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千盈往后倒去,惊呆的齐兆山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即将倒地的她。
“老二,我扛……只求你一件事情,求你……求你帮我杀了沈家的那个贱人……我知道你是杜家的人,你有的是办法。”
褚千盈贴在齐兆山的耳边说。
裴天成一直立在齐兆山不远的地方。
褚千盈中木仓倒地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感觉到有炙热的鲜血溅到了他的手背上。
这会儿,褚千盈正在和齐兆山说着什么。
裴天成微微抬头,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褚千盈蠕动的嘴唇。
他的眉头忽地一跳,赶紧又将头低了下去。
混乞丐窝的时候,他和一个陇南来的老乞丐学过几天唇语。
不待齐兆山反应,褚千盈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还有血珠从口里喷了出来。
“是我,是我让齐保山去杀人的,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她似乎是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喊出了这一句。
再之后,忽然就没了声息。
所有的人都愣怔了片刻。
有的是惊讶于褚千盈的疯狂。
还有的是被外面飞来的子弹吓破了胆。
当然也有动容的。
杜少帅胆敢单枪匹马闯入白虎帮的议事堂,不是因为外面围满了他的兵,也不是因为他有百发百中的狙击手埋伏。
不打无准备的仗!毕竟他杜聿霖也不是属猫的,有九条命!
杜聿霖对白虎帮的内部情形了解的很清。
老龙头贪权,不肯下放权利,他的儿子们没一个能真正的独当一面。
他还没怎么问呢,这就死了一个。
杜聿霖揉了揉手指,可没有因为褚千盈的死,就打算放过齐兆山。
反而因为这个,又添了一条杀人的理由。
他拔|出了配木仓,抵在了齐兆山的脑门上。
齐兆山先是将褚千盈平放在了地上,接着举起了双手。
“少帅,我有一事要呈报,关于……李肃!”
那个滚落山涧又被杜聿霖的人扒拉出来,还扒拉出不少暗情的李肃。
“想跟我谈条件?”杜聿霖不满地说。
齐兆山苦笑道:“少帅,你觉得我还有这个资格吗?我大哥做的事情,跟白虎帮的兄弟们真的无关,我只是想求少帅,给条活路。”
唯恐杜聿霖不相信,齐兆山停顿了片刻,又说:“少帅,绑了李肃的土匪走的是我齐家的水道。虽说我们也是被蒙蔽的,但后来我们也查出了很多。”
“说。”杜聿霖没有允诺他什么,木仓依旧抵在他的头上。
齐兆山知道自己没有坐地起价的资本,咬了咬牙道:“后来我大哥活捉了一个土匪,那个土匪说李肃死了之后,那东西也没了。他们怀疑,李肃的东西被一个小哑巴拿走了。”
“小哑巴?”杜聿霖皱了皱眉。他知道齐兆山这番话不一定就是真的,至少土匪的部分就不真。恐怕这消息来源是土匪借着齐家混入圣约翰时,他就得来的。
但为了摘干净自己,就又栽赃到了齐保山的身上。
“对,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土匪说他们追人追到了城门口,追丢了。”
齐兆山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杜聿霖的木仓会走火。
“那土匪人呢?”杜聿霖又问。
“被我大哥给杀了。”
“那就是死无对证喽?”杜聿霖好笑地说。
齐兆山赶忙举起了两根手指起誓,“少帅,我若有一句假话,死无葬身之地。”
杜聿霖一边的嘴角上扬,冷笑。
他的手指按在了扳机上。
齐兆山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膛的时候,杜聿霖收起了木仓。
齐兆山呼出了一口长气,他的后背早就汗湿了一片。
他知道自己在赌博,不是赌这个消息对杜聿霖来说有多重要,而是赌杜聿霖没真的想让白虎帮在泷城消失。
一家独大,别管是白虎帮还是青帮,对杜家来说,都不算什么好事情。
杜聿霖将配木仓放回了木仓套,转身看了眼白虎帮这些大汉,道:“从此以后白虎帮叫做白帮,那个虎字我看已经没有必要了!我明儿让江潮过来,好好地教一教你们这些人。”
他的一手仍按在木仓套之上,一双像猎鹰一样敏锐的眼睛扫过了堂中众人,无疑是想要寻找出头鸟。
兴许是齐保山将白虎帮的刺头全都带去刺杀了,留下的一堆男人,竟是没有一个有血性的。
他都如此逼迫了,有人的脸色不好,却没有人敢跳出来反对。
杜聿霖兴致缺缺,又一倪齐兆山,挑衅式地问:“你,怎么说?”
