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林青衣在她眼里,是勾栏院出来的贱人,卑微、低下。而这,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她的愤懑与不满。每每看到她与玄熙出双入对时,她总能从林青衣卑贱的身份上寻求得到一丝安慰。
至少,我,白真真,是大君正式册封,有玉蝶为证的郡主,更是玄熙明媒正娶的夫人,而你,却永远,什么都不是!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只是一个巨大的匪夷所思的泡沫,林青衣,君凤兮!
君凤兮,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皇!这大君王朝吊正言顺的主人,她比任何人都高贵,她是那个站在巅峰俯瞰世人的人。
所有的一切,在这瞬间,轰然倒塌。
在白倩儿脑袋一团糟的同时,她竟已毫无阻拦地冲进了玄祁的灵堂,而凤兮正安静地跪着,袅袅的白烟下,她阖着双眼,十分的祥和。
然而,这种过分的平和,安静却反而让她显得死气沉沉,她,竟像一个千帆过尽的老者。仍然是年轻娇美的容颜,却有着一颗千疮百孔,早已衰老的心。
白倩儿突兀地打破了这份沉重的宁静,她红了眼竭声喝问道,“林青衣,你到底是谁?”
问完这一句她又愕然停口,刚刚的恼恨已全然上见,换上一副十分仓皇的神情,她立刻后退了几步,欲拔腿而逃,可身后那木门挪动发出的沉闷声已在她身后想起。
瞬间,白倩儿脸上最后一抹血色尽失,她迅即转身,雕花的朱门发出最后一声响,已然阖上。
门边,鲜红衣裳的男人倚门而笑,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上翘,笑的竟是那般妖孽。
白倩儿瞠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戳指着那男子叫道,“林让!”
君让测头,挖着自己的右耳,朝着凤兮跪着的方向痞痞地笑道,“还是林让听着舒服啊。”
凤兮道,“记着,他叫君让,是君而非林,”
冷的没有温度的女声骤然在她身边响起,白倩儿惊惧转身,不知何时,凤兮已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后,冷淡的视线落在前面不羁的男子身上,可男子还是未有半分的收敛,仍是懒懒散散地痞笑,看的出来,他可毫不认同凤兮说的。
“你…你,”可白倩儿却受不了这样诡异的气场,她哆嗦着双唇,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清。
“他是我的哥哥,君氏除了我,还有他。我在,或者他在,君氏就永远亡不了!”
这话,应该是对着白倩儿说的,可凤兮说这话的时候,却灼灼地盯着那个妖艳异常的男子。
她想告诉这个男子,他永远都是君氏皇族的一份子,君氏荣辱亦与他以共。
而后,目光落在白倩儿身上,嘴角微微上翘,似笑却非笑,又像是叹气,又似是讥讽。
“你,有了半点怀疑,就不应该再出现在我面前,你该去告诉玄熙,让玄熙自己来探一探究竟,何至于你这样莽莽撞撞地就来了。”
她的嘴角又上翘了半分地弧度,回答了她的问题,“是啊,我就是君凤兮,林青衣只是我年少的一个梦,泛着微微的桃色却带着永恒的苦涩,一辈子的阴影。”
“每一次看到你,我都在想,我该为你准备一个怎样的结局?其实还没有想好,”她笑了笑,“虽说,帝王要虚怀若谷,要大度,可是,除去这一层外衣,我还是一个女人,一个被你们彻底伤害了的女人,所以,我大度不起来。”
烛火忽明忽暗,阴影处的君让低低笑出了声,沉闷闷的嗓音,偏生尾角向上勾起,诡异非常。
“我亲爱的妹妹,你准备怎样呢?”懒散地又带点笑的男生陡然响起。
凤兮斜睨了一眼君让,并没有理会,反是蹙起了眉,显得非常疑惑,“你怎么会怀疑我就是君凤兮?”
凤兮的视线看似仍然浅淡,可已无形地凌厉了起来,在这种压力下,即便白倩儿不想说,可还是不由自主地答道,“是…是…齐……”
“齐延年!”凤兮道。
白倩儿刚想点头,便觉身后大门洞口,一道红影已迅即地跃入黑夜中,‘彭’,雕花的木门又再次阖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看来,齐延年是想起我与他的旧债来了,”凤兮轻笑,已收回了刚刚的冷峻,变得又似乎十分和颜悦色,恍如聊家常般对着白倩儿道,“没想到齐延年再看见我时,已经完全不记得我是八年前的那个小女孩,女大十八变,变得真真不一样了。可不知道,要换成了我父皇,我站在他面前,他会不会也像齐延年一样,认不出我了。”
似乎眼前氤氲了起来,凤兮撇过脸,接着道,“不过,我相信,父皇他肯定第一眼就能认出凤兮的。”
“你,你……”这样的喜怒无常,让白倩儿无法适从,心中的恐惧愈来愈深。
白倩儿悄然地不断推后,手慢慢地搭上了门沿。
凤兮手撑在腰上,在烛火的明灭中还是淡淡地笑着。
白倩儿见凤兮始终没有什么动作,咬了咬下唇,猛地使力,欲一鼓作气推门而逃。可马上,她就发现,无论她怎样用力,木门是纹丝未动,冷汗涔出。蓦地,眼角似乎看到一缕素纱在微微的飘动。
她抬眼,竟发现一丈之外的凤兮此刻便在她的身侧,无声无息。而凤兮那细腻修长的指尖,正轻轻巧巧地搭在门上。白皙的手指,在这样忽明忽暗的夜色中,有一种奇异的剔透。
凤兮侧脸,笑得仍然温柔,“我们该有个了断了。”
在那一瞬间,青丝成雪,金凰飞烁。
“我要走了,真正摆脱的一切,包括玄熙,”她星眸含笑着对她说,“其实,你一直羡慕林青衣的,对不对,那我现在就让你成为林青衣,可好?”
衣袖轻扬,白倩儿只觉迎面一阵风,素纱遮面,在她还没有明白过来的时候,人已经飞了出去,又猛地被凭空冒出的两人钳制住了左右双臂。
凤兮寒声吩咐道,“去把该请的人都给我请来,天明之前,我要看到一个新的林青衣。”
“是,”空旷的灵堂突然就传来了领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