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大厅,扎丹已与公主落坐,两人正不知轻声说着什么,看到众人鱼贯而入,停住声,看着众人,扎丹却忽然发现卓玛没有进来,张口刚想吩咐着人找去,却想到她那任性的蛮劲,除了自己又有谁能说服呢?
便语音一转,对着那至城门口迎接的中年男子说道,“索赤守备,这次,本王至大唐迎亲,带去的众兵将跟随本王一路餐风路宿,吃尽了苦头,今晚本王与众兵在你这里将养一夜,明日一早再继续赶路,晚宴时将你城中最好的做些来,替本王好好犒劳犒劳众兵将,再替本王准备些粮草,待本王回至宫中,便与你多拨些粮草银两来弥补。”
那人一听“扑通!”一下跪在大厅中央,“吐蕃寸草寸土尽皆归属赞普,赞普要吃便吃,要拿便拿,何需跟臣子如此客气?”扎丹“哈哈”大笑,“索赤,你这句吐蕃寸草寸土尽皆归属本王的话,说得好,本王喜欢,吃,我也要吃,拿,我还是要拿,但给我依然要给,因为吐蕃每一个子民臣子也都归属本王,本王又岂能不爱惜?”
那人一听,激动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头磕在地上,“梆梆。”做响,一边语音哽咽着直呼。“赞普英明,赞普英明啊!”扎丹拿眼示意次仁将他扶起,看他额头就这刹那间便已肿了一个大包,不由皱了一下眉头,暗骂,“真是愚忠。”
故做严肃地说,“索赤,幸好你见本王的机会少,不然,若象你这样子实磕,我看你的头要不了几次就得磕傻了。”那人一听脸刷一下便红了一片,公主看他已人过中年,一脸络腮胡子,一副强悍粗鲁的样子,这时对着扎丹却如此憨态可掬,强忍着没笑出声来。
扎丹爱怜地看了公主一眼,又回过头来沉声吩咐,“索赤,你去准备晚饭吧,今天本王可要敞开了尽兴地喝,你的兵将滴酒皆不许沾,给本王和众将士尽心守卫。”
那人单腿跪下,“请赞普放心,索赤准备好一切,亲自带兵站岗放哨。”说至此停了一下,又有些为难的口气,接着说,“属下早与赞普与王后准备了住处,只是因本府简陋,兵将们的住处有些拥挤。”扎丹笑着打断他的话,“只一夜,将就一下就是了,再怎么也比那马车账篷强吧?”那人至此方悄悄吐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一直到傍晚时分,扎丹发现卓玛还未出现,心中不由有些担心,不知那脾气暴烈的丫头会不会出什么意外,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冲着正和宣儿、喀丽丝聊天的公主,迟疑地问,“玉儿,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公主表情里有些不情愿,“好累啊,不想动。”扎丹赶忙说,“那你歇着吧,我自己出外走走,透透气。”玉儿忽然抿起嘴,“吃吃。”笑了一下,“嗯,去吧,去看看你那忠心憨厚的守备是如何生活的?”