齐兆山拱了拱手,耷拉下眼皮子,俯首道:“愿为少帅马首是瞻!”
杜聿霖觉得这晚上过的,实在是很没有意思。
但人在江湖飘啊,还是要爱惜一下羽毛。
他今晚已经屠了白虎帮百十号人,若是连这些人也不放过的话……
他默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正欲转身的时候,眼睛忽然就扫到了一个年轻人的身上。
他的线报说,前几日他养的小猫去了电影院看电影。
一个人去的。
电影院刚好是白虎帮的产业。
而分管电影院的掌事姓裴。
对于这种在帮派里都数不上什么名号的人物,杜聿霖一向不大感兴趣。
但巧得很,杜聿霖记得一个姓裴的。
那日,匡珊瑚设计想要陷害他的小猫,他很是动怒。
就让许副官略微查了一下。
他记得有一个姓裴的,叫做裴天成,被匡家打断了腿。
杜聿霖的眼睛落在了裴天成的腿上。
虽然他一动未动,可从他鞋子的磨损程度,杜聿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人的腿脚是有问题的。
裴天成一凛,他自然也发现杜聿霖注意到他了,却不知缘由。
他向来善于隐藏自己,又一早就在这样的场合削减存在感。明明一直很低调地隐在齐兆山的后头,他的旁边立满了人,按理说他并不显眼。
杜聿霖看着裴天成的脸上起了狐疑,他勾了下嘴角,又瞥了裴天成一眼,这才转身,施然离去。
少帅进去了最多半个小时的时间,除了狙击手放出了一木仓,整个议事堂连点争论的声响都没有。
许副官就立在议事堂的门外,一瞧见他们家少帅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十分的不耐。
“少帅!”许副官问道:“怎么处置这些人?”
“交给江潮!”
“是。”许副官松了口气。
凌晨两点半,江潮接到了许副官的电话。
“江二爷,还能睡的着?真悠闲啊!”
许副官忙了半宿,一听江潮带着浓重困意的声音,嫉妒的眼睛都是红的。
实际,江潮一个小时前刚刚睡下。
督军府设宴,请的是天京来的部长和一些政府要员,帮派的人不好参合。
是以,青帮无一人到场。
可这也不代表,江潮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等督军府那儿的木仓声没了之后,才用的夜宵。
他这人喜欢吃饱了就睡,这才合上眼睛,嘿,扰人清梦的就来了。
“许副官,你跟着你们家少帅也学坏了!有话就说。”
“我们少帅吩咐了,白虎帮后面的事情由你负责。”
“杀?”
“要杀还轮的到你!”许副官忙了这许久,又累又困,没好气地说完,就挂线了。
这命令下的不明不白。
江潮的困倦一下子没有了,他翻来覆去地想。
真不是他想的多,自古以来的权术,讲究的就是一个平衡。
杜家是不会坐看他青帮一帮独大的。
转念又一想,那个杜聿霖是真坏啊,他明明可以明日一早再告诉自己的。
唯恐自己睡个好觉!
——
越是临近年关,这泷城的大事越多。
青帮代替白虎帮一跃成为了泷城的第一大帮派。
天京来的秦部长客死异乡,今日将发灵柩回天京。
以上是泷城日报的头条。
“幸好是冬日了,要不然啊,这尸|体运到天京还不得发臭!”
“啊呸!我听说啊,棺材里放的是骨灰!”
