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礼真人不愧是仙律道君的大弟子,宗门规定张口便能说出十数条,简直如数家珍。
这堂课拖到日落西山才结束,过后闻声几人又被留堂说话,真正从殿里出来的时候,天色早就暗得看不清了。
“啊……神清气爽!”闻放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往外走:“你说怎么就这么神奇?刚才还困得要死,出来我又觉得自己能打两头獠牙猪回来!”
其他三人多少也觉出两分轻松,金满满更是满血复活,正要怼闻放两句,眼尖看见不远处的石墩上似乎坐着个人。
博闻殿晚上不开课,自然不会是等着上课的弟子。那人极有可能是在等人。
许是听见这边的响动,那人回过头,几人立刻认出此人身份:“司有礼?”
“你怎么还没走?不死心想打架?”
夜晚的山间降温很快,司有礼身上已经染上潮气,精神状态也不如早间:“拖拖拉拉鬼鬼祟祟,你们可知我在此等了多久?”
金满满抱胸挑眉:“有话说话,干什么一副怨妇德性?”
司有礼咬牙:“你说的赌我接了,明日天亮之前幽人谷入口见,四对四,别说我仗势欺人。”
“哈?”闻放惊诧:“你在这儿等了一天……就为了说一句你答应了?”
“休要得意!”司有礼似乎有些恼怒:“等明日见面自你们好看!”说罢转身御器离去。
金满满望着逐渐消失的剑光,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觉得这小子也没有那么坏啊,蠢坏蠢坏的,有点萌啊……”
闻放一脸嫌弃:“你与他一丘之貉,自然觉得心有灵犀。”
“我看你是又皮痒了!”金满满抬手要打,闻放早有防备,紧跟闻声躲过此劫。
四人没再耽搁,前后回到灵楼小筑。
许是白日太累,闻放去了趟食所后回来很快就睡了。陶然居的萧怀山与金满满则来到二楼,打算越过禁制再去灵泉里泡泡。
不料却在灵泉边看见个意料之外的人。
“闻……师叔?”闻声一身外门弟子服还未换下,也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
听见身后的动静,眼睫眉梢上的寒冰瞬间褪去,只是眉宇间依然残留着寒霜:“陪我打一场。”
“嗯?”金满满顺着他的视线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说话?”
“念在今日博闻殿前你与我解围,我便让你一寸,不用法器。”说话间,闻声的右手微微张开,已蓄了一团灵气。
“不是,等等!”金满满抬手:“我没搞清楚状况,好好的忽然打什么架?若是不愿意借灵泉直说不就完……呃……”
她话音未落,人已经飞出去,直接陷进小楼之后的山体,完全失去踪迹,只有一道狰狞的凹印在月光的映衬下愈发诡异。
萧怀山因为闻声突如其来的出招险些惊掉下巴,还不等她回神又忽然察觉身旁刮过一道冷风,眨眼的工夫闻声已经不见,只剩下空气中的阵阵威压,压得透不过气。
此人绝不止炼气后期修为,刚才经过身侧的那一瞬间,萧怀山甚至感觉到了面对化神以上修士才有的恐惧。
“噗……”萧怀山喉头发热,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等她调息恢复元气后再睁眼,小楼外的打斗早已经结束,说是打斗也不尽然,并无一处灵田树木损毁,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欺凌。
闻声站在一滩绿泥之前理了理袖口:“阿放不是马仔,轮不到你欺负。”
理正后又见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玉瓶,随手丢在地上:“六品归元丹,一晚上重塑经骨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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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抬脚离开,不过两步又停住:“不够还有。”这回是真走了。
萧怀山僵硬看着闻声从身边经过,只觉得这个世界比她想象中更加玄幻。
*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灵泉居的大门就已经打开。
闻放从屋内出来,意外看见站在隔壁二楼露台的金满满和萧怀山。
闻声关门封禁,闻放便来与金满满说话:“干什么,你眼睛怎么回事?”他指了指金满满肿胀发红的眼下。
“要你管!”金满满看了一眼闻声,有些心虚:“我自己摔的不行吗?”
“哈哈哈哈!这是哪儿的青苔石头这么有眼力?我得挖回来供着上香才行啊!”
“你少得意!”
