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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公馆。

整个匡家,一连好几天的阴霾,终于因为匡傲西回来消散了不少。

匡夫人命厨子做了整整一桌的好菜。

匡珍珠上桌的时候,瞧着好几天都未上过桌的大虾,默默地叹了口气。

因为匡珊瑚的消失,家里连好菜都不敢上,生怕触到了她阿爸的霉头。

匡珍珠笑着说:“傲西,快来坐。”

“好的,长姐。”

匡傲西彬彬有礼,从沙发那儿站了起来,还不忘招呼匡越山:“阿爸,吃饭。”

“好!”

匡越山沉重的声音带了些苍老意境。

原先珊瑚在家还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觉得她丢了匡家的人。

可如今她一不在,匡越山总觉得这家里冷清了很多。

一家四口围坐在餐桌边。

匡珍珠给匡傲西夹了一筷子清炒竹笋,道:“在英国吃不到咱们这边的鲜笋,傲西,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喜欢,多吃一点。”

“谢谢长姐!”匡傲西的态度不远不近,却又让人挑不出来一丝的过错来。

就像他回国买礼物,不止给匡家的每个人都带了礼物,就连给匡珍珠的外婆家都带了伴手礼。

可见,这心思也是七窍玲珑了。

可就是算计太多,没法让人喜欢得起来!

匡夫人至始至终没有吭声。

匡家倒没有食不语的习惯,只是现下就尴尬地沉默着。

只有碗筷碰着盘子偶尔发出一记清脆的声音。

打破这种沉默的人的是匡越山。

他喝了两口烈酒,红着眼睛同匡珍珠道:“珍珠,你把铺子关掉,以后不许再和那个沈家三小姐来往了。”

“为什么?”

匡珍珠发问的时候,心里突突地乱跳。

难不成她爸知道珊瑚的失踪和南瑗有关系了?

可她的面上并没有显出慌乱,撒娇似的同匡夫人道:“姆妈,你看阿爸是什么意思吗?我这生意刚刚有些起色,为什么叫我关了店铺?我不,说什么都不!”

实际匡夫人也惊诧了一下,匡傲西一回了家,就进了匡越山的书房,两个人嘀嘀咕咕半个时辰,她原还在想不知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瞧瞧,这幺蛾子就出来了!

匡夫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淡淡道:“珍珠啊,开铺子的时候,你阿爸给了你三十根小黄鱼。你把小黄鱼还给他,不够的姆妈给你添上。”

匡越山听了这话,只觉打脸,他下意识道:“夫人,我是这个意思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匡夫人反问他。

匡越山被问住了,他不好说自己是试探一下她的女儿和那个沈南瑗是不是合谋将珊瑚给折腾不见的。

傲西的亲娘一共就跟了他三年,三年抱俩,生傲西的时候一命呜呼了,那时候珊瑚才一岁。

她死了之后,怎么都不能闭眼,看风水的先生说这是死不瞑目,还惦记着她的孩子们呢!

他那时就发了誓,一定不能亏待了这一双没娘的儿女。

可如今珊瑚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今日他一见傲西,羞愧的连眼泪都下来了。

倒是傲西安慰他,没准儿珊瑚没有死,没有消息便意味着有转圜的生机。

而今只需要从知情人的嘴里套出来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匡越山也不想怀疑自己的原配妻子。可他家夫人对珊瑚的态度一向不好,就连珍珠也和珊瑚不甚友爱,还偏偏和沈家的三女儿一见如故了。

匡越山半天说不出话来,匡夫人冷哼了一声,放下了筷子,又同匡珍珠道:“珍珠,收拾衣物,明日跟我回你外婆家。”

“好的,姆妈。”

匡珍珠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母女俩个饭没有吃几口,一起上了楼。

匡夫人走到房门口时,匡越山还抬了头同她解释:“夫人,你听我说,我又不是那意……”

房门“啪”地一声关上了。

这是告诉他,家里有傲西,就没有她们母女吗?

