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说呀,你怎么不说了?还不够还不够,我还要听的。”她拉过他的手,抓住他的手臂一个劲儿地摇晃,眼睛直直望着他,像个撒娇的小女孩儿一般(其实她还小)。
那眼神里,有着对新兴事物的渴望,她渴望真相。她渴望从他眼中,读到更多更美的故事,就像他口中说的;她渴望从他口中得知,更多更远的世界,如她心中所想。
他任她拉着,眼神里流淌过她不曾见过的情绪,那是些无声的情绪。在他眼睛里映着的,是一对澄澈的眸子,一张稚嫩的脸,她浅浅一笑,眉眼弯弯,露出两个小小梨涡,这是年少之时,他对她最深的印象。
她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般,苾苾芬芬,如歌似水,可她又是那么特别,似一块不事雕琢的璞玉。
她怎么可以这样不谙世事?可是她又满怀小心思,她眉头一皱,两道小小的眉峰微凸,细细添上一笔,又是唬人模样。她不高兴了,会嘟着嘴;她为难了,也会挑眉。她时不时有点小脾气,时不时和他斗嘴,又时不时对他很温柔。
那些平常人身上有的特点,她都有,可是没有人如她这般自然。那些小小的特点,反映在她身上却又是如此鲜明,他对她竟是如此熟悉!
她到底是如何的?她似乎很矛盾。她想笑的时候便笑,想哭的时候便哭,可是他从未见过她哭。他想她哭的时候,一定也是可爱的,可是他不想她哭。她喜欢听故事。既然她那么喜欢听故事,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将自己的故事,细细讲给她听?她大概也是愿意听的吧。
他就这样看着她,回忆着那段回不去的回忆。在他的记忆里,也出现过一位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儿,他视她为亲妹妹。
“六哥哥,你快去叫小七,他定是又懒床了,这个时候还不起,不是说好了今天一起放风筝的?”小海棠笑眯眯地接过他手中的风筝,催他。
这是他梦里映着的,关于孩提时的,印象最深的一句话。那个时候他才七岁啊,正是天真的年岁,想想那时候还真是天真。每每回想,叶海棠的声音就深深印在脑海里,他竟多时未想起她了。她还好吗?她还保留着那些过去吗?只怕不能了吧……
视线拉扯回来,他微微眯了眯眼,见着面前这位天真活泼的女孩儿,她白净如搪瓷的脸上,被烤糊的土豆皮蹭得黑黑乎乎,他伸出手,想要帮她擦一擦。
她偏过头,问他:“你要干嘛?”他都看了她好久了,这人硬是没觉得自己很失态么?她有种自己被调戏了的错觉。
“别动,你脸上有脏东西,我帮你擦一擦。”她这只小花猫,不是最能看出他心情不好么,那她是不是也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思?
长袖微拂,扫过她胸前,是淡淡的菊花的味道,与哥哥的很是不同,是快要九月了么?她鼻子有些痒,向后退了退,不喜欢他靠这样近。“你,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她要推开他。
“别,别动,你不是也帮我抚过眉角么,我替你擦一擦又没什么。”他凑过去一些,难得温柔。
她视线平望,望见他那双好看的手。她这时才惊觉,她从未仔细瞧过他的模样。他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她心里有些颤颤,那是个模糊的影子,可是她不敢抬头看他。
气息太近,她不好意思的脸红。先前被他压着,她可以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还有枝叶遮掩着,而此刻,他捧着她的脸,四目相对,他的脸渐渐放大,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她,她就要呼吸不过来。
手触到她的脸,那是许久以前就想贴上去的。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他也想伸出手,像她抚过他的眉一样抚摸她的眼睛。
手下的触觉美妙,很细腻很柔滑,如江南绣坊的丝绢儿一般,他的手划过她脸庞,他的长袖滑过她胸前。
指腹轻轻一抹,温热瞬间消散,指尖轻触,没留下一丝痕迹。徐徐有风拂过,她衣角飘扬,悄然拂过他心上,软软绵绵,有一丝和暖,有一丝清凉。
她樱唇轻抿,为他指尖轻轻一带,轻触轻启,微微一张,那是新绿吐蕊间,一点娇嫩的粉红,他不忍触碰,却又忍不住想咬一口,于是就真的轻轻咬了一口。
这轻轻一咬,是大大一惊,惊起了大片波澜,他的心就这样飘飘荡荡,没一个着落。晕晕乎乎间,他被她推开。他自觉经历了不少事情,也受过不少惊吓,不过这绝对是十五年以来唯一一大惊。
这一惊,似是尘封在心底的另外一个世界突然解冻,大雨瓢泼直下,直灌心底,热浪翻涌,心间有暖流沁出,汇聚成湖,凝结成团,他竟想着将这一刻冰封。
湖光泛滥,是甘泉,冰层洞开;是漆漆夜里,小轩窗里遗落的星光,寒鸦荷塘繁星点点;是蓦然睁眼,眼前灵光乍现,现出一派更美月色;是他一回首间,最美好的一个瞬间。那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有些酸涩,有些苦甜。
那是他想携她手,一起走过的世界。
“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趁人家不注意,偷亲人家!”她一颗心飞到了嗓子眼儿,语无伦次,浮想联翩,她食指指着他,责问他。
这个人,她对他那般好,他怎么可以这么坏!
她用力将头埋下,埋得很深很深,像是犯了巨大的过错一般,觉得不够,又用双手紧紧捂住脸,搁在双膝上,好像这样就可以一手遮天,挡住这不能承受的许多日光。
他见着她这副害羞的模样,忍不住就想凑近她,想搂着她,抱紧她,一辈子就这样看着她。
十五年里,他没有什么想要的。今天才知道,不是不想要,只是没有真正遇到,遇见的,就是一辈子的。
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契机;如何让你也遇见我,是我一直寻觅的奇迹。多年以后,他想起这句话,竟是满腹酸涩。他没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她,却在她最好的年华里,害了她。
她慢慢抬起头,又低下头,把头扭向一边不看他:“你,你!不许你告诉别人!”这件事是如此丢人。她自觉做过不少丢人的事儿,从没像今天这样丢人,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还好没有别人看见!
“好,我不告诉别人,谁也不告诉。”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谁也不告诉。
她拿过啃了一半的土豆,又接着啃了两口,以掩饰此刻的害羞。
“子幽,这样真好。”有你真好,他对她说。
有什么事,是他初初明白的,恰如一个好字。
“真的好,好热啊。”她面若桃花,不知是被火光映红,还是火光被她的脸映红。
他扑灭了最后一点火星,怕星星之火,烧毁了整片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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