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诡秘一笑,答非所问:“阿钰可知那位故人是谁?”
“奉天门的门主。”明钰想也未想的脱口而出,相思不是说过,二人自小被收养么,“那么奉天门的门主,阿钰可知是谁?”
“这……”明钰凝眉,须臾脑子里跳出一人,惊道:“难道是李凤成?”目光下意识地转到那狂呼乱喊的宁福身上,那颗疯狂的摆动的头颅底下,埋藏了多少秘密?
“如果是李凤成……”明钰脑子飞快转着,猜测着种种可能,结果却是令她十分心惊,看向云墨,却见他笑意深深,眸中似蕴藏万千秘密:“那个龙炎令是什么?难道宁家之祸便是由此而起?李凤成指使宁福,宁福……充当了谋害宁家的刽子手?”
云墨不置可否,只道:“龙炎令传闻乃是一个巨大宝库的钥匙,得之者可得天下。如此诱惑,只怕是连天子也无法抵挡吧。”后一句却是意味深深,明钰一个激灵,隐约想到什么,暗忖:也许陷害宁家的并非只一人。
“李家、顾家、先帝?”明钰虽是喃喃自语般,目光却是期待地望着云墨,毕竟他知道的秘密,实在很多,也许比之以前的明钰所知还要多。
“顾家是与不是,大约只有顾厚与阿钰你知道了。”云墨意有所指地说道,“或者你可以问一问奉天门的门主,他既然让你女扮男装参加科举,深入朝堂,又特地拜于顾相门下,策划一起与当年一般的灭门惨案,想必其中原委必是清楚的很。”
闻言,明钰心中一凛,转而想到另一个问题,当初的明钰缘何要背叛于奉天门,难道真的是为了区区一个温柔么,若不是为了他,那么是不是因为她知道了一些关于当年宁家惨案的真相呢,所以李凤成才要杀她灭口。这个疯人宁福却不知道她从何处寻来的,是本来就疯了还是被她折磨疯的……脑子里一时纷乱如麻,明钰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既然无从追寻也犯不着如此烦恼。知道一个大概的真相,也就满足了吧。反正她要离开,何必还一堆挂怀呢。
“阿钰,此人便是你的母亲玉茹。”
嗯?明钰转眸,却见云墨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幅画卷,云鬓娇颜,红粉佳人,回眸一笑倾国倾城,那美人云鬓旁一朵雪花妖艳,如此地熟悉,不正是自己初来时所握的画卷么。那时还以为是自己呢,却原来是明钰丞相的母亲,玉茹,怪道有那么一股子亲切感。
云墨卷起画,递到她手里,温柔含笑道:“物归原主。至于那紫麟玉佩乃是玉茹夫人生前佩戴之物,你且收好权当是念想吧。”
那么大方地把玉佩给她,大约是因为发现那不是他要的“龙炎令”吧,明钰心想,以他那般心机手段,以及暗中所做之事,不信他没有野心。接过画,收进怀里,还是真心地道了声谢,不为自己也该为以前的明钰。
云墨笑了笑,随手指向宁福:“那么他阿钰打算如何处置?”
“他么?”轻叹一声,明钰冷淡地道:“既然已是你手中的人,如何处置何必问我。”那人此番生不如死,她倒想给他一个痛快,然而终究是下不了手。再说,云墨说不定还有作用,怎么样也轮不到她来管。
对于她的反应云墨有几分意外,乌瞳流转,深深看着她,明钰不管他心中如何想法,只淡声道:“走吧。”说着,率先大步走出去,以行动表明自己的决心。这个肮脏的鬼地方,她一刻也不愿意多留。
两人走出重重密道,一路无语地返回,却见小白动也不动地守在原地,恍若凝固的冰雕,守望着什么。见到明钰回来,目光难掩惊喜:“阿钰。”笑意如花绽放,洁白耀眼,满园芬芳。
“小白。”明钰微微一笑,相比小白的毫无芥蒂,心里几分歉疚。小白飞快地上前来,拉住她的手,细细打量她一番,微微皱眉道:“怎地脸色有些白?”目光却是飘向一旁的云墨,云墨淡淡笑着迎向他的目光,眉梢微挑,若有所指地道:“小白莫忘了落在壁园的东西。”
小白不语,明钰的疑惑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一下,却并没有说什么,轻轻地反握他清暖的手,几分窝心地道:“我没事。我们走吧。”
*
夕阳余晖淡淡地洒落窗前,将明钰拢在淡淡的橘黄色光晕里,她懒懒地趴在窗沿上,眼睛在庭院里溜来溜去,似乎有些无聊,却又十分地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小小的庭院中间一颗高大的桂花树,两边有花圃,种植着些不知名的各色小花,色彩纷呈,倒也别有一番韵味。淡淡的花香融在夕阳里,金色的光静静漫洒,将院内的一切都渡上一层迷离的金色。
目光无意识地停留在桂花树下的长条石凳上,不由地忆起那晚的月凉如水,那十分狗血的意外之吻,明钰的眼里不自觉地蒙上一层动人的水雾,唇瓣间依稀记得那淡淡的香甜的薄荷般清新的味道,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嘴唇,瞬间却如触电般急速地收回来。
猛然地甩头;“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想起嗯,那个乌龙的吻,居然还挺怀念似的,明钰啊明钰,都几岁的人了,还学人家豆蔻少女怀春哪,居然对纯洁的小白起了绮念,实在是太荒唐了。