匡越山扭回了头,沉重地叹一口气。

过了半晌,他才低沉着嗓音说:“你姐姐的事,同夫人没有关系。”

“我想也没有。”匡傲西轻轻地动了动嘴皮,“那就一定是那位沈三小姐了。”

吴娉婷他是认识的,虽然多年不见,但小时的轮廓还在。

那么今日在NY铺子里的另外一个少女,就是那位沈三小姐了。

听说她也在圣约翰读书,他听姐姐提过。

该知道的事情,匡傲西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了,他回应了匡越山一句,就低着头继续吃饭了。

匡越山是想说些什么的,可话到了嘴边,欲言又止,又咽了回去。

他原以为傲西回来,又会像小时候一样哭着闹着要姐姐。

谁知,他问明了事情之后,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甚至连一丝的担忧和愤怒都没有表现出来。

或许真的是……孩子大了,他老了。

老的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了。

他愤愤地想起了杜聿霖的态度,看来那个沈南瑗,杜家是护定了。

——

沈南瑗好容易熬过了一个毫无收获的礼拜日。

礼拜一照常去圣约翰上课。

塞了满心的开溜事宜,这课也上的乏味至极。

杜文玲今日又请假了,沈南瑗倒不是巴着能见到她。

就是,她很无聊。

杜文玲没来,和她形影不离的江晓笙落了单。

下课的时候,沈南瑗从走廊上经过看见她站在一旁,想起了她哥哥江潮,冲她展颜一笑。

没曾想,江晓笙像是见了鬼似的,脚底抹油掉头就跑。

沈南瑗差点想借蒋子玉的镜子瞧瞧,难不成她今早长了颗獠牙她不知道!

总之是无聊无聊真无聊,一旦想走,这里的人事都显得是那么的让人烦躁。

下午一节自习课,沈南瑗为了安抚自己浮躁的心,抄了一节课的校规平心静气。别说蒋子玉看她觉得诡异了,她自己都觉得。

熬了整整一日,沈南瑗在学校门口同蒋子玉告别,踏上了去坐电车的小路。

她低着头正想事情,没防着踩着了一人的脚。

那人穿着灰色的西装,黑色的皮鞋原本擦的锃亮,现在好,多了一个脚印子。

“对不住啊!”沈南瑗赶忙说。

“无妨!”男人的声音很清润。

沈南瑗抬了头,瞧见的是一副英俊的面孔,说不好为什么,左看右看,都觉得他有些眼熟,却

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禁不住道:“先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那人莞尔一笑,圆润的喉头颤动了几下,“小姐,真是巧!这话,正是我想说的呢!”

——

沈南瑗要真是这个时代的天真小姑娘,没准就完全相信他了。

可这明显就是套路啊!

论套路,说不定他还不如她……

“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离开几年,用的还是老一套搭讪年轻漂亮姑娘的方式。”男人站在沈南瑗面前,浮现出一丝羞涩。说实话,他的样貌出挑,但更胜在气质,这样坦白的方式很容易博得好感。

但他面前的是沈南瑗。

也不怪她多心,只是根据作者尿性,但凡长得过得去,到最后都会和原主发生点什么,招致某人的腥风血雨,开启小黑屋py。

沈南瑗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剧情,确定她看到的地方,就没有出现过眼前这一号人物,心里幽幽地叹气,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凝神一顿,眼神倏然起了变化。“小心——”

沈南瑗还在揣摩那个眼神就被人用劲拽了过去。

发丝扬,裙袂翩翩。要不是她及时刹住了车,整个人都撞进了一堵坚实肉墙。

男人十分有气度的维持了绅士手。

在沈南瑗错愕的当下,一辆重型机车踩着轰轰作响的油门就从身边擦了过去,上面坐着的两名少年郎还在叫嚣着‘哦豁’,显然是故意。

“……疯子。”沈南瑗不忿地道。

哪个时代都有。

一旁的男人有些痛苦的抱住了胳膊。

“你没事?”沈南瑗查看他捂住的地方,刚那一声碰撞发出的闷响,她听着都觉得疼。

如果不是男人,刚才受伤的有可能就是自己了。

沈南瑗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男人却连连摆手:“没事的小姐。”

“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么?”万一骨折什么的?

“不要紧,只是一下猛烈撞击,可能有一点脱臼。”然后格拉一声,沈南瑗眼看男人活动两下右胳膊肩膀那,复位的响动。

“你是学医的?”

“学过两年中医,学了点皮毛而已。”男人谦虚笑笑。

沈南瑗的手还下意识扶着他,等意识到哪儿不对劲的时候就看到了对面街巷那快喷火的一双眼睛。

脑海当即划过‘好死不死’四个大字。

不是杜聿霖那变态还能是谁?

