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堤住在紧临拓拔王府的一座小院里,借了拓拔王府的两面墙围成的小院,家俱不多,却甚为清雅。
自玉夫人处回来,春堤习惯性地赶紧入浴清洗。他有严重的洁癖,却又偏偏非要给人看病,无奈地自嘲一笑,使劲用皂液把两手抹了又抹,直到一双手浮现粉色。
“春大夫,春大夫!”门外内卫怯诺地猫叫。
春堤良久才听出有人在叫门,直眉微拧,旋即放开,径自取过白巾一边擦拭湿发,一边往里屋走。
内卫叫了半天没见有动静,也不敢造次,他来之前专门爬上王府院墙张望过,春大夫的屋里有亮灯,想是脾气上来不爱搭理他。可是,王爷有令他又怎么能不把人请到呢?左思右想,不能硬来还不能软来吗?
一个大男人,当街往地上一坐,张口大哭:“唉哟,春大夫啊,快出人命啦,您老人家救命啊!行行好吧!不然小的一家十余口就没得活路啦!春大夫啊,快出人命啦,您老人家救命啊!行行好吧!不然小的一家十余口就没得活路啦……”内卫颠来倒,倒来颠的主要也就那几句话,比起苍白无力的话语,他的哭声倒是比较有韵味,荡气回肠,抑扬顿挫的,隔个几下还安排超长的一个倒抽气配合着暖场。
“卡答”一声,春大夫终于打开院门,黑着面孔,手拎药箱,潮湿的长发黑乎乎地披散于肩头,白晰的肌肤在黑暗中苍茫茫一片,有如厉鬼。
内卫暗喜,抹了抹并没有眼泪的绿豆小眯眯眼,得意地站起身子,笑嘻嘻地说道:“春大夫,对不住啊,实在是王爷请得急,小的也是没法子。”
春堤温吞地看他一眼,也不言语,提了提右脚的鞋子,闷头往王府走。
“春大夫,王爷现下在他自己住处,新来的水奴出了点状况,”内卫见他头也不抬地往前赶,步伐甚快,连忙在后面嘱咐,“春大夫,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内卫说着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眼泪鼻涕不能自控地一起流下。
“用袖子吧,这回有它们的用武之地了。”春堤轻轻丢下一句,快步往主屋走去。
守卫王府的门卫两两相望,纳闷地直耸肩。这豹子头发的什么颠?竟敢在王府如此行为不俭,也不怕给王爷收拾了?
豹子头苦不堪言,暗自叫糟。完蛋鸟,中招鸟!
自此,凄厉如夜袅的舛舛怪声响彻于拓拔王府,N天之后才慢慢消失。
春堤心里有气,进门也不通报,直接拉开正厅的椅子,哐当一声重重地放下药箱。
拓拔宏头没回就知道是春堤倒了,语拈微酸地说道:“当心我的黑紫檀椅子!人在床上,交给你了,给我用心看!要抹药就叫我!”说完,让出位置跑到外间坐下。
他不敢留在屋里,怕一会儿春提瞧治年水遥伤处再把他给怄出点什么来。
春堤怒意渐消,有些好奇。
拓拔宏的性子他多少也知到个一二,是典型的男“猪”,点将带兵是把好手,人情冷暖,举步周祥,但是对女人,却基本没有什么温情。女人与他,不过就是摆件。此番,他竟然主动提出要给,给“水奴”上药?如果他没听错也没记错的话,刚才那个叫他的内卫是说的“新来的水奴”来着。
春堤伸手将半开的内室大门完全推开,正中央的超级大床赫然印入眼帘。床上,身覆锦被的女子,背朝上,面向里趴着。
“你是哪里不适?”春堤走近床畔,目不斜视地问道。
半晌未见床上的人儿回话,只有淡淡的女子馨香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鼻尖。
是很清幽的体香,像女子此刻锦被下伏着的身段,撩人心弦。
“她晕了!”外在,拓拔宏代年水遥回答,“伤在,在后面。”
春堤皱眉,晕了?岂不是又要他上手?
之前在玉夫人处,因为所用解药的种类较多,加之上药手法每种又另有不同,他不得已才亲自上手示范,怎么这个水奴也必须他亲自动手吗?
“你来!撩开我看!”春堤厉声冲着拓拔宏吼道。平日里他还算温和,只是在疹治病情时才会变得六亲不认。
“不行!我还有事!凤国质子来见,这里交给你!看完病开完方就走人!药我会上!”拓拔宏在外面坐了一阵子,头脑益发清醒,他不能留在这里,刚才他看过她的伤处,红紫的地方已经变黑,但是指印仍然十分明显。春堤这小子是个厉害的,一眼就能看出她是怎么伤的,指不定到时候会怎么调侃他。再说,若是他留在这儿,年水遥会不会刚醒来又再气晕过去?
