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艳女人那一张原本还乌云密布的脸,因为得到了若初的应承,瞬间舒缓开来。若初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决定让汀兰留下来跟林彻裕会和。汀兰原是不放心让若初一个人去的,但是又怕林彻裕回来找不着她们。所以只好答应留下来。
临走时,汀兰握着若初的手道,“小姐,你一定要小心。”
若初轻轻的点了点头,“不过是几首曲子,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再三嘱咐道,“千万不要告诉彻裕哥哥这件事,就说我不舒服先回家了。”
汀兰低低的应了一声,有些不安的目送着若初和那一群人离开,直到他们的身影渐渐的消弭在了繁华的巷陌。
怡心斋是步云国京城之下,久负盛名的烟花之地。更是达官贵人消遣的温柔乡,夜夜笙箫,醉生梦死,奢靡斐然。它的淫靡,若初早有所闻。只是真当踏进了这怡心斋的门,却仍旧令她震惊。怡心斋内,处处雕梁画栋,亭台楼榭。一阵清风拂过,仿佛能嗅出这荷塘水缠绕着的一股脂粉味儿。
若初跟在那女人的身后,一路绕过了九曲桥。那里径直通往的并不是怡心斋的前堂,而是后花园里的一座闲适、幽静的别院。
若初有些狐疑的停下了步子,问道,“不是要我弹琴吗?为何又要引我来这里?”
那女人本是怡心斋的老妈子,闻声,回头笑道,“姑娘不必惊慌,弹琴不假。只是这听曲儿的人,不比前堂的那些臭男人们。人家可是皇族亲贵,所以才领你来此的。”
皇族亲贵?那会是谁?
若初微微一愣,那老妈子已经伸手拉了她,便往别院赶。
刚出几步,若初又停了下来,道,“你要我去别院也行,不过我有三个条件。你答应我,我便立刻随你进去,否则我便离开。”
“哎哟~~”老妈子手里拽着红色丝巾,冷不防的拍在了大腿上,道,“你这姑娘,怎么这么别扭啊?我实话跟你讲,我们怡心斋的头牌婉丝姑娘,要不是这几日闹风寒,弹不得琴。我也不会让你来呀。”歇一口气,斜斜的一挑眉道,“得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只是千万别得罪了今晚来的客人就成!”
若初心下洞明,只是来人既是步云国的皇族,她就更要加倍小心行事了。
“第一,我不见任何客人。第二,我弹完琴你得马上让我离开。第三,今天的事情,你不许跟其他人讲,说我来过这里。”
老妈子忙不迭的连声应道后,方才领着若初进了一间小竹屋。屋子里摆放得十分简洁,一仗帷幔已经将屋子分割成了两段。若初轻轻掀起了帘子,走了进去。里面正摆放着一方古琴,纤纤细指略略一拨,琴声清雅至极。
若初笑道,“果然是一把好琴!”
老妈子笑道,“这琴还是我们婉丝姑娘挑选的呢。”
刚欲接话,门口便进来了一女婢,远远的道,“妈妈,贵客已经来了。”
老妈子赶紧收敛了心神,看着若初,“姑娘,今晚就辛苦你了。时候一到,我让人带你从这竹屋的廊院先行离开,你只管放心。我容妈妈说话,向来算数的。”
容妈妈打起了帘子,领着时才进来的女婢退了出去。若初有些无聊的打量了周遭一圈,心下还是有些忐忑难安。刚一转眸,门口忽地响起了一阵谈笑声。隔着朦胧的幔纱帐子,若初见有几抹高大的人影进了屋。
不多时,容妈妈便亲自领了人,笑靥盈盈的进来放下了酒菜。竹屋里霎时谈笑风生,说的大多是一些作战打仗的事儿。不过言谈之间,若初依稀听外面有人喊道,一个名字——沣铎王。
原来是他!