可他看一眼自个儿就松手,岂不是显得很怂。

沈南瑗思忖一秒,手往上,给男人拍了拍西装胳膊那根本没有落的灰,一个立正标准鞠躬,“多谢先生刚才仗义出手相助。”

她的声音不大,也就刚好让走过来的人听到罢了。

嗯,她没怂。

就是有点怵杜聿霖,一点不想在她准备开溜的节骨眼出点乱子。

而男人亦是在这刻像是反应过来,一摸口袋,“我的钱包!”在杜聿霖走到跟前之际,朝着机车消失的方向猛地追了过去。

“哎……”

沈南瑗没来得及顾上他,只眼睁睁地看着杜聿霖一脸阴沉地穿过车流走到她面前。

那大长腿跨跨迈的,让沈南瑗不自觉咽了下口水,人就已经到她跟前了。

“他是谁?”

“不认识。”

“不认识在大马路上搂搂抱抱,还心虚跑了?”杜聿霖脸上快阴沉出水了,声音克制着怒意。

他对沈南瑗,说不好是个什么感觉。

当宠物的新鲜感那只是他故意说说的,他就是再混,也分的清楚猫和女人的区别。

再遭江潮那货嘴碎一掺和,他还真想了想自己跟沈南瑗那说出来让人唾骂的关系。

可杜聿霖横惯了,他的实力,他的强悍摆在那儿,从来还没有要他让的道理。

他要的东西,自然没有得不到手的。

即使是他哥哥也不成。

再说了,从沈南瑗进程开始算起。

明明是他先遇上的。

凡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

沈南瑗和他哥,那叫父母包办,现在不是兴婚姻自由。

对,就是婚姻自由。

可想到这儿,杜聿霖自己先被自己脑海里的“婚姻”两字,劈的呆愣在那儿。

不对不对,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要知道,杜聿霖可从没有想过自个儿会成婚。

如今这乱世,他要是恨谁,就娶了谁,绝对能让那个女人上了各个死对头的刺杀名单,活在水深火热里。

沈南瑗一听杜聿霖的话就冒了火:“接下来你是不是还得造谣我跟男人不清不楚,水性杨花,丢了你杜家的脸面?且别说,我还没和你大哥结婚呢!就是结婚了,也轮不上你说话。再想想,我又不是傻,偷男人还要偷到大街上来了!”

杜聿霖冷不丁让沈南瑗这一番劈头盖脸,强劲不输的气势给压制住,愣愣的,像是忘作反应,等反应过来的那刻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说什么——”

换第二次,沈南瑗肯定不敢再骂杜聿霖蠢,毕竟男人生气失去理智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她冷冷地道:“是你先不肯好好说话。刚要不那人把我拉开,被机车撞到的就是我了,我只是表达感谢都能被你曲解成那样,我委屈我说什么了么!”

杜聿霖知道自己的脾气发的有些莫名其妙,理智让他要松开,但一碰到,就不受控制了。

最后,是一名穿着贵气逼人的美艳妇人一巴掌拍向了杜聿霖后脑,“人姑娘家让你松开,你耍流氓呢这是?!”

沈南瑗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近乎一脸崇拜地看向敢对这样对杜聿霖出手的女人,非常的……艳羡。

杜聿霖松手去护头,同样不可置信,咬牙切齿:“小姨妈!”

没错,那动手揍杜聿霖的正是杜聿霖的小姨妈,杜夫人的堂妹,在圣约翰学院任理事的陈欣微,模样没传闻当中那样死板守旧,相反还非常美艳**,**还包括她的性格。

她冲沈南瑗稍稍一颔首,这才继续教训杜聿霖:“打小我就教你,对待姑娘家,你给我放尊重点!更何况是你大哥未来的妻子,你的未来大嫂!”

陈欣微看他那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德行,就忍不住手痒想揍。

今儿个也就是缺个苦力逛街拎东西,结果就让她看到这混小子欺负沈南瑗。

知道这小子浑是一回事,亲眼见又是另一回事了。

唯一没成想的是这姑娘是沈南瑗。

她可听说杜聿航那傻小子可稀罕人家。

“小姨妈你够了!”杜聿霖瓮声瓮气,训他就算了,还口口声声说沈南瑗是他大嫂,这他忍不了。

陈欣微可不吃他那套,瞪圆了眼睛跟他才三岁似的训:“为你的莽撞,和不

绅士给人道歉。”

