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蜚语,又是什么时候一夜之间传遍了皇宫,甚至宫外的街头巷尾都在窃窃私语,没人知晓。
皇后在这个时候又染上了风寒,卧床不起,不能管事。春雨是御前掌仪,少珏曾给她对宫中诸事可有便宜行事的权利。她本已不理外事,可是事出突然,也不得不担起重担,与禁卫军都统来五抓了几个平日最喜欢搬弄是非的人,希望可以以儆效尤,然而流言从来不会止于高压,何况是这样的皇室桃色新闻。
我只知春雨早出晚归,江落在我这里停留的时间渐渐少了,并不清楚到底所为何事,也懒得计较。
可是世间真的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日,我午睡比往常醒得早了,却不愿起身。
秋天快过去,天气渐渐有了冬日的气息。几缕阳光从微开的窗户射进来,明黄的颜色,耀得我眼花缭乱。
外间守着的小宫女正在喁喁细语,我本无心听,却因听到晋王二字,不由凝神屏息。
“你是说真的?晋王与她有私情?”
“那还有假,肚子都大了。”
我一惊,心中暗道,江落什么时候惹上风流债了?这根本不是他的作风。可是,上阳宫一向消息闭塞,连我这里都有人说闲话了,可见这段时日江落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我正要斥责她们,又听到随后让我倒抽一口凉气的消息。
“别瞎说,皇上对娘娘情深义厚,这是世人皆知的,皇上来上阳宫如此频繁,娘娘肚中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不是皇上的?”
“你没听说啊,皇上的起居录里,一次也没有记载皇上在上阳宫留夜的事,还有啊,若真是皇上的,早就昭告天下了,御医晨昏定时来请脉,可是你见着没?你没有看出晋王对娘娘上心有些过度了么,每日送来那么多补药,怕是早就知道有孩子了,若不是晋王的,他用得着这么用心……”
我头脑嗡嗡作响,她们还说了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到,只觉得一切荒诞可稽,可是又根本无从辩驳。
青妃与晋王有染,怕是已经传遍了,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想笑又想哭,原本就是想看少珏笑话的,可是却又牵扯到了江落。住在晋王府的苏娅可知道?江落那种性格,绝对不会对人解释的。
越想愈乱,踉跄着起身,撞翻了床前的案几也无所知。
外间的宫女听到声响跑了进来,慌张地问:“呀,娘娘,你怎么起来了?”
“王爷呢,去请王爷来,快——”我发怒道。
两个宫女一向见到的都是和颜悦色的我,一时吓得面面相觑,回过头来大概也知道刚才的私语被我听到了,又不敢违逆我,愣在当场左右为难。
我甩了其中一人一个耳光,怒道:“敢嚼舌根,不敢担当?兰丁呢,兰丁在哪?”
被打的宫女诺诺不敢言,另一个宫女接触到我的厉色,嗫嚅道:“兰丁姑姑今日出宫探亲,昨日已经向娘娘告过假。”
“滚,去请王爷来,晚了,仔细你的皮。”
两人不敢再耽搁,忙去找晋王。不多时,江落便到了。
见我只着了中衣,忙转开身子,对宫女道:“还不快给娘娘穿衣。”
“不必了,”我阻止,恨恨道。“打开宫门和所有的窗子,我就要大大方方给所有人看,我到底和晋王是如何有染的,省得他们绞尽脑汁,编造一些不实之言!”
江落一呆,转过身来,目光严厉地扫过两个宫女,又转目,无可奈何地看着我,“你这又是何必?流言止于智者,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又何须惧怕别人说?”
话是如此说,可是岂是如此简单?人世间有多少智者?大众对这种桃色新闻一向都有异乎寻常的兴趣与兴奋,何况是在这个时代?大辽前朝便有皇后萧观音被怀疑与人有染而被处死,连带牵扯的人众多,震惊朝野。
“你是傻子吗?众口铄金,从来皇帝都是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的,这样一个大黑锅,你要怎么背?”
我嚷完以后,才惊觉江落眼下的青色,他为了此事也是整晚夜不能成眠么,奈何还想着安慰我。
心神俱碎,勉强问道:“苏娅知道吗?”
江落神色古怪,半晌才道:“她问我,我说不是,她说她信我,也信你。”
雪中送炭的一句话,让我稍稍觉得安慰,不禁抚上肚子,心中伤感,这个孩子,还未出生便是扰得四下天翻地覆,不得安宁,倘若少珏真的一怒之下杀了我们母子,还不知有多少人得给我们陪葬。又如能生下来,他这一生是不是也要背着这个私生子的骂名?
“你也不必忧心,只要揪出传播谣言的人,一切就明朗了,污蔑皇室,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江落安慰我,又想起了什么,说道。“过几日,我有位故人来访,他医术精湛,我想请他留下,等你分娩再走。”
我看他一眼,他神情坦荡,但是眼底却流过一丝墨黑。我无言点头,江落叹息一声,匆匆离去。
因为碍于晋王和春雨的高压,流言渐渐压制下来。然而,事情并没有向着预期的事态发展,而是愈演愈盛。
有人说曾看到在宴请辽使的那晚,江落在后花园抱着我;有人说这两月,晋王即使政事没处理完,也必会在午时一刻去往上阳宫;甚至有人说上阳宫的荷花池那里,经常听到人交媾的声响……
没有人再敢说我与晋王有染,但是这些似是而非的流言,却比那些绘声绘色地胡编乱造更能引人遐想。那些平日不甚重要的小事,此刻也成了杀人的利器。
朝廷震荡,不断有人上书谴责我,抨击晋王,甚至有人翻出唐朝张祜讽刺杨贵妃与宁王有染的事,来暗讽我和江落。
“日映宫城雾半开,太真帘下畏人猜。黄翻绰指向西树,不信宁哥回马来。”兴庆府的街头巷尾不断有黄口小儿在吟唱这首诗。
皇后终于在大臣一再延请,和妃嫔的哭泣声中,走了出来,带病主持大局,于明德殿审理此事。
因为事关宫闱秘事,涉及皇家颜面,仅留了几位位高的大臣,江落力保了两人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