惊愕之后,图余的唯有少许的灼痛。若初啊若初,没想到有一天你竟然会为你的敌人抚琴?就是外面的那个男人,斩杀了永宁国最忠心耿耿的大将。就是外面的那个男人,逼得永宁国不得不归顺步云。就是外面的那个男人,让你六岁便被羁押在了皇城之内。
若初,你真的很可悲亦很可怜。她清眸里流溢着愤愤的眸光。
琴案上,还熏着一庐龙涎香,有袅袅的青烟缭绕在指尖。若初青葱指根一勾,拨铉转抽,琴声蓦地冲破了幔帐,大有力拔山河的滂沱气势。
眼前浮现的是母亲在城楼之上的叹息,忆起的是步云国皇帝的圣谕,他一句话,轻而易举的废掉了画屏的名号,羞辱的不仅是她,更是永宁国!
清澈的圆眸里不知不觉蒙上了一层寒彻透骨的寒冰,指下的琴声宛若黄河结冰之水被千军万马踏平后的狂奔。琴声急促,大有飞升霄河、开天辟地之势。
步烨凌握紧酒杯的大掌,狠狠一促。滞留在了他极薄的唇边,琴声里充满了对天下的爱与恨,有无尽的愤怒,也有闺中女儿家的哀怨情愁。纠缠萦绕,生生的扯动着他的心,他的魂。这样的琴音太震撼他了。
步烨凌心一顿,招了步辰来,俯首在他的耳边又说了些什么后,才继续跟共事同僚谈笑起来。
额间冷不丁的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滴,曲毕时,若初近乎耗尽了半生的心力,才缓缓平复下来。指尖微微传来了一丝痛楚,上面竟不知何时沾染上了丝丝缕缕的血迹。
她骤然无力,才惊觉的发现她失控了。十二年来,她活得如此谨慎小心,却还是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失控了。只因为他是步烨凌!
若初跟在一女婢的身后,经过廊院,准备沿途折返的时候。稍稍一举眸,只见容妈妈正急急忙忙的迎面而来。
她一见若初,便急道,“姑娘啊,这可怎么办?王爷特意留了下来,想见见你。如今正守在后园子的亭榭那儿,等着你呢。”
闻言,若初暗暗后悔。时才抚琴时,真不该失了分寸,泄露了她的琴技。步烨凌如若不走,必定也是难缠之人。怕定是要见了这弹琴之人才会善罢甘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若初僵了僵,突然乌溜溜的眼珠子闪过一抹星光,她嘴角倏地噙起了一抹幽深的笑意,只道,“容妈妈,放心,我自由办法脱身。”
容妈妈先是微微一惊,若初笑意始然,又道,“而且过不了多久,你们怡心斋的生意还会越做越红火。”
见容妈妈有些不信,若初含笑,“你只管叫婉丝姑娘好好养病,稍后咱们的沣铎王便是她的入幕之宾了。”
话音尤为落地,容妈妈已经心里神会,笑着领了若初去亭榭。
步烨凌背身伫立在亭榭之中,漆黑的鹰眸注视着荷塘里的幽幽白月华光。听见了脚步声,才缓缓转身。容妈妈带着若初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王爷。”
他深不可测的目光,悄然的落在了若初的身上,步烨凌冷冷的问道,“你就是今晚弹琴的人?”
若初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没有去看步烨凌,只是轻声应道,“回王爷的话,今晚弹琴的是我家小姐婉丝姑娘,只是我家姑娘最近身体有些不适,才抚了琴,就吃了药,睡下了。所以特别吩咐了奴婢,替小姐来给王爷赔罪。”
步烨凌锐利的眼神里,闪过了一抹失落的星芒。只一瞬,便顷刻又恢复了往日的酷冷。
“好生照料她,本王过几日再来看她便是。”步烨凌声音低沉的开口。
话间,他已经转身在步辰的陪同下,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若初嘴角略略一勾,对着步烨凌英挺的背影道,“请王爷放心!”
容妈妈见人走远了,赶紧将若初从地上扶了起来,“姑娘,你可真是厉害。”
若初浅浅一笑,问,“容妈妈,现在可以送我走了吗?”
“当然没问题!”
容妈妈忙叫了人,带着若初出了怡心斋。心里霎时漾起了层层波浪,看样子她们怡心斋可榜上了一个大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