“我?”杜聿霖瞪眼,给气乐了,余光里就瞥见陈欣微手指动了动。

沈南瑗虽说看得很解气,但她不确定受不受得住杜聿霖的‘道歉’,赶忙出来打圆场:“咳,陈理事,杜、二少也是误会了才这样,没、没关系。”

杜聿霖一扬眉,想起了她刚刚委屈巴巴的模样,顺势道:“抱歉,我不该凶你。”

沈南瑗惊呆了,彻底对陈理事服气,竟能把杜聿霖这变态收拾服帖,太让人羡慕了。

杜聿霖细长桃花眼,就那么觑着她瞧,看她表情就晓得小野猫心底想什么呢,咧着嘴角意味不明地呵呵笑了两声。

给你十个胆子。

说起来,杜聿霖对陈欣微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是源自这女人真心实意为他好。

替他挨过子弹。

一直以来都很关心他的身心健康,并持续关注着。叹气。

杜聿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一茬的短发,又横了沈南瑗一眼。

后者到了陈欣微旁,成了陪逛街的小跟班。

杜聿霖落在后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道窈窕纤细身影,总算是来了点兴趣。

毕竟刚刚看到衣服的刹那,就会忍不住拿着小野猫做比对。

腰真的很细。

他伸出了手,大约就是他大手一握的轻盈。

沈南瑗做了多年的时尚主编,最是懂的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个理。

陈欣微逛街的目的性很强,延续她一贯雷厉风行的个性。

沈南瑗在这时候就被迫充当上军师,办公的,晚宴的,会友的,林林种种,总能做出让陈欣微满意的搭配。

最后进了NY,饶是陈欣微,都有些定力不足。

“这件,这件,还有那一套,对,连同那个手包,都试试。”

沈南瑗知道陈欣微出手阔绰,心里乐开花了。

而NY的掌柜一听吩咐,立刻就让店里小姑娘们端茶倒水拿衣服,好生伺候大主顾。

临了还不忘以眼神询问最年轻也是最神秘的幕后老板,做得可对。

店里用人的,几个管事的都认得她跟三姨太。不过老板的身份还是要藏,树大招风的理儿不说,她背后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了。

包括杜聿霖。

打杜聿霖一进门,就发现掌柜的眼睛不时往沈南瑗身上飘忽。

往沙发那一坐,反而眯起眼好好打量起。

等陈欣微进去试衣服,杜聿霖点了外面模特穿的那套,“你去,也换个试试。”

“我不去。”沈南瑗就只当自己是个陪逛的。

杜聿霖放下脚,从沙发上站起来,带着压迫性地说:“要不我给你换?”

沈南瑗下意识瞥了眼掌柜。

幸好,掌柜为了服务好陈欣薇,正立在更衣室的门外。

若不然,被听了去……她怎么跟匡珍珠和吴娉婷解释这件事情!

沈南瑗恼羞成怒,却看到杜聿霖已经拿了那套羊呢裙子,心里知道杜聿霖那个变态真的变态起来,谁都不怕。她磨了磨牙,一把拿了衣裳,往试衣间去。

她在想,就陈欣微那手劲儿要是大点,打小揍,保不准把杜聿霖揍傻了可多好!

杜聿霖重新坐回沙发上,随意看看的功夫,陈欣微先出来了。

不得不说,沈南瑗的眼光是极好的,大衣穿在陈欣微的身上服帖得体,很是利落。

“买了。”杜聿霖很阔气地道。

“用你说。”陈欣微在镜子面前左右转了转,也甚是满意。

杜聿霖被怼习惯,忍了。

“这小姑娘挺不错的。”

“嗯。”难得这回,杜聿霖没唱反调。

陈欣微有些不适应地瞥过去了眼,发现他正看着玻璃茶几上的衣品杂志,手工绘制的设计图,旁边搭了照相馆拍出来的模特相片,一翻一页,心里想的都是沈南瑗的样儿。

“我跟你说,她家那个情况就不去说了,反正嫁你大哥是没法子的事情,可姑娘是好的,等过了门,你得好好把她当嫂子,别犯混账。”

杜聿霖听得直皱眉头,咕哝了一声,愤愤地说:“过不了。”

“什么?”陈欣微没听清,又问了一句。

杜聿霖不欲继续这话题,“就一个学生,小姨妈你怎么对眼儿就护上了?”