“哦,怪不得呢!”
“嗳,你发现没最近杜家的事情不断,你说是不是因为犯了冲什么的?”
“你说杜大少那一门婚事?”
“就说那个杜大少和沈部家那姑娘?我估摸着可能督军也看出来了,要不然也不会故意推迟婚期。”
“嘘,快别说了,沈部长来了。”
……
沈黎棠阴沉着脸进了机关,公事包一放下,啪一声关紧了办公室房门。
这几日,像这样的流言蜚语总是时不时闯进他的耳朵里。
越是不想听,就发现走到哪儿都是。
今早,苏氏也是这么同他说的。
“老爷,你说这督军一再推迟了大少和南瑗的婚期,当真是因为最近太忙吗?会不会是……”
苏氏的话都没能说完,就被他粗暴打断了。
哪儿知道,一来了机关,听见的还是这个。
沈黎棠嫌晦气。
才将坐定,就打了电话回家,说中午不回去吃饭。
他这个副部长是人尽皆知的闲差,当初靠了白家的关系安排进来,一上午喝茶看报纸,眨眨眼睛过去,清闲不说,还能捞不少油水。
沈黎棠抬手看一下表,快十二点钟了,正在想要去哪里吃饭的时间,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沈副部长,门外有人找。”
“干什么的?”
“说是家里来送饭的。”
“让进来。”
沈黎棠烦躁地挂了线,不多时,就响起了敲门声音。
“进来——”
他的声音不大高兴。
却在看清楚来人时,直了眼睛。
来的女人穿着暗花刻丝的二棉旗袍,身段丰腴,小蛮腰勒得细细的,加上那走路的风情,打一进门就招人眼。要知道,这办公的地儿基本上都是大老爷们,甭说家里有几个,再怎么都比不过外头的风景。
眼看着女人进了沈黎棠的办公室,外头就有人扎堆议论,怀疑是沈黎棠新纳的一房姨太太,可也没听说啊。
自古以来男人都觉得三妻四妾,那是越多越好,那可是代表男人能力,面上长光的事儿。
正开门关门的档口,沈黎棠瞥见外面那些艳羡目光,心情才算转好了点,就跟掰回来一成似的。
也因此,他在看向严三娘的时候心里愈发喜欢得紧。
他已经连着几个晚上,幻想着揉一把那圆翘丰满的屁股,拍起来手感一定好。
严三娘把三菜一汤和米饭,一样样取出来摆在桌上,沈黎棠那目光就没离开过严三娘胸口鼓出来的地儿。
“老爷,这些都是太太让我特意给您做的,说您爱吃猪蹄子,油焖猪蹄子是我的拿手菜,还有这道牛骨髓炖山药。”严三娘说着,推了推那碗瓦罐汤。
大棒骨敲碎,一块熬炖,看着就鲜香味美。
沈黎棠笑着动筷,“要说女人能下厨,是抓着男人的胃,再抓男人的心。三娘,你男人的心一定被你牢牢抓着。”
严三娘闻言却是一顿,“老爷说笑了,三娘福薄,家里养不活才将我卖给人家做媳妇,结果嫁过去没几年,男人就痨病死了……”
“别、别哭呀。”沈黎棠当下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安慰,“都是我不好,触到你的伤心事。”
沈黎棠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严三娘微微瑟缩了下身子,又不着痕迹躲了过去,“老爷,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黎棠看着空落落的手,那没碰着也就算了,碰着了温香软玉,心底就跟过了电似的,挠心挠肺,看着吃不着吊着胃口。
“老爷……”
沈黎棠心里又酥|麻了一下,‘唉’的应了一声,这才坐回去吃饭,可心思早已不在饭菜上,吃着猪蹄子,想着人家白嫩的手儿。
严三娘就一直在旁边侍候着,她还得收拾过后再带回家去,沈黎棠那目光时不时扫过来,她便回以浅浅的得体笑容。
愈是这样,就愈是撩拨沈黎棠那不安分的心思。
想知道,这女人被自己压着,是反抗呢,还是……
当然,沈黎棠的这份心思,作为枕边人的苏氏一早就洞悉了,要不然也不会‘特意’让严三娘去送饭。
苏氏坐在客厅沙发上,喝着厨房炖的银耳汤,目光不自主就溜向了从厨房出来的薛氏那儿,看着她不知道端着什么朝自己做贼心虚似地笑笑上楼。
可那味儿盖不过去。
薛氏在喝中药,想也知道为何,就是想调补她自个的身子,好给沈黎棠怀上个一儿半女。
宅子里的女人有这种想法不为过,可错就错在薛氏那蠢脑子把她想得过于简单。
这么多年来都没个响动,那是因为她早就杜绝了这样的隐患。
薛氏不会有,李氏也不会。
这个家就这样最是稳妥了,还省心。
要不然她怎么能容得下薛氏作妖。
苏氏看了看摆钟上的时辰,一个小时过去,严三娘就施施然从外头回来。
见了苏氏先给她行礼请安,唤了声‘太太’。
苏氏打量她,这来去都得花上大半个钟头,嘟哝了一声,“这么快就回来了?”