萧怀山正色与闻声行礼,完全对闻放的挑衅视而不见。闻声则依然是那副冷肃淡然的神色:“日出之前赶到幽人谷,出发吧。”
平静得仿佛昨晚上揍人的不是他。
萧怀山不敢怠慢,金满满更是如此:“师叔可需要解毒丹?幽人谷满是瘴气只怕不好行动,我昨晚正好炼了几瓶,可匀些给你们。”
闻放对她态度的转变满眼狐疑,闻声则一脸坦然:“我与阿放有所准备,你们留着自己用。”
“那……师叔请?”
“走吧阿放。”
闻放:“?”
一路无话直到抵达幽人谷入口。
浓厚的雾气将整个山谷淹得看不清,瘴气也随着雾水隐隐向外蔓延。几人服用过解毒丹,但是依然各自发动祛毒的阵法符箓护身。
一阵微风吹过,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隐藏在雾气之中的司有礼四人相继显现,两个筑基期两个炼气后期,修为整体高过闻声四人一大截。
“哼!”司有礼冷哼一声:“我还说再不来就当你们认输了!”
“认什么也不能认输啊!司师兄说笑呢?”闻放回怼。
司有礼兀自解开身上的乾坤袋:“除了丹符法器,什么也没有。你们的也给我看看。”
为了避免有人做假,都是彼此相互检查,确认没有人作弊之后,两拨人前后进入外山。
晨间雾气浓厚,神识范围受到限制,不过一会儿闻放就察觉不到司有礼等人的动向。
“紧跟着我,不要乱走。”闻声适时出声。
萧怀山指着左前方:“他们往西边去了。”
“不对,又换了往东的方向。”金满满探了片刻。
闻放撇嘴不乐意:“就我修为最低神识范围最小咯?”
“这是事实,谁让你不好好修炼?”闻声说完往东指了指:“我们往这边。”
“什么?金师妹不是说他们也在东边?万一有诈……”
“不是万一,是肯定有诈。”闻声顿了顿:“方才那四人身上都有迷蝶粉的味道。”
“迷蝶粉?”闻放不确定:“御兽的东西?”迷蝶粉在喜欢豢养灵宠的修士身上很常见,对付一些凶猛的妖兽,可以使其短暂温顺,且能留有踪迹易于追踪。
“不止,”萧怀山补充,“这东西掌握不好量很容易引起妖兽发狂,失去神志。”
金满满右拳猛然落在左掌心,恍然大悟:“啊哈,我知道了!他们想对我们痛下杀手,然后制造妖兽发狂的假象甩锅!”
“什么?这么说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打赌?”闻放愤然握拳:“这群人也太恶毒
了!”
一旁的金满满听见这话忍不住撇头:再恶毒也没有你哥恶毒,他连女人都打,可怕得很!
明明只是在心里吐槽,抬头对上闻声冷然的视线时,金满满却生出一阵被他看穿的心虚……
“哥,他们有俩人都是筑基期,咱们不能硬碰硬!”
闻声反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不如这样,”闻放还真有一个,“我们出去找同门收购材料,假装是在林子里搜寻得到的,他们不是想玩阴的吗?就让他们守着!”
“憨憨,你动静这么大怕谁不知道?”金满满掏了掏耳朵。
闻声也不同意:“不能食言。”
萧怀山沉吟片刻:“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你说!”闻放也顾不得说这话的是谁。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使诈为什么我们不可以?”萧怀山扬了扬下巴:“他们这招有一个最大变数,便是妖兽要如何得来?定然是要花时间去找,很有可能会去深处。”
“趁这个时间咱们不如布下困阵,随意在外围找找,天黑之前再放他们出来。”
金满满拍手:“这个好这个好!”
闻放想了想:“你这么说,我刚好带了件可作困阵的下品灵宝,乾坤鼎。”手心微翻,他掌上便多了顶铜色的三足小鼎。
萧怀山点点头,也掏出件插着小幡的困阵:“得有人诱敌,我布阵。”
四人中有三人家底丰厚,萧怀山自是不会对灵宝生出觊觎之心,没想到金满满也神色平静,颇有点灵宝也稀松平常的样子:“我再助你一臂之力。”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倒了点红色粉末在里面:“我潜心研制的瘙瘙粉,沾上一点神魂升天!”
闻声忽然出声:“不可随意害出人命。”
“你放心,绝对出不了,就是可能得挠个一层皮下来!”
几人见闻声没有明确反对,很快达成一致。
闻声刻意落在最后和金满满说话:“司有礼交给我,剩下那个筑基期你解决。”
金满满挑眉:“我才炼气,你怎么不让我打结丹呢?”
