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遭雷殛,简直不敢置信,胸中顿时五味杂陈,好似在熊熊怒火上被浇了一桶冷冽的冰水,体热,心冷。
凌非不说话,只顾自抿了一口水,他在等,等我冷静下来。这事还有奇怪的地方,只要我镇定下来自然能想到,不需他提醒。
我想到了娘,想到娘总是在我高烧生病时衣不解带的看顾我,微笑着哄我,待看我睡去后,虔诚的跪在佛堂前潸然泪下向她自称从来不信的神明祈祷的样子,突然,脑中闪过了什么——
“……爹看上去不像知道这件事的样子,似乎也没人拉霜霜去和祁老夫人对质,为什么……?”
凌非放下杯子,“这就是我最奇怪的地方。那年我遇上你,看到你的眼睛,听你说你爹也在无宗,我去打听你想知道的当年无宗那椿‘桃花事件’,听师姐们提到沈仲伊的样子,我便知道你是他的女儿。”
“你娘刚诞下你时体弱,你又不能离人照顾,所以她没有马上出面找沈家是情有可原,但直到我插手查这件事为止,冰宫也没有任何动作。不止如此,连一向和你娘交好的天阶楼、伴君山庄,甚至卷入流言中的无宗都没有过问这件事,就像同时约好了似的,硬生生的使这件事成为无头公案,要不是我从最初就知道你的身份,连我都要怀疑了。”
“娘为何什么都不说吗……?”
“对。”凌非拢过我的头靠在他肩上,拉上滑下一半的薄毯捂好,“这方面我什么也打听不到,你可曾听你娘说过什么?”
说什么?娘每次提到爹总是不一会就转移话题或是草草带过,我无意触及娘的心事,也不敢多问,这次来到这,娘什么都没说,只是要我自己看,来龙去脉全然不知,我又能看出个什么来……?
等等!有个模糊的记忆,在我幼时一次午睡时,娘好像和舅舅在争论什么,那时完全听不懂,只记得舅舅很生气,好似是气爹爹纳妾的事,舅舅喊了什么……娘怎么回答的……好像有一句是——我答应了的!
我杏眼圆睁,就是这句!娘说她答应了的!
凌非察觉我一下绷紧了身子,从背后轻轻拍我,试图让我放松,“怎么,想起什么了?”
我按捺激动,努力使声音不至于颤抖:“我想起娘说过,她答应了某人,所以才这么做的!”
问题是,这个“某人”是谁?!一向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娘,不愿向任何事屈从的娘,为何答应了这个人,甚至情愿离开最爱的丈夫,背负一世出轨的骂名。
我想不到,凌非更加不可能知晓,沉默许久,凌非打破了静谧,“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既然想不出,干脆先放一边,从头一个个理清整件事中的疑点,也许在追查的过程中就会慢慢发现的。”说着轻拍了下我的头,安慰道:“反正一开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不起回到最初毫不知情的状态而已。”
我半眯眼睛,伸了个小懒腰,“说得也是,这么多年还不是一样过了,刨根问底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凌非从怀中摸出一包小点心,摊开拿起一块塞进我嘴里。
我乐滋滋的品尝着:“好久没吃到你的绿酥糕了,你今天不见人影就是去弄这些了?”
凌非点头,继续喂猪工程,“想你晚上可能会饿,吃下喜欢的甜食,你的心情也会好一点。”
我膘着他,揶揄道:“三年不见,你似乎在很多地方有了长足的进步——”尤其是在对待女孩子方面。
他也不介意我的嘲弄,提起袖子抹去我嘴旁的糕屑,又倒了一杯水给我,看我喝下去,才道:“是跟一些人学了点东西。”
我兴趣盎然的追问:“哦?都是些什么人哪?”要是蹦出某地花阁的头牌的名字,那就太有意思了。
大概我笑的实在不怀好意,他斥责般的伸手弹了下我的额头。
“痛!干什么?!”
“叫你胡思乱想,不用花太多心思,以后迟早会见到的。”
要介绍给我?“哎呀,莫不是有嫂夫人人选了?要我帮忙‘鉴赏’吗?”
凌非突地逼近我,手轻掐住我的下颚不许转开,额头抵着额头,眼中闪着狩猎的精芒,直视进我的眼眸深处,用暗哑低沉的声音盅惑般道:“如果我说有,你会如何?”
我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邪魅,心突地一跳,不自在的挣着身子,“那是你的事,你高兴就好。”
他松了手,离开我,小声呢喃道:“我太急了。”
紧张的空气一下烟消云散,我如堕云雾中,“你说什么?”
“说正事!”他一下转变成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严肃样,“现在怎么办?你想从哪里下手?”
我沉吟了会,娘那边可以先放一放,最令我在意的是——“当年沈家那帮凭空出现的‘仇敌’是怎么回事?”
凌非赞许的拍拍我的脸,“这是我查得最辛苦的部分,严格算起来,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那,你查到了什么?”
“起事人是衣蓉的家人,衣蓉就是沈陶那得急病去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