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姜只觉腰上一紧,她愕然低头,腰上卷着一条锦带,锦带另一端,握在一只玉琢般的手里,那人没有骨头似得,懒散散依着层层垒垒的硕大荷叶,颊边枕一朵青莲,花盘大而润,花瓣重叠,浓郁如同丝绸,愈发衬得他白玉面具下,一只下颚如珠似玉,莹润生辉。“人生何处不相逢,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晏姜一脚还踏在玉阶上,另一脚虚虚点在湖面上,以一种险险将要坠入湖中的姿态定格在原处。
她闻言仰头,妆容下的轮廓婉转精致,认出是他,精心描绘的绣眉一挑,又一蹙,随即面无表情。
惊讶,不耐,诸般情绪飞快闪现,被殷夜离收入眼底,他微微眯眼,她却忽然展颜,眼波清亮坦荡,“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公子,别来无恙?”
“托姑娘的福。”殷夜离手一抖,晏姜便接势重新回到玉阶,站稳身形,“若是下回见面你能安分一点,必然更加无恙。”
晏姜咬着牙笑得恨恨,“公子若是不多管闲事,姑娘我保证老老实实,再也不出现在你眼前。”
她瞟了一眼湖面,水面微澜,必是一处活水,只待她落入水中,便如鱼入深水,一瞬就能逃得不见踪影。而现在,她默默提气,丹田内空空荡荡,功力全无,身侧侍卫们飞快围拢,姑娘们重新整队,却听一人冷声道,“出了什么事,怎么都聚在这里。”
晏姜心里哀嚎一声,只见慕容衍踩着满地狼藉越众而出,见着殷夜离,面上浮起一丝温吞的笑意,“原来是殷公子,倒是叫公子久候了。”
“慕容总管言重,”殷夜离笑道,“若不是总管恰巧在此,恐怕还要费许多周章。缉拿刺客的事,有劳总管。”
“殿下做客舒府,周全款待本是衍的本分。此番护卫不周,还望殿下恕罪。”慕容衍躬身行礼,语气却淡淡,倒是瞧不出多少歉意。
“总管不必自责,殿下借舒三公子身份微服,本就不欲大费周章,兴师动众,故而并未曾知会舒府护卫,这才让宵小之徒钻了空子。”殷夜离伸手虚扶,慕容衍膝盖打了个弯,立即顺势站直,问道,“不知殿下现在可无恙?”
殷夜离有意无意瞟了晏姜一眼,眼中笑意微凛,“倒是无大碍,只是伤处有些…”他轻咳了声,“尴尬,殿下正在气头上,誓要找到那伤他的小贼,亲手处置。”
“理当如此。”慕容衍目光落在那条一端系在晏姜腰上,一端牵在殷夜离手里的锦带上,“公子这是?”
“观鱼。”殷夜离凌波顾影,大言不惭。
晏姜抽抽嘴角,水面静幽幽,荷叶交映,偏偏一只鱼影都没有。
“恕衍眼拙,”慕容衍笑意淡淡,唇上一点凛冽的红,“未见水中鱼。”
殷夜离优雅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态,“论老实安分,水中鱼哪里比得上盘中餐。”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两人眼皮子底下,就是浑身上下翅膀插成蜈蚣,也再难逃出一步。晏姜被殷夜离牵着,悻悻进入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