严三娘瞥了她一眼,碍着有旁人在,答的很得体,“老爷用了饭我就回来了,对了,老爷夸夫人用心呢。”
苏氏叹了口气便想可不是用心么,都把肉送到嘴边去了。
换句话说,何尝不是苏氏对这男人彻底寒了心,但凡有一点,她就不会……念头一起,就被她打住了,没有再往下的必要。
“没什么事儿就下去,我乏了,去睡个回笼觉。”苏氏挠了挠头,说真的,她有点怵这个严三娘。
“好的太太。”严三娘低眉顺眼地道。
仿佛苏氏在这儿,就是为了等严三娘回来问个如何,问完了就揭过。
不如养好她的身体来得实际。
苏氏上楼,正好听到从李氏房里传出踩缝纫机的哒哒哒声。
原来李氏没什么存在感,现在呢,又还不如一台缝纫机有存在感。
成天在房里捣鼓捣鼓的,也就是个给沈南瑗做点衣服包包的命,嗬,穷酸玩意儿,处一块儿去,等她拿到了这家的实权。
一个一个的,看怎么收拾。
沈南瑗正好要出门,蒋子玉留言给她说是下午两点思源书店见。
圣约翰虽然休整放假,老师们作业可没少布置。
蒋子玉在国学那门上课业弱,打来电话,沈南瑗不疑有他,背了书包出门去。
和苏氏在楼道里碰见,两个明显都是连应付都省的应付了的主儿。
可苏氏停了脚步,手一伸,就拦住了沈南瑗的去路,“小贱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在做什么勾当,你且等着,有的是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时候!”
“听着还是和以前一样厉害,不知我这是又有什么把柄落到您手上,这回要是不成,您是又打算赔个女儿?”沈南瑗笑笑答。
“你——”苏氏叫戳了痛处,沈芸芝还没找到已经成了她心上的伤,还没结疤就被沈南瑗给揭了一层皮,别提多疼。
门‘嘭’的一声给摔上,不愿同沈南瑗多说一句。
沈南瑗也不在意吃闭门羹,她又不爱跟苏氏玩儿,家里有苏氏的眼线,未必没有她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理儿,搁什么时候都好用。她虽然不在意家里的事,但总不能任由搅和,是以,春萍进过她屋子的事儿,二姨太估摸那日子要来成夜里缠着沈黎棠,沈黎棠上厨房找要吃的次数,总之乱七八糟的,都能到她跟前来。
像这样的闲事,她听一耳朵,算是知晓,懒得放在心上。
银霜跟着沈南瑗,近段日子对她也算是了解了。聪明,谨慎,脑子活络。出门之前和出门回来,东西的摆放她都能记一遍,就这样,别说眼线通报,就是没通报,她自个就能知道。
银霜约莫知道沈南瑗有很多秘密,可那些个秘密,她没兴趣去触碰,佣人的活她做得很顺手,就好像之前她是干这个的。
也就闲下来时才有功夫想她自个失忆的事,可一深想,脑袋就疼得厉害。沈南瑗带她去复查过一次,说是脑后有淤血块,怕是滚下山坡的时候撞在了石头上,总之不容易好。
沈南瑗现在带银霜出门,心里微微踏实了点。
