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行并不常来,或者说很少来。自从云行将红烟带出太女府,也有三个半月了,云行才是第五次来。云行每一次来无非是聊天,聊她在官场上的见闻,那些见闻中,大有红烟服侍过的恩客。
红烟只是默默听过,从不多言。红烟心中对自己的芥蒂未曾减少过,他告诫自己,不应奢望云行为他做些什么,但是心里上的期待却与日俱增。红烟讨厌这样的自己,看着云行,红烟有时候觉得自己的爱,都是污浊的。但这深深的绝望,红烟是不敢让云行瞧见的。
“红烟,昨日可是荣王殿下来了?”
“嗯。”
“荣王殿下是来玩乐的么?”话一出,云行才觉得这话莽撞得很,有些尴尬的望着红烟。
红烟提着茶壶的手抖了一下,不过并没有溅出些茶水来,红烟缓了缓神,这是云行第一次直面讨论自己的行业,意外罢了。“云小姐来这里,不也是为了玩乐么?”
“当然不是。”
“红烟以为进了这小院的女人,都是红烟的恩客呢。”
云行有些哑然,半天才组织好措辞:“我来找你从不为玩乐,我只是当你做朋友,我云行交朋友从不看对方的身份地位。”
红烟有些感动,却及时止住了眼眶里的热意:“云小姐抬爱了,红烟不敢当。”
“我可没有骗你。红烟,不瞒你说,我今日就是为了荣王殿下来的。”
红烟明白,六月前荣王殿下在梨春园受伤以后,再也没来过这里。昨日却来了,云行定是觉得很不寻常了。
其实注意荣王殿下动静的并不是云行。云行是经过师姐殿下的提点,才发现荣王的可疑的。“红烟,昨日荣王来你这都行了什么事?”
“荣王在这里坐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然后……”红烟看着云行望着自己专注的表情,可是自己却不能告诉她任何她想知道的。“然后她做了一个正常恩客都会干的事情。”
“什么事情?”云行问得太快,反应过来时,话已出口。
红烟坦然地望着云行,云行却不由得憋红了脸。
红烟说的是实话,但却又不尽是实话。
昨夜原千荣对自己做的,与其说是为了寻欢,还不如说是发泄。
若是红烟不知道孟竹放的离奇身世,定也看不出那发泄中的自责与迷惘。原流进的死只是一个意外。
孟竹放是为原千荣而来,只是这复仇之路上遇到了原流进这个变数。
原千荣定也是知晓了这其中的原委,否则也不会若昨日那般焦灼,欲言而又止。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原流进命有此劫,怪不得谁的。
“云姐姐,可有不妥之处?”
云行讪讪笑过,便也岔开话题,要同红烟一同为百灵庆生。
云行自知刚刚过于冲动了,师姐殿下只是提点了荣王殿下的怪异之处,却没有任何查问红烟的意思,定是也猜到了荣王不会向外人道出些秘密,何况还是一个官奴。
想到这里,云行的心里不免还是会略起疙瘩。红烟是个淡漠的人,和他在一起异常舒心,可是那官奴的身份却又是自己所不齿的。好在红烟的衣着、神色并看不出什么官奴的痕迹,云行也乐得忘记。只是今天自己挑起了不快,颇有点捅破了那层薄纸的意味。云行自行担待起打破这尴尬氛围的责任。
“红烟,我给你们舞上一剑助个兴吧。”
云行身形挺拔有力,抽剑而出的动作更是干净利索,几招几式快意潇洒,剑气横扫,气势凛然。红烟忍不住取来七弦琴,恣意拨弄,曲调昂扬,跌宕起伏,与剑意相喝,天衣无缝。
百灵在一旁看着,满心欢喜。在他眼中,哥哥和云行俨然一对璧人。百灵的心中从不曾放下希望,在他眼里,哥哥也是有着盼望的,只是从来都不说罢了。
晚上的餐桌上多了几盘点心,由着云行教着哥俩行酒令。除了起初还有些拘谨,其后竟是发觉,这样的拼酒时光可比当闺秀的年月里,畅快许多。
夜深,两个男孩儿都是醉意上脑,唯有云行还只是酒醉三分。
云行分别将两人抱上床铺,自己却又自饮自乐起来。看着红烟恬静的睡颜,淡色的唇角,浅浅的笑意。云行颇感惋惜,红烟是个值得疼惜的人儿,只是却不好命,自己也无能为力。除却红烟被带入太女府后的心慌意乱,云行对此间院里的安宁颇为满意。
平日里瑞王殿下布置给云行的作业颇多,而云行自个也没有儿女情长的敏感心思,想着红烟了,便过来瞧瞧。红烟总是温顺的,同云行闲聊,为云行奏曲起舞,甚得云行欢心。只是红烟却是看得明白,云行定是会有大作为的,云行不会是为男子而停留的女人。
只是看得越明白,心下越无奈。红烟的心底所做的,永远是迫使自己忘却心底对云行的那番爱意。云行那样光亮的人物不是自己所能爱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