吟风并未点明，但此人的名字已是呼之欲出。
“不，在没有确切证据前，还不能妄下结论，今日我们所说的一切，只是怀疑而已。”明白他所指何人的水凝儿摇摇头，今日若非对他，她是断然不会说出心中的猜疑，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她不想先入为主，更不愿冤枉任何一人。
“若是江玉枫执意不开口，那线索岂不是全断了？”雪吟风微蹙着眉头，有些担忧地沉思着。
“既然引蛇出洞这招没用，那只能在江玉枫身上打主意了！”水凝儿将身子靠向软椅，神秘一笑，轻松地说道“李代桃僵、打草惊蛇，这次一定要让他开口！”
“哦，这么有把握？那吟风就拭目以待了。”猜不出她还有什么办法，雪吟风挑着眉，看着自信满满的她，缓缓扬起宠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