毕竟在齐富川连人带车子被炸那会儿,银霜下意识的举措是选择保护她。同时,也非常本分,致力于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沈南瑗研究过,甚至幻想,银霜是一代侠女,飞檐走壁唰唰的那种,说不定,就不用找寻常法子出城了,靠银霜就成。
这问题,沈南瑗问过。
当时银霜沉吟了好一会儿,踌躇组织了下语句道,“小姐,武侠很多都是编的。”
沈南瑗一噎,也就歇了那些不着边际的幻想。
主仆俩到了书店门口,沈南瑗就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因为杜聿霖就挨着车子副驾驶等在那,守株待兔。
她就是那只傻不愣登的兔。
电话是下人传递的口讯,约的这时间,她就没确认,粗心大意又撞到了杜聿霖手里。
银霜看见他,“小姐,咱们要不要……”
跑?沈南瑗的眼睛落在了杜聿霖那大长腿上,只怕还没跑多远就被抓了,搞不好更引人注目。
何必呢!
杜聿霖打开了车门。
沈南瑗回头跟银霜叹了口气,“你去NY那边等着,回头我来找你。”
说罢,只得上了杜聿霖的车。
——
沈南瑗乖顺,但那只是表面。
她一矮身,打开了后座的门就钻了进去。
今个许副官没跟着,车子里就她和杜聿霖两个。当然她不信杜聿霖身边没人,应该都在暗处了。
虽说许副官几次在他们面前,都快成透明人。可真不在,还是有差别的。
至少这气氛就怪怪的。
杜聿霖对于沈南瑗在细节上表现对自己抗议这回事,习以为常。
他也不急着发动汽车。
“吓着了?”
沈南瑗福至心灵,居然晓得他问的是平安夜宴会那遭,没好气说,“血赤糊拉能不害怕么。”
杜聿霖挑了挑眉,从那天晚上看,惊吓是有,但绝够不上说‘害怕’。
沈南瑗没听见他声儿,一抬眸,就发现人正盯着自己看,那双眼明亮得跟聚光灯似的,让人无所遁形。
“你又……”沈南瑗想问又抽哪门子疯,后来收住,耐着脾气问,“二少让人冒充我同学,这种事……合理吗?”
她其实是想说这不大丈夫。
杜聿霖咧嘴一笑:“那你是喜欢我单刀直入,上你家邀请你么?”
沈南瑗没他那么不要脸,狠狠地瞪了瞪他。
在心里暗骂:混账,大变态!
杜聿霖满意地看到他家小猫炸毛,这才转动了钥匙,伴着发动机的轰鸣声,仿佛说了一句,“想见你,还得费劲找理由,不知感恩。”
沈南瑗一抬头,却见他紧抿着嘴,还以为自己是幻听。
主要是那话音听着似乎有些……委屈?!
杜聿霖朝她飞了一眼:“坐稳了。”
“又要带我去哪儿?”沈南瑗忘记了先前的那茬,不悦地问。
“去了就知道。”
这大概是沈南瑗最讨厌的话了,都不带预告的。
一刻钟后,车子停在了电影院门口,好巧不巧,就是她上回自个来过的那家。
门口的海报都没换过,多了两部新上的。
杜聿霖把车停在门口没一会儿,就有泊车的小弟来接钥匙,然后他就绅士地站到了后门那,替沈南瑗拉开了车门。
沈南瑗心底突兀一个咯噔,面上却还算镇定,迎上杜聿霖的眼,秀眉轻轻颦起,“带我来这做什么?”
