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玛不置信地看着扎丹眼中隐忍的怒气,却忽然挨上前,晃着扎丹的手臂,撒着娇,“阿哥,你几时不疼卓玛了?你难道不记得了,你儿时答应过的,要永远对卓玛好的么?不许凶哦!”
扎丹看着那一向刁蛮的眼里有浓浓的怨气,想着她不顾天寒地冻在这荒凉的地方忍受着孤寂等待自己,心又不由软了下来,不由娇宠地在她戴着皮帽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宠爱地斥着,“你呀,总是这么调皮。”卓玛看到扎丹眼中又恢复了以往对自己的神色,更做势将脸偎在了他的肩膀上。
明玉公主在一旁,眼看着他俩人状似家人的亲密,只感觉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心中只有一个意念在支撑着自己,“绝不能哭,绝不能哭,明玉绝不能失了大唐公主的威仪。”
就那样面无表情地僵在那里,忽然两手一左一右被人牵起,回眸一看,左边站着宣儿,右边站着喀丽丝,两人都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那一刻,苦撑的坚强差一点土蹦瓦解,却在最后关头,还是回了两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这时只听那吐蕃女子又娇滴滴地说着,“阿哥,好久未与你赛马了,你懒了这许多日子,可还敢与妹子比试么?”扎丹一听,激起了男子的豪气,“几日不见,你竟敢小看阿哥了?来,上马,先说好,一会儿输了可不许抹泪花子啊。”
话未落音,便翻身跃上一直跟在车旁的坐骑,又爽郎地说,“妹子,先让你跑出三丈。”那女子却也不谦让,两腿一夹,一人一马一下子窜了出去,扎丹回头冲着明玉公主,“嘿嘿。”一笑,小声说,“玉儿,看本王怎么赢这个臭丫头,给你出口恶气。”便跟在后面,追赶了去。
明玉公主看着那蕃女,弓着腰骑在马上,英姿飒爽,不时回过头来冲着扎丹灿然一笑,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回握着宣儿和喀丽丝的手,不由慢慢收紧,两人知她心中愁苦,只是不知要如何安慰。
倒是那喀丽丝柔声说着,“公主,干嘛隐忍呢?你是王后,下次她再如此放肆,就责罚于她,只要占了理,想来赞普也无法袒护。”宣儿在一旁,第一次对喀丽丝有了好感,也咬着牙恨恨地赞成,“这个蛮女真是可恶,无礼至此,一点礼数也不懂,却不知是什么身份。”
一边回过头,望着后边不远处的次仁,粗声问道,“将军,那女人是什么来历啊?”次仁走了过来,轻声解释,“,她父亲以前是本朝的一位万户长,曾在一次大战中,为了救先王而英勇捐躯,她的夫人性子刚烈不顾女儿幼小,竟然悬梁自尽,先王顾念她先人的恩德,就把只有几岁的她,带进宫中与比她只大三岁的赞普一起生活,先王过世后,赞普也还一如既往地照顾她,并封她为达娃公主。”
三人听了他的一番讲解,都各自沉默下来,次仁似有意又似无意地说道,“其实达娃公主心地很好的,只是由于赞普看她身世可怜,太过娇宠,使她从小养成了任性刁蛮的性格,只要顺着她的心意,也是很好相处的。”
宣儿琢磨着他话中的意思,眉着紧皱,刚想开口说什么,一旁的喀丽丝却已先行开口,“依你说,反不成还要王后顺着她了,是么?”次仁一听,赶忙弯下腰,一副慌恐的样子,“喀丽丝公主,言重了,次仁怎么敢有这种想法?这不是要王后责罚于我么?”
公主看了两人一眼,语气淡漠地说,“好了,别争吵了,我们进城吧,一切皆是命中注定的,该来的躲也躲不过。”说完,谁也不理,自顾坐上了马车,宣儿随后跟了进来,喀丽丝竟然也挤了上来,公主看她对自己一副热心关切的表情,心中有丝丝的感动。
车子缓缓起动。
宣儿在一旁看着公主,眼中有无尽的担忧,忽然一挑窗帘,冲着外面的次仁喊着,“将军,过来呀,宣儿想跟您请教一件事情。”次仁驱马来至车旁,笑着说,“宣儿姑娘,怎么跟我客气起来了,有什么尽管问吧。”
宣儿轻声问着,“你家赞普在宫中有几位王妃啊?”次仁一愣,似没想到宣儿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竟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到后来只憋着气说了一句,“你,你们还是问赞普自己吧!”