春堤为人,他还是信得过的。
春堤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比女人还要漂亮的双手,仍然自恋地不愿轻易使用:“那你唤女婢来!”
“不成!这事儿只能你做!你嘴巴紧!”拓拔宏当时就拒绝,拍拍屁股走人。
春堤无语,命啊!谁让他欠他的呢?
他离家来到木国,刚进丰城便被一群混混堵住,劫了财不说,还想劫色。还好,在衣服快被扒光时,遇到了巡防的拓拔宏,二话没说杀了那帮混混,带他回府养伤。伤愈后他本想离开,却赶上前来找拓拔宏会商联防事宜的水国太子赤珑牧野中毒休克,为了自己,也为了报答拓拔宏,他出手相救,之后,赤珑牧野的随臣怕主子的病情有变,死活都不敢让他离开,生生把他留在拓拔王府。这一留便是大半年……
想到初来木国的情形,春堤不由感伤,一转眼,他离开家乡也有三年了,不知道,她,可好?
“嗯。”床上的人儿,低低地吐声,醒转过来。
春堤扭回心神,暗自庆幸,女人既然已醒,他可以不用上手了。
“你伤在何处?”
伤?年水遥头昏脑涨还未十分清醒,臀部火烧火燎的痛楚让她甚至无法支起身子。
拓拔宏!年水遥恶狠狠地在心里再次问候他全家。
拧过头,透过有些浮肿的眼睛,她认出问话的人是叫春堤的“小受”。
表情瞬间变幻,水灵灵的美眸眩然欲泣,鼻翼轻轻扇动,隐隐发红,牙齿委屈地咬住一方红唇,哀怨地凝望着春堤,仿佛他是她等候了一生,前来拯救她的神人!无所不能!万般委屈,千般为难,有他,便不再成为麻烦。被下的手,悄悄扯落些许锦被,露出其下光裸的点点香肩,似露非露却媚态横生,妖而不野,惹人垂怜。
小样!看她勾搭不死他!
奈何,春堤根本无视于她费尽心思的回眸一望,嫌弃地伸出两指夹住被头往外掀。
年水遥嘴角微勾,坏坏地笑了。
他没想到,她,她竟然全身未着片缕。
拓拔宏原本是想给她穿好衣服再让春堤诊治的,可是她的屁股实在肿得没谱,腰,大腿都一起肿了,轻轻挪动一下都猛出冷汗。他实在是不敢。
春堤望着比他还要白嫩的皮肤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水一般柔滑的曲线顺着脊柱两侧汇成的凹陷延伸至……至发黑透亮的屁股……呃……那是屁股吗?怎么肿成这个样子?
春堤不禁轻笑出声,没想到拓拔宏还会这一手,怪不得连女婢都不给看。
年水遥身子一僵,TNND,不受勾引就罢了,竟然还敢笑她?她这么漂亮的一个大美人,光滑滑地躺在他面前,他竟然无动于衷……她肯定,他不是男银!莫非……
春堤自药箱里取出一盒药膏,勉为其难地挑起一块,在她臀部指印洼下的地方涂抹。手下的肌肤很滑,下陷的部分,肌肉受伤严重,春堤来来回回的多涂了几次。
臀部的刺痛随着药膏落下快速减退,好药!
年水遥眼睛放光,更加坚定之前的想法。
这个小受,也许就是可以助她逃走的帮手!
“春大夫,”年水遥语怯胆小地抓紧垫褥,“王爷天天欺负我,我瞧不上他,春大夫能不能帮忙……”
春堤一脸沉寂,手下猛然使力,痛得她大叫。
“春大夫……”这一下还真把年水遥的眼泪给按出来了,“你喜欢王爷是吗?王爷如今总缠着水儿,你若能帮水儿离开王府岂非好事一桩?”
春堤面色骤然变黑,额边隐入发际的一条青筋不甘寂寞地抬头亮相。转眼,又恢复风平浪静,春景般的杏花眼温吞地瞧了瞧年水遥,起身打开药箱,取出一个又一个药瓶,最后,在箱底翻出一个用白纸裹着的药包,玉刻般的手指轻轻拆开药包一角,对着年水遥洒去。
年水遥腰腹以下根本无法动作,眼睁睁地看着药粉落了一身。
“你烧得厉害,这药能防止传染。”春堤不紧不慢地将药箱合上,揽起挎绳往肩上担好,迈动潇洒的四方步便往外走。
烧得厉害?年水遥鄙视地挑眉。她哪里发烧了?只不过屁股有点肿而已。嗯,怎么身上突然热热凉凉的?
年水遥再次眼前一黑,黑之前想明白一件事——春堤在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