说实话,她并不大想下车,但杜聿霖站那太招眼了。
还没一会儿功夫,估摸着来看电影的年轻男女们,都会比较想围观杜二少了。
“来电影院,当然是看电影了。”杜聿霖笑笑说道,也不催,
耐心开着车门就等着。
沈南瑗愈发觉得不对劲,可显然开着门被人发现的风险更大,于是,她硬着头皮把挡风用的宽檐帽压得更低快步走了出来,一边语含讥诮,“杜二少这是嫌泷城最近的花边新闻不够多?”
要知道,这电影院新开没多久,听说还是花了大价钱弄得贼时髦,无疑成为年轻人约会的圣地。
她跟杜聿霖算什么!
“想看哪一部?”
“都不想看,想回家。”
“那还是别想了,我做主。”杜聿霖领着她进,熟门熟路,都让沈南瑗心生怀疑他是不是来过。
“看《南国之春》。”杜聿霖又道,“跟你上回看的,口味差不多。”
沈南瑗早被他这番举动给弄得心有点慌,深切怀疑这是个鸿门宴了,结果就被杜聿霖拉进了放映厅,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暴露人群时,才发现整个放映厅就她和杜聿霖两个。
“和你看,要闲杂人等做什么?”
“……”
在那之前,沈南瑗深怕一个万众瞩目的亮相,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想杜聿霖要折腾什么幺蛾子,要不同归于尽算了。
然而这种凶残的想法一划而过,沈南瑗就看到了空荡荡的放映厅。
就跟坐过山车一样刺激。
然而她的过山车车厢还停在半路的轨道上。
因为杜聿霖就站在她旁边,正颇有深意地盯着她。
沈南瑗敛了眉眼,同时眉眼也冷淡了下去,“杜二少觉得这样逗弄我很有意思?”
“不是,我只是单纯想和你看一场电影。”杜聿霖牵着她的手,挑了正中央的位置紧邻着坐。即便沈南瑗心里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被杜聿霖牵制着行动。
电影很快就开始放映。
沈南瑗的心思从一开始就不在。
杜聿霖怎么会没察觉到她这一番变化,目光有些许暗沉,然而在放映厅整个幽暗的环境里,并不易被发现。
沈南瑗的眼尾发红,刚才的恨是真实的。
她痛恨杜聿霖随心所欲的操控摆弄,和自己不得不服从的现状。身处在不同的维度,两个人思考问题的方式都不同。
他怎么能懂自己小心翼翼求立身之所。
下一秒,就有人拂去了眼角的水光,动作轻柔出人意料。“只是带你过来看个电影而已,至于这么感动?”
沈南瑗哽住。当下那点悲春悯秋的情绪就被覆盖了过去,替代的是抒发不得的深深憋屈。
电影里相邻的男女暗生情愫,黑白的默片,在这整个过程里,杜聿霖的手始终牵握着她的一直没松开。
沈南瑗又一次什么都没看进去,手底心微微出汗。
“电影不好看?”杜聿霖在旁问。
沈南瑗故作认真看,“没有。”
“那你这么紧张?”杜聿霖轻轻笑了一声,在一个画面的切换过后,他撑起双臂将她围困在小小的座椅间,“腻腻歪歪的,确实没什么好看的,既然都不感兴趣,那就做点别的……”
沈南瑗的脸颊已经被杜聿霖捧住,热吻旋即覆盖上来。
她的唇瓣一麻,电流窜满全身,热烈之后,他的吻逐渐趋于柔和,和风细雨却也能带给人一种厮磨缠绵的感受。
沈南瑗伸手推抵在他胸膛,却是被人捉住,那冰冷的手就被直接拿去贴了男人滚热的胸口,烫得她打了个机灵。杜聿霖的呼吸暧昧的环绕在她耳蜗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软,男人的强势掠夺使得她没有一点气力跟他去抗衡。
杜聿霖满足地拥着她的小腰,他发现自己很喜欢和小猫儿肢体上的接触,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里。
被困在隐秘黑暗和狭小空间,也给了氛围增添了一抹非同一般的激情荡漾。
“小猫儿。”杜聿霖低哑的声音洒下来,撩动着她额前的发丝,一寸一寸的**沉陷。“这么乖乖得多好。”
沈南瑗眼神一暗,想也没想咬住了前面的那只手,眼神凶狠。
可再怎么凶,对杜聿霖来说,也就是把猫儿逗急眼了而已,可爱。
只是指望小猫乖乖的,就跟她表达的那样,只怕是难。
他并未出声让沈南瑗松口,单单就眉毛挑了挑,就跟留下的是‘爱的印记’,还相反十分欢喜。
这点沈南瑗实在很难理解,却也倍感无趣,发现他没反应就松开了,呸呸了两声,皮糙肉厚。但心底也莫名一松,按照作者尿性,不管哪儿男主动怒,那就是抓了啪啪啪的节奏。
而眼下,杜聿霖却是在——克制?