宣儿大睁着两眼,吃惊地猜疑,“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很多?还是不能说?”次仁胀红着脸,垂下眼睑不吱声。宣儿气得不顾身份地轻斥,“你真是怪呀,这有什么不能讲的呢,有就有,没有就是没有,有一个就是一个,有十个就是十个,象我们大唐,后宫嫔妃才人一大堆,可又瞒过谁呢?再说了,这明摆的事,到了宫里自然不是都知道了么?哼!真是的。”说完,也不管次仁面上是什么难堪的表情,“啪!”一甩帘子,自顾坐在车里生着闷气。
公主看着她嘟着嘴,鼓着腮帮子,比自己还要气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反过来安慰着她,“你气什么呢?自来王宫之地不都是如此么?好歹也是来自皇宫,不是没一点见识之人,还这副小女儿气势,不怕被这些蛮人笑话么?”
宣儿听她淡漠着口气一说,心里更是替她伤心难过,眼中不禁坠下了泪珠,哽咽着说,“明知道是这个理,可就是不想看到公主受到这样的委屈。”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喀丽丝,这时,轻声劝着两人,“唉!看来赞普与那女子的关系非同一般,公主以后不妨让着那女子一点算了,不然,你若与她起了争端,反而会影响到公主与赞普的情意呢!”公主听了她的话,语气里更冷了几分,“若是这样,那样的情意不要也罢!”
此时,车子停了下来,宣儿以为到了城里,一挑车帘,麻利地从车上跳下来,一看才走到巴州城门口,那骑兵首领正跟次仁将军打着招呼,看到宣儿下了车,赶忙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车旁,弯下腰,恭敬地说,“恭迎王后入蕃。”
公主在车里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便再没了下文,那男子尴尬地抬起头看了看次仁和宣儿,次仁冲着他摆摆手,示意他上马领路,他这才直起身子,迅速地注视了一眼宣儿,便大步走回去跳上马,带头往城中驰去,宣儿左顾右盼,没看到扎丹与那女人的影子,想着定是已先行进城里了,心中只是觉得堵塞得难受。闷闷地坐在外面车辕上,不忍看见公主愁闷的眼神。
车子缓缓驶过城中,惊见路边三三两两站满了围观的百姓,这偏远的小城民房简陋,店面稀少,景象比中原的荒凉冷落了许多,但全城人们全涌到街心,那场景依然很是壮观,人们看着宣儿的服装和相貌,大约猜出是大唐人士,眼中都露出惊奇之色,更有人勾着头弯着腰想要从那车帘缝隙中一睹公主的风采。
宣儿淡漠地看着那一个个异于自己的男男女女,却无一丝好奇,心中只在想着今后如何陪着公主渡过那长长的寂寞人生,忽然远处一座较大的屋宇,宣儿暗想定是这城中的府衙了。
门口站立两人,赫然是扎丹与那蕃女,看着那女人依乎全身都靠在扎丹身上的亲热样子,宣儿心中刚淡下去的郁积又全部涌到了胸口,只怕公主看见他们两人这个样子,不知心中会难受成什么样子了?不期然,想起淡忘许久的赵公子,那对公主是何等的情真意痴啊,思前想后,自己得出一个结论,做皇后真不是什么好事情。
却在这时,远远地看见,扎丹轻轻挣开了那女子的搂抱,大步迎了上来。看着那女人呆愣受伤的眼神,心中终于舒服地吐出一口长气。
车子来到扎丹跟前停了下来,宣儿从车辕上跳下,刚想掀开车帘,扎丹却先一步挑了开去,意外地看到喀丽丝竟然也在里面,微一愣,便轻轻抱起明玉公主,抱出了车子,却依然不放手,一直抱着走向那府衙。
围观的百姓看着自己的赞普英俊神武却又多情的样子,都崇敬地高喊起来,“赞普英雄,赞普万岁。”宣儿在一旁,看到公主微红的两颊,迷醉的眼神,下意识地寻找着那蕃女的身影,却见她依旧站在原地未动,沉着脸,皱着眉,紧抿着唇,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扎丹,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宣儿心中畅快地直响高歌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