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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渐渐停歇,天边出现暗蓝色的光芒。

我换了个姿势抱笑奴,发觉尽管蓑衣裹着,但是小家伙的身子仍冻得冰凉,心中痛惜,却也莫可奈何。我一身是湿,怎么给他温暖?

身后传来马蹄声,我回首,一喜又一惊,马上之人却已唤出声来:“娘娘,王爷嘱臣护送娘娘回宫。”

田若水勒紧马缰,双手一托,递上裘衣,那是当年江落平息拔思母部叛乱,辽帝亲赏的极为罕见的紫狐裘衣。我接过,换下笑奴身上的蓑衣,将裘衣裹上,感激道:“谢谢田将军!”

田若水一垂眸,眼中似有赞许,说道:“臣下唐突,不若让臣下来抱皇子殿下?”

他定是看到我换裘衣时,手臂僵硬,遂如此提议。

我点头,他接过笑奴抱好,与我落下几步远,驰向皇宫。

一晚上的心力交瘁,再加上遇到少珏的惊悸,此刻我只觉得既疲乏又无力,看少珏那态势,一场风暴已经无可避免了。可是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如何应付。

天刚破晓时,我们到了皇宫。田若水因未奉召不得进,于是我带着笑奴独自进宫,一路的守卫与早起忙碌的宫女、太监瞧见我的模样,皆面露异色,我也无心计较了。

在经过景泰殿时,被江落拦住,他一身青衣飘然若仙,但眼底却有着淡淡的倦意,和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他凝睇于我,语气带着破晓晨气中的寒意迎面扑来,“你答应过,不会不告而别的!”

他的话无疑带着指责,我一时愣住,瞬间明白江落误以为我是带着笑奴逃亡,难怪对我如此清冷,不禁有些啼笑皆非,哑然道:“江落,少珏调开你,只是为了刺杀赵偲,我追出去只不过想阻止,却阴差阳错遇到了你们,我想赵偲也许已经……”

江落有片刻的愕然,却很快说道:“他果然是有一支连我也不知道的势力。不过,我们这一路过来并未见着人,何况赵偲是何人,他不会那么不堪一击的,你别忘了,林家在大宋经营了不下百年,赵偲是林家唯一的少主,如果他们连自己的少主也保护不了,就枉谈什么大业了!”

他的分析很有道理,我悬着的心也稍稍安定。

江落见我仍有些忧虑,轻咳一声,又说道:“我在大宋经营五年,还有些消息渠道,放心吧,我会着他们打听,一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嗯。”

江落默然不语,风轻轻撩动我的发梢,一滴雨水顺着流下,江落伸手接住,语气里带着莫名的情绪,“你是听到他有危险,才不顾身体追出来的?”他语气听似平淡,却又似有某种情感在发酵翻腾,稍稍顿了顿,他问,“如果有一日是我有危险,你会不会也这样奋不顾身?”

不待我答,他已无事般接过笑奴,手指轻轻拨开捂在脸上的裘衣,轻抚着笑奴粉雕玉琢的脸,不知是光线的问题还是什么,我竟发觉他的手指有些微的颤抖。

我闭了闭眼,状似轻松道:“你会有什么危险,从来都是你替我挡麻烦。”

江落呼吸一滞,脸上划过一丝落寞清寒的神情,像极了正在天上闪耀的启微星,他半晌才道:“也对!”

他递回笑奴,抚了抚衣衫上的皱褶,微微笑了,那笑意却似风扶即断,我伤感难言,他却已然转身,低低道:“夜深了,回去换身衣服,记得要喝姜汤。”

他的身影渐渐不见,我却怔然半天,迈不开步子。

有些话心中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却不能这么说,即便知道听的人会难过会伤感。

江落,我不是草木,怎会不知近七年的相守意味着什么,怎会不明白我们之间点点滴滴不足与外人言到的情意是什么,可是也只能这样,我喜欢你,可是这种喜欢在一开始便也只能是亲人间的。是我太自私了,贪恋你给我的温暖。

夜,或许太过漫长了。

翌日,我便一病不起,起先以为是风寒,怕传染笑奴,应了春雨的提议,她带笑奴住进了厢房,兰丁进来伺候我,喝了几盅姜汤,发了一身汗,人也轻松了。可是至傍晚,便开始处于半清醒半昏迷的状态,有时我明明可以听到兰丁在唤我,但眼睛就是睁不开嘴不能言,身子也不能动弹。

兰丁急得大哭,与春雨几经踌躇,请来了御医。不久惊动了陈御医、少珏,陆陆续续有人过来。

几针扎下去,我意识越发明朗,却仍是动不了。

少珏几乎爆吼:“到底怎么回事?一问就一个个都成哑巴了?”

陈御医似乎凑到少珏耳边说了句什么,少珏一挥手,怫然不悦道:“都下去!”

待门被合拢时,少珏才再次开口:“你说的是真的?”

陈御医低声回道:“臣确信,娘娘所中确是蛊毒,出自已经灭国的南诏六诏中以蛊毒闻名的浪穹诏。”

“既已知道是蛊毒,为何不解?”

“无需解,此蛊只有五年寿命。”

“那她为什么还不醒?”

“娘娘只是心神俱伤,加上产后经血不调,淋雨后又惊起宿疾,所以心脉一时无法聚拢……”

少珏已经明显不耐,怒道:“朕要听的不是这些,你只给朕说,这到底会不会有危险,还有这蛊毒是怎么中的。朕要是知道,这后宫还潜藏着包藏祸心之人,绝不姑息!”

