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无光，凄寂一片。此刻，有多少人在频频奔波，又有多少人在沉沉入睡？
思绪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她感觉自己好像正躺在一辆马车上，马车疾驰，路途颠簸得厉害，心也跳得厉害，想吐吐不出来，她好像就是这么一路忍过来的，带着点点不安。那是漫长的一夜，她难受极了，黑暗笼罩着无尽的黑夜，等她醒来，却是躺在哥哥怀里。
这个画面一闪而过，真实又梦幻，她想应该不是真的，真的是自己想太多。
“哥哥，你说我娘是不是也在天上看着我呢？”她绞着他的衣角问。今晚没有月亮，她的一双眼睛却是晶莹剔透，像是露水浸染过的紫葡萄。
“嗯？”他握住她的小手，不让她乱动。
“故事里不都这么演的么，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守护想要守护的人。”她也没什么想问的了，这是在哥哥之外，她想要确定的东西。今晚也没有星星，她却有这么多问题。
“哪里的故事？你都是从哪里听的这些故事？”忍不住就要责问她，这丫头总是这样口无遮拦，想必就是这些故事，都将她教坏了！
“书上啊。”她面目表情地说道，眼睛直直地瞪大。如果没有这些书，她闷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哪里来的书？”他记得书房里没有这类书的。
“捡的。”她噎了口气，侧过身，这是她不能对他说的。
“……”
哥哥的书房里，有的只是四书五经，药书什么的经典著作，可是她觉得这些书一点也不好看，除了药书上边配置的一些草药插图，其它的文字她一概不看。至于她看的那些书，嘿嘿，这是个秘密，不方便告诉别人。
五岁以前的事，她全然记不得了。从记事起，她就和哥哥还有七姐姐住在一起了。她也问过哥哥，为什么别人都有爹娘而她没有，哥哥只回答说他们家人都死光了。
对于这件事情，她没有表现得多伤心，也不知道应该伤心些什么，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哥哥没说要报仇，她也没想过，因为她不知道要找谁报仇，她现在生活得很好。她只是爱粘着哥哥，因为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如果哥哥都不能靠了，那她还要靠谁呢？
如果说还有什么不好的，大概就是偶尔也会做噩梦，梦醒了，却发现自己是在哭。好像是发生过什么特别让人难过的事儿，郁结在心底，心里特别特别难过，却又哭不出来。可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头又很痛，却没有人可以说。
一曲长音，划破了夜的寂静，他将她抱得更紧。
“你娘和你爹都在天上看着你呢，所以你不要胡思乱想。”他见她半响不说话，安抚她。虽然她从来都是个活泼天真的孩子，可是他知道，有时候她也不是真的开心。她不说，可是他都知道。
这个话题太沉重，他不想多说，揽了揽她的肩，轻声问道：“今天我不在，你都做了些什么？”
果然还是最怕这个，她没有正面回答，支支吾吾地转移话题：“哥哥，你知不知道那个叫柳俊的王爷？听说他是个大英雄？”
“嗯，听说过，你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我到街上听说的啊。”说完赶紧改口，“没有，就是他们路过我们家门前我听说的。”她抬眼瞟了瞟他，观看他的反应。绕过来绕过去，还是绕进去了。
“你去逛街了？”今天，他并没有怪她的意思。
“没，没有，就是到处看了看，随便，逛了逛。”她有些颤颤地开口。
“嗯，随便逛了逛，是做什么？”他知道，她总是伺机就跑出去玩的，也不想太管着她，只要她平平安安地回来。
“就随便的啊。”没想到他居然没生气，哥哥有时候也很通情达理。她坐起身，略去那可怕的那一段，把一天的所见所闻数数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说臭豆腐的事儿。
“你说你在外面买了臭豆腐？还给你七姐姐吃？”南生泮皱了皱眉，虽是夜里看不清情绪，可是声音里能听出一些责备。
她稍稍离开他一些，隔着半步远，望着他，尽管什么也看不到。心里有些浅浅的疏离，她想：他们果真是有秘密的，这个秘密，却不能对她说。他还是更喜欢七姐姐啊。
感觉到她失望的眼神，他放低了声音。“以后别在路边买那些东西吃，很脏。还有，别给你七姐姐吃。她胃不好，身体也不好，你不要惹她生气。”
“哦。”本来还想着他会夸奖她的，第一次，她想她都不那么自私了，可换来的却是责备。
“去睡吧，夜深了。”他抬头望了望萧七芷的房间，那里灯还亮着，大概又无法安睡了吧。
“嗯。”她情绪低落，有些讪讪地回到房间。
果然，没有星星的夜里，是会下雨的。之前毫无预兆，不多一会儿，雷声滚滚，像是要将地面砸出一个洞来。雨珠淅淅沥沥，想是扯破绳子的珠串儿，一颗一颗，敲打着屋顶的瓦片，屋檐下凹凸不平处，有雨声滴答滴滴。
“叩，叩，叩。”门被敲了三下，他推门走进去。雨帘相隔，好像又是一个世界。
“七芷，你……”他欲言又止。
“怎么，你是来代你妹妹道歉的？你以为我会怪她？”她和他面对面站着，直直望着他。
“七芷，这些年，辛苦你了。”他错过眼，还是有些难以面对她。这些年，他欠她的，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道的清的？
“你当我是外人？这都是我的自愿，你无须道歉。”她突然有些心酸，他和她之间，竟然还隔着这般远。
“我会治好你的，七芷，一定会治好你。”这是他对她的承诺。这是他无声的承诺。
“我自然知道你会治好我，可是你的妹妹你自己也知道。她都快十二岁了，你就让她整天无所事事？倒不如请个先生教他读书写字。”他总是太宠着她。
“丫头前几年也是念过学的，一般的字难不住她。女孩子家，学那么些东西也没什么用。她不愿意学，我也不愿意逼她，只要她开心就好。”他这个妹妹，是逼迫不得的。
“既然这样，那就请个师傅教她武功，她这么调皮，指不定哪天又闯出什么乱子，你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在她身边，学些武功，可以健体，又可以防身，不是很好？”她诚心建议。
“那我改天问问她，看她愿不愿意学。如果她愿意，就找个师傅教她。”如果她不愿意，他自然会一辈子护着她的。
“你一向是有主见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你自己的妹妹，你自己教……”只要是摊上他妹妹的事，他总是这样无措。
……
被一声闷雷炸醒，就再也睡不着。她翻过身，外头漆黑一片，冷雨已歇，被褥都浸着寒意。初春的夜晚，下着雨的夜晚，有些凉，有些害怕。偶尔的雨滴声犹如一声声颤音，在暗夜里一点点放大。她紧绷着心，抱着被子走出门去。
七姐姐的房间还亮着灯，室内光线明灭，在室外折射出一个棱角，她就站在角落处，背影无限拉长，像是无根的魂，在额头轻轻一弹，她慌张地推门闯了进去，看到了不在预料中的人。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她有些惊愕，错愕地抬起头。原来他们都没睡，不知道又在说什么秘密。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他有些尴尬。这些事情，理应避开她的，也不能叫她知道。
“我害怕，我要和七姐姐一起睡。”疑云在她心头滚了滚，汇聚成一团雾气，久久不散。
“那，你们早些睡，我先回房了。”他似逃一般，脚步间有些失态，出门前望了萧七芷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她闻到了“奸情”的味道！这种味道让她很难受，却又说不出口。
迷迷糊糊，三人各怀心事，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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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情的味道！不可告人的秘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