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夜长留身体失重的被人毫不客气的一把扔了出去,狼狈的滚了两圈才堪堪止住,本就手艺凑活,马马虎虎的束好的发丝默默散开,还来不及看清来人是谁,就脸色铁青的蜷缩在地上一阵干呕。
“你丫会不会抢人,长时间让血液倒流也就罢了,呃……真恶心,还他妈顶着我的胃,让不让人活了……。”
“哦?不是还有一口气么。”被抢白的人脸色阴沉,慢动作的把刚刚削过头发的匕首插入刀鞘,一寸寸的寒芒闪花人眼,示威的意思不用言表。
喘息着缓过来的夜长留眼角一抽,无可奈何地道:“怎么又是你。”
“怎么,看到本座不开心?”难得亲自出手的男子冷着一张俊颜,远山眉微挑,居高临下的看着死了三分之一的夜长留……手中细细一缕随风摇曳、被主人一刀削断的无辜发丝。
夜长留后知后觉的跟着收回目光,在看到指间拉扯着是什么东西之后,马上讪笑着把手收到袖中,没话找话道:“你看,天气不错。”
男子敛眉抬头,思虑片刻后肯定道:“乌云罩顶,荒郊野外,适合杀人。”
“……。”夜长留的讪笑立马变成了苦笑,私下则默不作声的把指尖的发丝团成一团,塞到袖子中缝制的小袋子中。
这个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不知怎的取悦了冷着一张脸的男子,口气和缓下来:“放心,你这么有趣,即使没按规矩办事,玩腻了之前我也不会杀你的,况且……。”
夜长留支楞着耳朵听后面那个被忽略了的重要‘况且’,男子却没了继续讲下去的心情,自顾自的从怀中取出一桑皮纸的信封,指尖微一用力,信封立刻化成碎末,露出其中一张上好的云纹雪涛笺来,忽略夜长留好奇的眼神,匆匆扫过上面行云流水的一行字,在大片雪白的笺上略显单薄,末了那笔下了力道,落笔如云似烟。
一眼扫过上面寥寥数言,男子眼神幽深的扫了夜长留一眼,轻而易举的毁了那勾的夜长留好奇不已的书信,浅紫色云靴不沾尘埃,轻轻踢了踢敢怒不敢言的夜长留:“还有什么要说的?”
夜长留垂死状的叹了口气:“你不给我看似乎和我有关的秘密也就罢了,我也不与你计较你害的我一无所有,咱们就算扯平,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看如何?”
男子一愣,而后笑得高深莫测:“你怎能说是我害的?要不是你根本就没有服从计划的心思,怎么会被抓个当场?”
“……也不能这么说吧。”一听男子此言,心中估摸着换了药的事情还未被拆穿,夜长留心存侥幸的瘫软在地上,暗中悄悄尽可能的调理着懒洋洋的精神力。
“怎么不能?你若真是和本座一心,下药的时候又怎会左顾右盼来回犹豫?放心,我早就预料到你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即使下了药也还能留你一命,你怎还不多谢本座?”
“……。”夜长留狭长的凤眼睁大,惆怅道:“原来你只是试探。”
“你以为?”男子嗤笑一声,不顾人权的试图再次把夜长留扛到肩上:“话说完了就继续走,还有……你可称本座为……扶苏。”
夜长留用力扑腾,几个小小的花招都被扶苏轻而易举的化了开去,“扶苏……拜托拜托,能不能别用抗的了,就算我不如羽流光金枝玉叶吧,也万万不能享受这种特殊的赶路方式。”
“……你待如何?”声音不自觉地软化下来,忽略再次听到有人唤‘扶苏’二字的心情。
“就算不顾马车也要来匹马……呃,不,我没有其他意思,你看,我不是觉得让你负担着我太辛苦了么,对吧扶苏?”夜长留语调轻松地献媚,笑的凤眼弯弯,迎上对方审视的眼神,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就算是全胜时期的她对上扶苏,出其不意下胜算大概还不过四六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更是连挣扎都得看对方的心情。
以往夜长留不在乎死活,是因为心里没有惦记的人。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心中有个清觞,可清觞太强,强到不需要任何人挂心。可如今又是不同,从迫不得已搅入局中的瑾瑜到尚未康复的萧别情,以及欲言又止的妖孽太子和肌肤之亲却摸不准心思的羽流光……
也并不是说这些人没了夜长留就活不下去,只是,最最起码都会有所触动吧。
夜长留不愿见的,就是那些或多或少的触动。有了牵挂,就回不去以往那副游戏人间的心性,在能活着的时候,尽可能还是打算争取一下的。
扶苏的心情似乎超乎夜长留想象的好,这个意见也仅仅考虑了几分钟就点头应下,再一次拎着半死不活的夜长留凌空而起,成竹在胸的样子根本不怕夜长留借着买马的机会搞什么动作。
而事实证明,夜长留的确没有这个机会。
因为扶苏的马来的很容易,不需要钱不说,还附带了数个装满了干粮肉干的包裹,经检验后确认没毒。
坐在马上含着肉干,夜长留费力的夹着马腹,脑中回忆着扶苏杀人劫马时的淡漠,连抱怨的力气都消失殆尽。
扶苏策马走在身旁,他骑得是匹头马,只要操纵的好,不用呼喝夜长留的那匹也会自动跟上,衣袂翩翩不苟言笑,腰间长刀短剑足足四把,颇有两分浊世佳公子的味道。
本来乌云堆积的天空更加阴沉下来,雨前的风声呼呼的吹过二人面颊,庆龙山脉高低起伏,放眼处渺无人烟,扶苏一派闲适的坐在马背上,侧首看了脸色惨白、难得安静的夜长留一眼,半晌又看了一眼。
夜长留被看的头皮发麻,再拿一块肉感塞进嘴里,无力的回了个疑问的眼神。
“……你不舒服?”扶苏凝重的沉吟半晌,给出一个让夜长留直翻白眼的问题。
任谁都不会在遭受那样隆重的招待后还若无其事……夜长留无声的叹了口气,很给面子的推辞道:“还好,还好。”
“要不要找个地方歇歇?”在心中算了一下目的地的距离,又看了看灰暗压低的天色,扶苏勒住马头,抬眼看着无精打采的夜长留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再次策马狂奔起来,须臾就寻到了一处干爽避风的山洞。
扶苏翻身下马,示意夜长留稍等片刻。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亮,又用内力烘干了山洞周围散落的藤蔓,捡起几枝和着包袱皮一起串在剑上,扎成火把四处探了探,见并无异常后才在洞内生了火,谨慎的靠着洞壁落座,注视着夜长留一派虚弱的走了进来,想了想又从包袱里掏出几件他人换洗的衣物铺在夜长留旁边,而后沉默是金的抱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