“上一回,谁坐在你身边。”
沈南瑗起身的动作兀的一顿,但仍是镇定,她并不相信杜聿霖有这样的神通广大,遂表情故作不快,“你什么意思?”
整个放映厅始终没人来打扰,也是,杜二少包了场子,外面定然还有人把手,不会有那么不识相的人。
“我还不知道自个一个人看电影还看出什么错来了?鬼知道旁边坐着什么人,要不二少您自个查查?”沈南瑗说话带刺,来掩饰心虚。
杜聿霖就那么直勾勾地睨着她,虽然他是坐着,沈南瑗站着,但那周身的气势却比沈南瑗还是高了一截,良久,吐了口气道,“怎么一说就炸毛了,我就是遗憾,陪你赶这第一次的不是我。”
“我想杜二少搞错了,即便是,那也该是大少陪着我。”沈南瑗扯了扯嘴角,她要不痛快,杜聿霖也别想。“是,泷城是由着你为所欲为,包括我们这些蝼蚁性命,你看,秦部长你还不是想杀就杀了,多能耐啊。”
“我没旁的本事,也不见得有多讨人喜欢,只不过你一时兴起喜欢的玩物,宠物?”沈南瑗的目光直凛凛的,迎上他的,“我很惜命,可二少是不想给我活路!”
杜聿霖的眼眸在她提到杜聿航的时候沉了又沉,蹿起来一股火气,这小野猫真当他这么好糊弄。如果说在齐家见到的裴天成,让他想到了匡珊瑚那次的男人,起了那么点兴趣,那么电影院幕后老板这身份,让他对裴天成就不单单是兴趣而已了。
同时,也对齐兆山的说辞有了几分联想。
他眉眼冷峻,“你撞到苏大山和那伙土匪,怕不是在去含山的路上,而是芦苇渡口那间废屋?我说的可对?”
沈南瑗的身子蓦地僵住了一瞬,可目光仍是定定地看着他,堪堪是强力稳住了猛然加速的心跳,张口就道,“什么芦苇渡口?我根本就不知道。”
她眼神疑惑,临场反应做的逼真。哪怕是心底慌得要死,面上,当真是装不明白得很。唯一赌的,就是她现在还在电影院,而不是在杜聿霖私设的刑房。
“杜二少,你要是怀疑什么,直接说,直接问。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猜不到你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杜聿霖觉得自己可能真是被小猫儿念变态久了,竟觉得她眼尾发红生气的模样都能勾起他十分的兴趣,忍不住想当场就办。
若非看到沈南瑗眼里那一抹受伤瑟缩,他当真想——然而罢了。
“齐兆山为保命交代的,是李肃拿着东西潜逃,却死于苏大山那伙人之手,东西不知所踪,唯一的线索是活口供出来的小哑巴。”杜聿霖垂着眼眸,摸了摸沈南瑗那一头柔软短发,“他们怀疑东西在小哑巴身上。我能知晓,旁的人说不定早就知道,几方势力虎视眈眈想要找出拿东西。”
“如果你是那个小哑巴,会怎么做?”杜聿霖顿了片刻,沉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