“能不能好好说话,活该让人小姑娘看不上眼。”

到底是谁三句不离怼人的,不好好说的。杜聿霖气闷。

“反正沈南瑗是个好的,你都不知道,这样有灵气的学生,我都觉得给你们杜家是糟蹋。”陈欣微想到那天的面试,她跟约翰逊夫人流畅的英语对话,她听了一知半解,后来经过旁边的小林一翻译,才真正对她刮目相看。

陈欣薇用英语复述了一遍,回头去看杜聿霖,又道:“你知道吗?小姨妈做教育这么多年,都没有她那么先进的觉悟!我后来想了很久,如果咱们国家的女性,真的能如她所说那么独立自爱的话……你有想过那种盛景吗?”

“这是她面试时说的。”杜聿霖的眉头紧锁在一起。

陈欣薇没有正面回答,却继续夸赞道:“如果不是心性如此,未必能说出那样的一番话。”

杜聿霖眼睑微垂,半张脸没在光线阴翳,看不到神情,也无法考究到他此刻的心境。

咔哒。

门开的声音。

沈南瑗换好了衣服出来,刹那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杜聿霖抬头,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

沈南瑗觉得他的目光火辣辣的,可又与原先的火辣辣不同,好像除了男人对女人的**以外,还夹杂了很多很复杂的东西。

沈南瑗刻意避开了他的凝视,一瞥落地的镜子,那里面少女童颜,身段却是不错,和刻意开叉到腿根的设计……连她看得都觉得血脉喷张。

这些撑门面的衣服几乎都是三姨太亲手做出来的,原就是拿沈南瑗来当模特,可不就特别合身。

但她也没想到三姨太还带自我改良和升级技术的,好看是好看,但也太凸显个人特长了。

她看了眼隆起的胸部,虽然不是波涛汹涌,但形状似蜜桃。

没穿书前,比基尼也不是没有穿过。

可现在,她竟觉得有些别扭。

一定是杜聿霖赤|裸的眼神,让她觉得不安全。

该说原主的肉可会长地方。该有的都有,该收的地方收,两条细长的腿露了大半,就是走动都是风情。

而偏偏,沈南瑗这身气质就能驾驭得住,多一分嫌媚俗,少一分则嫌寡淡而平。

“南瑗穿这个真好看。这样,把这件也算上,一块儿结。”陈欣微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甚至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正好用来应对马上要到来的日子。“要不就这么穿着,把吊牌剪了。”

“不用。”

“不必。”

 沈南瑗和杜聿霖的声音同时响起,不同于前者的窘迫,后者更多倾向于莫名。

杜聿霖道:“看不出哪儿好看,去换。”

原本他不说,沈南瑗也会婉谢陈理事的好意去换下来,但如今被杜聿霖这么一搅和,像怕被她占便宜似的,虽说不应该,但沈南瑗就当是那意思了,无端着恼的很。

“陈理事,无功不受禄,这裙子太昂贵了,您千万别破费。”沈南瑗说完,就匆匆进了试衣间去。

陈欣微回瞪了杜聿霖一眼,像是在说‘看你干的好事’。

其实杜聿霖话出口,一看沈南瑗顿时变化的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但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了,反正杜二少今个就是觉得哪哪儿都别扭。

从看到沈南瑗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那刻起,他就不好了。

或者说,他就不该一时兴起,想起多日没有问候他这位小姨妈。不该打那通电话,更不该跑这一趟。

原先只他和小野猫自己,还没觉出有多别扭。

今日,他和小野猫的中间夹了个旁人,旁人还时时刻刻提醒他——她不是他的。

杜聿霖的眼睛暗了又暗,心情烦躁。

“杜聿霖,你这样有失风度。”

杜聿霖低垂着眼眸,不发一语。

从试衣间换回校服的沈南瑗听见,心跳猛地一下跳快了两拍。

她看了看陈欣微,又看了看杜聿霖。

后者终于没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可她仍是怕,怕陈欣微从中发现点什么。

“陈理事,杜二少,我还有事,要先失陪了。”

“南瑗,你莫不是在生这个混小子的气?”陈欣微察觉出她情绪的不对,但也说不上是哪儿不对。

她顿了顿又道:“聿霖是让家姐宠坏的,本性不坏,就是有时候嘴巴不饶人,别往心里去就成了。他这德行不改改,将来也就是条老光棍。”

杜聿霖拉长调子:“小姨妈——”。

沈南瑗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好转,仍是客气拉扯了两回,就跟两人匆匆辞别离开了。