自嘲一笑,明钰离开窗台,缓缓地站起来,眼角余光里却见院内人影一闪,惊忙地扭头一看,却见一个耀眼的金黄色身影直直冲来;“公子!”熟悉的暗红色头发在风中飞舞,在夕阳里张扬,小小身板如同蓄势待发的狮子,瞬间已冲到窗子前,一双手探过窗子,直直扯住她的衣袖。
明钰愣了下,旋即惊喜地叫道;“小狮子?!”双手握住他的双肩,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发现这头小狮子目光烁烁,精神奕奕,却是好得不能再好,这才放心下来。
“公子公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小狮激动地猛扯她的衣服,鼻头抽dong着,咧嘴笑开,明钰捏了捏他的脸,笑侃道:“数日不见,小狮子还胖了不少。”也不知道小白把他放哪里养的,显然过得比她好许多。目光越过小狮,却见小白盈盈立在夕阳里,白衣皆染上暖暖的金色,便是那洁白纯净的笑容也浸染了无限的暖意,剔透的眼底流淌的温柔,款款如春水,明媚动人,心蓦然一悸,不觉地有些痴迷。
“公子,你干嘛不理人家?”被忽略的小狮子不满地皱眉,猛然地扯了下她的衣袖,明钰如梦初醒,幡然回神,却见小白目光越发地通透,目波烁烁,潋滟缠绵,不由几分尴尬地收回目光,拍拍小狮的脸,“好了,有什么话进屋来说吧,这样站着多累!”
“呵呵。”小狮傻笑两声,却径直地翻窗进来,高兴地拉着明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不问缘由,却是直接问:“公子,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京城,打算去哪里?”
明钰心想许是小白把所有情况都与他说明了,便也不罗嗦,直截了当地问:“我们打算去星栾,小狮子可愿意一起去?若不愿意的话,公子再另外给你安排去处,必不会委屈了你。”毕竟对古人而言,最不愿意离乡背井,小狮子若不愿意跟随,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暗红脑袋一歪,小狮十分认真而干脆地道;“公子去哪里,小狮子便跟到哪里。”那神色十分地坚定,目光诚挚执着,明钰微微动容,紧握他的肩膀道;“如此,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你也别叫我公子了,干脆叫我大哥吧。”有个小弟也不错,明钰暗道,却不料小狮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还是叫公子的好。叫大哥……”小狮子脸一红,忽然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呐呐道:“你、你又不是男人……”
明钰忽然瞪大眼睛,他知道了自己是女的,下意识地望向已经进来的小白:想不到小白竟然把这个也告诉他了?
小狮子抬头,目光一转,脸色更红了几分,急道:“不是白哥哥,是我、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明钰更是惊讶不已,盯着小狮子暗红的脑袋:“你看出来的?”这么多人都没看出来,他一个孩子怎么就……
“其实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是女子,若不然那时候也不会跑过去……”小狮子的脑袋更低了,几乎要埋进怀里:“阿娘说过故,女子的心肠最软……”许是想到伤心的往事,语气里多了一分伤感的哀凉,小狮的手默默地绞着明钰的衣袖,紧紧咬着嘴唇,忽然抬起头,飞快地说道;“我自小在妓院长大,所以对女子特别、嗯,敏感……”
原来如此,许是在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待久了,见识的人多了,才有了敏锐的观察力,还有对女子特别的辨别能力,明钰微微点头,却见小狮目光黯淡,语气里有一分紧张;“公子不会不要小狮子吧,我——”
闻言,心下明白他的担心的是什么,看着他可怜兮兮的目光,不由心中一软,抬手揉揉他凌乱的发,柔声道:“不会。这么聪明锐利的小狮子,公子怎么可能不要呢。别忘了,方才说过,以后便是一家人。家人么,当是不离不弃的。所以,别乱想了。我肚子饿了,小狮子会做饭不?”
“嗯。”小狮重重地点头,目中水光闪烁,神色激动不已,听得明钰说肚子饿,呼啦地起身:“小狮子这就做饭去!”话音落,人如龙卷风似的又跳出窗外,往厨房飞奔而去。
这孩子!明钰温和地笑望那生龙活虎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小钰,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小白走过来,轻声问。明钰一怔,定定望着外头的夕阳,半晌才道:“过两天吧。”
小白默然,静静看着她如玉的侧脸,片刻后道:“我去厨房帮忙。”
“嗯。”明钰应着,听得衣袂摩擦声,关门声,这才转过头,看了眼闭合的门,慢慢地陷进椅子里,轻轻地合上眼,许久低喃道:“我还在等一个人……”
“呵呵,娘子可是在等为夫!”听得一阵邪魅轻佻的笑,香风袭入,明钰蓦然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