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有人辣手摧花，又善心大发，有人身陷囹圄，前途不明。千里之外，还有人正命悬一线，生不如死。
一滴冷汗，顺着她形容娇美的额滴落，在待产馍馍们聒噪的惊叫，太医絮絮叨叨的争辩声里，她扬起头，眼神在殿中急切搜寻。
菊青满脸是泪，见她如此，忙凑上前，哽咽着低声问道，“娘娘在找谁。”
她张开唇，脱水的鱼般，无声煽动。
声音断续，问的是，“他呢？”
菊青以为她问的是皇上，忙回道，“陛下守了半宿，皇后见他乏不过，便劝他回去歇息了。”
话音未落，她忽热觉得喉头一紧，竟是被抓住领子。
那双平日里保养得宜，润如青葱的手，此刻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痉挛如爪，手背暗青脉络寸寸爆起，像是细瓷上，无法修补的裂痕。
菊青只觉得，那赢弱身体里爆发出的绝望力量勒得她喘不过气，那人眼神灰败，平日里何等风情的一张脸，此刻苍白如纸，薄薄一张，被汗水沁透，好似一捅，就要破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竟被生产折腾成这幅模样，而那个本来该更加焦虑难眠的九五之尊，却舒舒服服的躺在别人枕边，粉帐玉枕，好梦无忧。
想到这，菊青不由生出了些恨，失声哭道，“娘娘，娘娘，您千万挺着，切莫让那些人得意。来日方长，您好好的，生下这个皇子，日后才能给她们一一报回去。”
那双手却依旧死死抓着她，不依不饶。菊青细细一听，反复只一句。
“他呢？”
他呢？
哪个他？
菊青一愣，慢慢回过味来。她眼神复杂，低声安慰道，“萧公公在外候着，奴婢这就去唤他进来。”
话音刚落，领口那只手，骤然一松。
菊青急急出门去，片刻，厚沉的帘子一动，进来一个面白无须的青年。
她睁开眼，目光在那青年身后转了转，目光暗了暗，还是执拗的问那句话，“他呢？”
“娘娘莫不是忘了。”那青年木着一张脸，操着一把雌雄莫辩的尖利嗓子，冷冷道，“公子奉您懿旨出宫，已有月余了。”
她愣愣看着他，似是在细细回忆，那双涣散的眸子渐渐凝聚，微微一亮，复又一暗。
“是了，他不在，不在。”她喃喃道，“他去找她了。”
室内沉寂无风，血腥气味浓得化不开，铁锈般粘附在人身上，如蛆附骨。
萧公公微微倾下身，一双死鱼般的冷眼里映出她不甘大睁的眼。
“公子留下话，叫奴家说与娘娘听。”
声线平板，死气沉沉，却像是一团火星，点亮她眼中岌岌可危一柄烛。
“公子说，要么，您好端端生下这个孩子，下一步，便是泼天富贵，倾世权柄，只要您想要，便唾手可得；要么，您就跟着这孩子一起安心去死，九泉之下，别忘看您母族败落，他顾念着点旧情，每逢今日，必会给您母子捎上半盏冷酒，免得您无人怜，无人叹，唯独一抔黄土掩身，怪可怜的。”
萧公公顿了顿，不阴不阳接着道，“公子叫您牢牢记着，生，还是死，全捏在您自个手里。不干他半分关系。”
绝情又冷血，对自己，他从来都是这幅模样。
屋角香炉余烟袅袅，却如同滴水入海，一下，便淹没在满室甜腻的血腥气里。
她的血。
她深吸一口，被疼痛折磨的支离破碎的思绪渐渐收拢，芙蓉俏面上，薄薄一层濒死的脆弱与绝望，寸寸破碎，剥落。
“是啊，”她利利冷笑，掷地有声，“找到她，然后杀死她。”
“我苦心经营的一切，怎可为他人做嫁衣。”
她扬起头，眼风如刀，透过精美绝伦的雕梁绣柱，透过暗影栋栋的重重宫阙，望向远处，那一处金碧辉煌的大殿。
后宫中至尊至贵，妃嫔们梦寐以求，绝顶一处。
“你们且等着，今日所受，待我来日一一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