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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王府就在皇城不远的南正街,都不必进入里里巷巷。闻声方才从马车上下来,就有伶俐的管事迎上前。

会见的地点略有些奇怪,过了照壁后忽然顺着庭院往侧面去,并不去正堂。

不等闻声问出口,前头带路的小太监就适时解释:“益王殿下前日偶感风寒,会客堂不着地龙,因此便在侧殿的茶室中等候。春寒来势汹汹万不可马虎,殿下并无轻慢之意,还请三皇子殿下谅解。”

“无妨。”侧殿已经近在眼前,闻声清晰听见殿内有两道说话声,可是等他从殿门踏入,那阵低语瞬间便消失不见。

殿内座首无人,闻声下意识往右侧屏风瞟了一眼。果然不出片刻就见其后走出个着玄色蟒袍的瘦小男人,男人左脚微微有些不便,面白无须。

闻声认出此人:“越国使臣谢祁,见过益王。”说是见礼,实则只弯了半头。

谢渺也不曾在意,早已迎上来:“哈哈!早听说越国三皇子文韬武略颇有威望,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都是自家人,这些虚礼便罢了!”

“益王言重,此番上京谢祁是带着父皇重负,北路通商一事无论如何也要得出个结果。”闻声边道边迎着谢渺往里走,目光灼灼:“如今使团已经入城,这会谈一事还请益王早……”

咚!

重物落地的撞击声骤然打断闻声的思绪,紧接着就见一只鎏金云纹汤婆子,从右侧屏风底下滚出,一路叮叮咚咚,直滚至闻声脚边方才停下。

殿中所有人都因为这场突兀的变故陷入惊愕,闻声扫了眼屏风上的山居图,似乎有些疑惑:“里面,有人?”

谢渺此时终于回过神来:“没有!没有!”

“是猫!是本王从宫里带回来的御猫,”谢渺灵机一动,很快恢复镇定,“粘人得很,片刻不见都要乱窜着来寻。本王还说趁它睡觉咱们速战速决,现在看来只怕是不成了……

不如请三皇子殿下到隔间稍待片刻?待我安抚下此泼皮再来寻你。”

闻声似乎不太信,眉心微蹙目光仿佛径直透过屏风直视其后的暗处。

谢渺见状连忙转移注意:“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三皇子殿下进去!”

然而侍女到了进前也不见闻声向隔间挪动,他反而向着屏风走了两步:“益王殿下这御猫如何不会叫?越是顽劣越是爱叫才是。”

“我……本王这猫,”谢渺只能硬着头皮道,“他确实,不怎么爱叫……”

话音刚落,屏风后赫然传出一声绵软悠长的幼猫叫声:“喵~”

谢渺:“……”

闻声唇边隐有笑意:“看来益王对自己的爱宠着实不甚了解。”顿了顿,他又道:“此猫有些趣味,不知益王殿下可否割爱……”

“不割不割!”谢渺即刻否认:“就是割我自己也不能割了皇兄所赠御猫,使不得使不得!”

“哦,”闻声隐露出两分失望,“君子不夺人所好,如此便罢了。”

说罢果然转身往隔间去。

直到目送闻声消失在门后,谢渺才敢奔回屏风后。他一眼看见在车椅上坐得好好的宋茯苓,低声责问:“怎么回事?这等时候还能出这种漏子?此人心计颇深,也不知刚才信了没信?”

而遭了责问的宋茯苓态度也似乎有些不对,他盯着屏风上的缝隙尚未回神,被谢渺接连叫了两声才眨眼:“嗯?”

“宋先生,你今天究竟怎么回事?”

宋茯苓终于彻底回神:“无事。”

“那刚才掉落的汤婆子又是何说法?”

宋茯苓闻言并未急着解释,沉思片刻忽然抬头:“殿下,会谈的事只怕有变。”

“啊?”谢渺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为什么?如何变?”

“宜早不宜迟。”宋茯苓眼神坚定:“我方才想了又想,拖延时间之法不可行。”

“为何?”

“我观此人并非意气用事的冲动之人,借口总有用完的一天,万一他们不上当岂不是功亏一篑?”

谢渺闻言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先生的意思,是省去拖延这一步,在会谈时开门见山?”

“不,”宋茯苓摇摇头,“改扣押为策反。”

“什么?”这算是将应对谢祁一行的法子换了个彻底,谢渺如何不吃惊?

吃惊过后,谢渺只觉得荒谬:“宋先生,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对方可是越国皇子,策反?他有什么借口背叛自己的亲爹?背叛唾手可得的皇位?

有他作为筹码,我们要几座城要不回来?”

“殿下稍安勿躁。”宋茯苓微微抬手,安抚道:“我们之前的打算确实极为稳妥,不过这稳妥有一个前提。”

“什么前提?”

“便是此人,确实是越国三皇子谢祁。”说出此言宋茯苓便没了下文。

谢渺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颇为震惊:“你的意思……此人并非真正的谢祁,是假冒的?”