“下次遇上留给你。”闻声留下这话便加快脚步。金满满眼底闪过一丝兴味,那是只有遇上同类才会出现的兴味。
幽人谷里到处都是枯枝腐叶,稍有不慎就会被某个树梢石块后突然出现的妖兽袭击。只是外围妖兽大多在二阶以下,别说还有闻声在,便是只有闻放一人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越往里越危险,在解决了几只二阶巨螳怪之后已经快要接近内围边界。
耳旁偶尔传来一两声妖兽的怒吼,闻放已经有些颓了。
正在此时,那几人的踪迹终于出现。除了司有礼不在,其他三人都在布置诱捕妖兽的陷阱。
“看来司有礼已经进去了。”金满满传音道。
闻放抬手:“嘘——小心被听见。”四人身上都贴着隐身符,是以能离得不远。
闻放突如其来的噤声并非传音,还意外踩中脚边的枯枝,发出咯吱一声。
“谁!”很快那个筑基弟子便发现端倪,紧接着就有数只暗器飞出来。
事已至此,几人也没必要再伪装下去,彼此点头示意后便分工合作,一起出手。
闻声第一次祭出自己使用的法器,是一柄泛着寒光的灵剑,看不出品级,很快就连残影也看不见了。
金满满惊愕回头,她竟然从闻声
身上察觉到一股很熟悉的气息!其实昨晚挨打时就有所察觉,只是没有精力多想。
就是这一晃神的功夫,闻声便与那筑基弟子斗在一起,虽然对方高了闻声一个大境界,却从一开始就被死死压制。
剑光划过之后便是轰的一声,筑基期弟子应声砸地,萧怀山也察觉不同:“规则之力!”
闻声竟然能化用规则之力?
这场打斗很快落下帷幕,成功将那三人困在乾坤鼎之后,金满满立刻兴致冲冲跑来与闻声搭话:“你也是执行者?你上司是谁?是不是一头花里胡哨的草泥马?”
“?”闻声蹙眉看了她半晌:“我不认识什么草泥马。”
“哥!你刚刚也太厉害了!”闻放过来搅局,金满满很快被挤出去:“不是吗?巧合?”
萧怀山已然回过神:“原来如此,原来闻师叔竟然能化用规则之力,难怪昨晚上……唔!”
金满满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大笑两声后与她耳语:“这种事就没必要说出来了,秘密秘密……”
“你们又在密谋什么?”闻放狐疑。
“没什么没什么!就剩下司有礼一个,咱们可以前去找点机缘,边找边等。”
四人计划得极好,正要去附近转转,不想却被一只灰色箭羽打破了平静。
“你们杀了我师弟?”众人回头就见司有礼一脸狰狞地从树后走出来。
“哟,你终于出现了!”
回应闻放的是一只疾速飞来的灰箭,幸而被闻声拉着躲过。
“尔等极恶之徒,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喂!司有礼你不讲道理!我们没杀你师弟,只是困住而已,何况你们不也打算耍阴招?”
怒气攻心的司有礼还哪儿听得进这话,一门心思只想置闻声于死地。
对于司有礼,闻声没有杀意,因此来来去去只是在消耗对方灵气。而地上的闻放和金满满也早就进入观战模式:
“司有礼这招狠辣,直击命门。”
“远攻尚可,近战不行,你没看你哥全程只动了一只手?”
萧怀山:“……”
司有礼心气傲,想自己堂堂筑基期修士被一个炼气后生耍得团团转,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心中狠念闪过,抬手就撒了一把毒药出来。闻声知道他心中所想,早有防备。
一招落空还有第二招,暗器与高阶法器轮番上阵,如此闻声才起了速战速决的打算。
剑光划破长空,眨眼司有礼便被掀翻在地。
“噗……”司有礼抚着胸口挣扎起身,似乎想要再战,被闻放一脚踹回坑里。
“啧啧,倒是个倔脾气……”金满满摇摇头,蹲在坑边俯身看他。
闻声收势:“我并未杀你师弟,日落之前他们会来找你。”
司有礼啐了一口:“呸!有本事别让我出去,否则早晚讨回今日之辱!”
闻声似要继续解释,却见金满满忽然跳下去:“哟,还这么嘴硬呢?给你加点料啊?”
只见她从腰带里又掏出包花里胡哨的粉末,一股脑全倒在司有礼的伤口上。
闻放问她:“你在给他下毒?没必要吧?”
金满满头都没抬:“下药。”下手十分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干了。
“什么药?”
“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