沈南瑗走后,满获丰收的陈欣微也不乐意见杜聿霖那垮下来的长脸。

等人把东西搬上了小汽车,她看了看沙发上的倒霉孩子扯了扯他脸皮子。

“长点心。姑娘家哪能让你这样说啊,是个人都得不高兴了,何况,还是将来要进门当一家人的。”随即摇摇头走了。

杜聿霖摸了摸被扯过的脸,“还一个一个都甩上脸了,惯的。”

店里的掌柜原本想趁着没人张个口,正好对上杜聿霖那怪凶狠的眼神顿时把那句‘女人靠哄’给咽了回去。

得,光棍请好。

杜聿霖直到天快黑了,才回的督军府。

府里下人一看他脸色,就晓得二少的心情又不美妙了。

除了身边倒霉蛋亲兵没一个敢到跟前触霉头的。

唯一去的,大概就独独是最没眼力见的。

“鱼鳞、鱼鳞你看。”

“聿霖。四声。”

“鱼鳞弟弟,你看这个好看么?”

杜聿霖看到杜聿航捧着的盒子了,难得好奇地多问了句:“里头什么?”

“给小媳妇儿的感恩节礼物!”

今儿个是谁都来找不痛快是。

杜聿霖伸手去揭盖儿,不痛快地说:“我瞅瞅。”

结果一打开,就被整整一盒子的黄橙橙晃花了眼。

“礼物?”

“对啊。”杜聿航两只胳膊费力抱着大盒子,里头是用金条搭的房子……模型。

“你怎么不全融了直接打一个金房子给人家?”

杜聿航眼神一亮:“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杜聿霖心气儿不顺,拔腿就走。

杜聿航跟在后面,又道:“鱼鳞弟弟,你怎么走了,帮我看看我做得好不好嘛。”

杜聿霖在房门口又被拉住,回头看一眼就脑瓜子疼,可看着杜聿航那张单纯直白的脸,到底没说出‘不好’两个字。

只是心更堵了。

“你喜欢你那个小——那个沈南瑗?”

“喜欢啊。”杜聿航一副理所当然。

杜聿霖被噎得咳嗽,后来觉得不对劲,又问,“那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啊!”

“爸呢?”

“喜欢!”

“阿黄呢?”

“喜欢!”

呵呵,他的喜欢无差别普及。

“那顾歆儿呢?”

杜聿航拽着杜聿霖袖子的手突然就缩回去了。

杜聿霖却仍是继续问他,“要是爸让你选,你娶沈南瑗还是顾歆儿?”

杜聿航像是被问住了,为难了半天:“爹说男人可以娶好几个,像爹那样。”

杜聿霖觉察出了异样,倏地就皱起了眉头。

一瞬间,他想到了母亲的偏执,还有沈南瑗那和谁都敢瞪眼睛的倔脾气。

“不行,只能是一个,有了沈南瑗就无顾歆儿,有了顾歆儿绝不可能再有沈南瑗。”

“鱼鳞弟弟……”

杜聿霖就那么看着他。

杜聿航的眼圈迅速泛红,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子,此刻像小媳妇受了气似地显得委屈巴巴。

“歆儿、歆儿她、更喜欢跟你玩儿。”

杜聿霖想说那是小时候。

“我就不选——”杜聿航突然一吼,一把从他手里夺回盖子盖上,抱起就跑。

他大哥打七八岁病傻了后,何止停滞不前啊,压根还往后倒了两年,要不然也不能傻成这样。

尽管他母亲平日里不喜他大哥,其实他平时对他大哥还算客气。

今儿个估摸是叫小姨妈磋磨出火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又重新提起顾家的那位千金。

当年那顾歆儿在杜家养过一段时间,大哥很是喜欢她,但如今顾歆儿出落亭亭,而大哥却还停留在小孩儿心性,这就是不对等了。

“也就是说,沈南瑗仍是你求而不得之后退求其次的选择。”杜聿霖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杜聿霖一下想到了那只刚挠过自己的小野猫,心说,杜聿航是花了心思,晓得了小黄鱼的差别,专程投其所好。

这想法一过脑子,让杜聿霖心底压下去的那股子烦闷再一次发酵翻搅。

齐家和江家,两头骚扰了他大半个月,好不容易消停平和了。

眼下抽空,合该把那快到日子的喜事给好好拾缀下,要不然,那小野猫当真就成他大嫂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稍微晚了一点儿,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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