宋茯苓肯定:“十之八-九。”

谢渺怀疑:“你如何断定?就凭刚才那一瞥?”

如何断定?宋茯苓按下心中的快意,他怎么可能连自己亲生哥哥的脸也认不出?即便所有人都说哥哥已死,可只要他一日不见尸首,便一日不信!

时隔十二年,他依然记得哥哥轮廓的每一个细节。此人的真实身份尚且不论,只是这张脸确实与哥哥无异,只是更冷了些罢了。

因为他怀疑敌国的使臣是他哥?是已经死去的叛臣之子?

宋茯苓疯了才会承认:“暂时不敢断定,还待进一步探查。”他掩了掩身前的狐裘大氅:“早年我随义父在湖州求学时,有幸见过谢祁一面,那时的谢祁男生女相,不如此人魁梧骇人。”

“什么时候?”

“三年前。”

谢渺蹙眉:“若真如此,此人又是何身份?”

宋茯苓说得不紧不慢:“从气势上看,此人多半是个武将,既然越国肯派他过来,说明他在谢祁跟前的地位举足轻重。

一个地位甚高的武将,一旦策反成功,意味着什么殿下应当比我更清楚。”

意味着越国的兵防,软肋尽数暴露在眼前。

谢渺似乎被说动:“你有几分把握?”

“确定此人身份之前不好说。”宋茯苓道:“请殿下与我十日时间查探,十日后宋某定然会给殿下一个准确的答复。”

谢渺有些犹豫:“这件事还得向皇兄禀明。”

“十日,我只要十日。”宋茯苓极为断定。

片刻后,谢渺终于是答应道:“也好,这十日就用来调查此人的身份。十日后,是找个借口扣押还是找个理由策反,本王等着你的答复。”

策反也罢,扣留也罢,左右此人绝不能放回江州。这是谢渺所想,更是宋茯苓所求。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哥哥还活着,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闻声能留在上京。哪怕这是个陷阱,他宋茯苓也想跳一跳!

*

闻声没想到谢渺竟然如此痛快定下会谈的日子,就在十天后。

出来路过那扇屏风,闻声脚步微凝:“益王那只爱宠莫不是已经走了?”

谢渺愣了愣:“走了,与我没说两句话便走了。”

“可惜。”闻声叹了一声。

“如何可惜?”

“未能一睹芳容实在可惜。”

谢渺:“……”说是芳容倒也没有错处……

去典客署的路上,张赫面上显然有喜色:“没想到庆帝此番还有两分诚意,都没有怎么为难便定下此事!看来过不了几天就能载功回到江州啊!”

闻声一路都在思索,此时听见张赫的感叹忽然抽神,煞有其事地打量了张赫几眼。

张赫不解:“怎么?”

片刻闻声收回视线:“无论会谈结果如何,张将军只怕都回不了江州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出使北庆的真正目的,显然谢祁并没有告诉张赫。闻声想到张赫的身份,一切都迎刃而解:“因为谢祁想借庆帝的手除掉你啊。”

“你放……”尚有外人在场,张赫忍下脏话:“你别以为我蠢,殿下不在就挑拨离间,你觉得我会信你吗?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有人害我你会袖手旁观?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越国三皇子!”

“信不信由你,我本也没有救你的意思。”撂下这话闻声便上了马车。

闻声越是爱搭不理,张赫便越恼火。跟了一段距离后终于忍不住钻入车内:“你把话说清楚!”

“我说了你就会信吗?”闻声专注于手中的书册,并未抬头。

“等回到江州,你信不信我到陛下面前参你一本!”张赫威胁:“我可是太后亲侄,陛下信谁不用我多说吧?”

闻声翻了一页:“请便。”

很显然没听进去。

张赫又盯了半晌,见闻声真没有解释的意思,冷哼一声,忿懑掀帘跳车。

等他一走,原本沉迷书册的闻声便微微有些出神。

刚才益王府内屏风后的人,很明显就是宋茯苓。闻声没想到两人竟然提前见面,而且从惊落的汤婆子来看,宋茯苓很可能已经认出他的脸。

只是疑虑肯定是有的,以宋茯苓多智多疑的性子,之后试探只怕不会少。

益王如此果断定下会谈日期,多半也是宋茯苓的手笔。但无论会谈的事怎么变,不变的是闻声都会留在上京都。

只有一件事比较棘手。

便是闻声失去了年少记忆,就算此刻闻声主动上门与宋茯苓相认,没有往日相处细节,宋茯苓多半不会信。

更何况,送上门的馅饼谁都不会珍惜,以宋茯苓的性子保不准还会以为其中有毒。

因此,自揭身份一开始就不在闻声的计划之中。为了不引起宋茯苓的疑虑,他这个马脚一定要露得不动声色,直至宋茯苓主动与他摊牌为止。

从哪儿开始好呢?

这边闻声正在琢磨如何引起宋茯苓的注意,而另一边的太傅府众人,在宋茯苓回来之后也即刻陷入鸡飞狗跳的混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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