扎丹轻斥了她一句,“莫要再取笑人了,臣子们对本王忠心不好么?”公主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那可爱的样子再也看不出先前的愁苦。扎丹转身走了出去,没多久,喀丽丝借故去找么么也走了出去。
他一出门便看到次仁正站在门外跟索赤起劲地聊着什么,看到他都住了嘴,他笑着问,“讲什么呢?那么带劲?”不等两人回答,却又故做随意地问道,“看到达娃公主没有?”次仁茫然地摇摇头,索赤却回道,“好象在她屋里。”扎丹提着的心落回腹中,语气轻松地说,“是么?你带本王过去看看。”索赤答应一声顾不上跟次仁客套,赶忙小跑着拐向大厅旁边的一个小路上。扎丹大步跟在后面。
索赤一边带路,一边不停地解释着,“公主半月前来时本住在属下小女的屋子,可有一天她自己闲逛时,发现那偏院挺僻静,就执意要住进来,本来这个院子住着几个做粗活的丫头,我怕下人们不懂规矩,扰了公主,就把她们都谴了出去,现在只有公主一人住在那里。”
扎丹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语,没接腔,脸上一直挂着一丝微笑,说话间已进了那个小院,未见人先听见了暴怒的吼声,“去死吧,都去死吧。”索赤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扎丹,扎丹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轻声说,“你先回去吧。”索赤小心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
扎丹站在卓玛门口,听着她在屋里砰砰啪啪摔打着东西,脸色越来越阴沉,来回踱了几步,终于下定决心,轻轻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卓玛刚举起桌上一只青花瓷瓶,听到门响,头也未回就暴吼了一声,“滚,别来烦我。”一边做势要摔那瓶子,扎丹赶忙大喝一嗓子,“住手。”卓码盛怒之下猛然听到扎丹的声音,一愣,手一松,那满屋最后一个摆设也终于没有逃脱恶运,只听“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扎丹看她如此任性,气得一口气憋在胸口,脸一下胀得通红,只冷冷地看她一眼,一个训斥的字也不说,扭头走出屋门,卓玛从未见过扎丹如此冷的眼神,不由有些慌恐,看着那步出屋门的身影,一下子回过神,疾扑过来,从后面紧紧搂住那雄伟的身躯。
第一次软着声音求着,“阿哥,难道你真的生卓玛的气了?卓玛以后听话还不行么?阿哥,求你看在卓玛从小与你一起长大的份上,别生卓玛的气好么?”扎丹沉默着一语不发。
卓码带着哭腔又哀哀地说,“卓玛这样,难道你没一点干系么?我十岁那年,你一刀杀死多吉哥哥时,是怎么对我说的?不要我喜欢任何男人,你一定会娶我,这不是你自己说的么?当时你父王为了这件事差点将你打死,可你依然昂着头坚定地说,就是不让卓玛喜欢别人,我就是要娶她,你可知从那时我就再没正眼看过别的男人一眼?”
扎丹听她提起往事,眼中的寒意渐渐退去,身子也不再僵硬,握着她的手慢慢回转身子,看着那一向阳光灿烂的面容上满是泪水,不由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唉!,阿妹,这些都是小孩子时的事,你莫要再放在心上了,你一直知道阿哥的心,你知道我也只是将你当亲妹妹看待的,等咱们回到逻些,阿哥跟你明玉姐姐大办喜事之后,本王亲自去邻国为妹子相一个中意的王子,好不好?”
卓码从扎丹怀中抬起头,含泪望着扎丹,语气是那么的绝决,“阿哥,难道你还不了解卓玛的心吗?卓玛此生除了阿哥,是断然不会再嫁给别人的。”扎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声音里有点不耐,“我不管你怎样想,反正以后对着明玉,你不能再象以前那样无礼。”
卓玛猛地推开扎丹,厉声问,“你何时对中原女子这样好心了?以前那几个女子你何时放在心上过?你自己不是说,永不会对中原女子动心么?”
扎丹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大声喝斥她,“闭嘴,本王的事何曾用你操心?我爱对谁动心就对谁动心,与你何干?”说完,不待卓玛回应,转身朝院门走去,卓玛不甘心地在后面追着他,不顾一切急声喊着,“是你说的,永不负我,永不负我!你怎能出尔反尔?”
扎丹已走至院门口,听她如此说,又转回头来,冷着声音说,“此话以后莫要再提,特别是对着明玉,否则别怪我……”卓玛看着扎丹冷漠的眼神,心中痛到了极点,不由也狠狠地说,“也不过杀了我而已,我正想着跟爹娘早日相聚呢,嘿嘿,只是,若我将你以前如何折磨那几个中原女子的事情告诉你的准王后,你猜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扎丹听她提起父母,眼神本有些放暖,却又听到她后面这句威胁的话,眼神重又冷若冰霜,面上反倒一片平静,淡淡地说,“好啊,你就试试看吧!”说完,任由卓玛在身后如何哭天抢地,再不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走出院门,忽然一愣,看到那楼兰公主正呆呆地站在院外,心中一沉,不知这女子是否听到自己与卓玛的对话,却又疑惑她怎么会来这个偏僻的小院,他阴沉着脸,刚想问,那女子却已柔声急切地先行开口说着,“赞普,可找着你了,王后被蛇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