“这……”陈御医或许也被少珏突然的怒气吓得一哆嗦,说道。“臣推测娘娘中蛊也不过是五日之内的事,此蛊对宿主并无伤害,只是……”

陈御医一向不是不干脆之人,可是嘟囔半天,还是打住了。

“只是什么?”脾气一向有些暴躁的少珏已经忍得不耐烦了,也顾不得陈御医年事已高,怒气冲冲道。

“只是娘娘五年内不可有房事,否则此蛊会通过交合,而进入合欢人体内,至使男子不育,女子不孕……”陈御医越说越小声。

我身上却渗起一层薄薄的冷汗,蓦然想起赵偲的话,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他居然是留了这样一手。

少珏如赵偲所料勃然大怒,一掌拍飞床头的案几,“好你个狡诈奸猾的赵十四,你欺人太甚!”

“皇……”陈御医刚吐了一个字,就被少珏打断,他怒不可遏地用西夏语爆了句粗口,随后就听到陈御医踉跄着出门。

我这时已经醒了,可是也只能挺尸装死,不欲引火烧身。

但,少珏怎么可能放过我呢?

他几欲发狂,猛然扣上我的颈脖,越收越紧,嘴中喝道:“你就这么恨我,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我?女人,是我一贯对你太过仁慈,还是你以为我爱你宠你,你便可以一再将我踩于脚下,三番两次触怒我?”

我再也难以装下去,感觉根本呼吸不了,睁开眼,触到他眼中的猩红,浑身轻颤,双手本能地去掰他的手,但这种状况下,我哪里是他的对手?

“要我断子绝孙么?”少珏脸上显出狰狞之态,这样熟悉而又陌生的表情,多年前我在他身上也见识过。

那是我们密林遇险,他单枪匹马干掉那些杀手……

也是在这一刻,我忽然明白自己从始至终对少珏,都存了一份畏惧之心,我害怕这个男人,这个意识让我如风中落叶般无助颤抖。如果说以前我还能壮着胆,甩他一巴掌,如今我却没了勇气,笑奴他承认了,其实从另一种意义上说,也便是他握住了我的软肋。

意识渐渐散去,眼前一片昏黑,可是我却似乎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

少珏,如果我死,能让你快乐,那么如你所愿。我这一生,几乎都是因为你的意志在操控,我累了,再也不想爱人或是被爱。

只是我的笑奴啊,我再也不能亲吻他的小手,看他沉黑的眼眸无忧地转动,看他长成翩翩少年,看他娶亲生子,看他……

鼻间充斥着奶香的气息,有只小手在我颈脖边擦过,那软绵绵的触感,除了笑奴,还有谁?

我睁眼,屋内光线太甚,许久我才适应,其实屋内也只不过点了一盏烛灯,屋外已是一片漆黑。

“笑……”我喉头艰涩,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符。

笑奴不知所谓,仍锲而不舍地朝我挥手,双脚不停地向上瞪。

我看着他生动的面容,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兰丁闻到动静,从屋外奔来,看我醒过来,不住地落泪。端来水喂我喝下,见我慢慢有了神采,才几近呜咽道:“娘娘,你可醒了,你快吓死我们了。”

我靠坐着,无力地摸了摸颈项上的勒痕,那里还是生疼生疼的,可见少珏当时下手之狠绝。我冷笑,恹恹道:“不是活过来了么?”

兰丁却哭得更厉害了,絮絮道着当日之事,“陛下赶走陈御医,我就觉得不妙,一直问他里面的状况,他摇头只说不妙。我当下就慌了,正巧蒋大人当值正下朝回家,我拦住他哭诉,他默了默,让我去抱殿下。我不敢迟疑,找着春雨,和她说了情况,两人便抱了殿下过来。可是到了门口,一点动静也听不到,又不敢进去。犹豫片刻,春雨拍了拍殿下屁股,没想到殿下竟哭了出来,我们心一横借着这个理由冲了进去……陛下当时掐着娘娘的脖子,看我们进来,陛下如被惊醒,怔怔地松手……娘娘那是便已没了气……”

“陛下当时傻眼了,抱着娘娘不住地唤着娘娘的闺名,哭得泪流满面,还是春雨镇定,转身找来了陈御医,扎了几针后,陈御医只道天听命。”兰丁说到此处哭得更凶了。“陛下如魔怔般,拿剑要砍掉自己的双手,幸被陈御医拼死夺下剑,喂他喝下安神散睡过去才安宁。这几日,陛下也是失了魂魄,不吃不喝。”

“娘娘,他既然这么难受,为什么要掐死你,奴婢都不知是要恨他还是同情他。”

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半晌凝然不语。

人世间的事,唯感情最复杂,岂是一个恨字可以概括全的?于少珏,怕也是理不清究竟对我是恨多,还是爱多,抑或是经年的得不到,才引发了一场旷久的追逐与爱恨?

而我能活下来,只能说是险之又险,太多的巧合换来的一条命呵!

陈御医,兰丁,春雨,蒋綦,他们每个人稍稍迟疑一下,就没有我的活命了,他们统统都是我要感谢的人。

待兰丁安定了些,我问道:“春雨呢?”

“她去求皇上……”兰丁欲言又止。

“求他什么?”

“皇后说娘娘一直未醒,便回过皇上要抱殿下去凤仙宫。皇上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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