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秦深还是秦侍郎,见了宓心首先行了一个下级见上级的深鞠躬。
只是宓心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样一个人,亦敌亦友的人。
当初因为柳灵的事,方才与秦深结为联盟。但之后,在勤王叛军之中与秦深再次相遇,却被秦深告知,柳灵小产身亡的消息……
这事对宓心的打击不言而喻。宓心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连自己都不敢去想起。如果她可以选择,她真的不愿去触碰任何能引起她回想到柳灵的,人或物。
可是,宓心同柳灵形影不离,生活了近三年多,柳灵早就融入了她的生活,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没有几人能理解宓心的重情,貌似冷淡的她其实早已承受不了柳灵的离开了。可是,身边太多的人或事,让她甚至忘记了去感恩柳灵贴心的照顾,但这并不表示她不在乎。
那一刻,秦深说柳灵死了;那一刻,宓心知道柳灵不会再回来她身边了;那一刻,她万念俱灰……
甚至于,那同归于尽般地行刺;甚至于,那长剑穿胸时的解脱;甚至于,她几乎想丢下一切的责任,就那样一走了之……
生命无法承受之痛。心胸无法挣脱的窒息感,让她不敢去面对第二次。
好在秦深上来就是官腔,也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愁苦。宓心的手在长毯下紧紧地按住胸口,似乎这样可以减轻那一阵又一阵袭来的心焦、心寒……不过即使这样,她说话的口吻还是宓心式的清淡:“秦侍郎不是勤王殿下的幕僚么?”
“宓大人,下臣内战之时一直卧病在床,前些日子才好了些,怎么就成了勤王的幕僚?这个是大罪啊,宓大人可要慎言才是,否则一句戏言要了下官的小命,也坏了大人的名声啊。”
“如此说来,是宓某认错人了。只是宓某与秦侍郎不熟,不知秦侍郎所为何事?”
“大人说笑了,下臣今日是专程贺喜来的。早就听闻大人神勇,是以迫不及待前来探望。今日一见,更觉大人之心日月可表,实在是令下属们情不自禁瞻仰膜拜。还望大人早日痊愈,上任就职……”
再后来,又说了一些,宓心有些记不甚清楚了。笑面虎一谎套一谎,面不改色,其功力早就修炼成精了。
宓心只知道,秦深矢口否认在勤王叛军中的一切过往。其实,也情有可原;只是,秦深的退路找不到一丝破绽,就好似那军中所见的却非其人。可见秦深之举,早有预谋了。今天她来,也不过只是为了给宓心提个醒儿。
如今,算是扯去了过往的牵扯,秦深与自己再也不用谈交情了。今后,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话说回来,柳灵的事儿,秦深并没有欺骗宓心。
秦深也只是谎言的受害者而已。秦深相信雍王原千连不会对柳灵下黑手,没错,但并不表明原千连不会欺骗她秦深。原千连只是希望秦深相信“柳灵已死”,好让她一心一意陪在自己身边而已。至于宓心的所思所想,并不在原千连的考虑范围内。所以今天的结果只能说是阴差阳错。
不知真相的宓心在秦深告辞后,只觉得心力憔悴。不受控制的,记忆铺天盖地地袭来。
“妻主,怎么了?”青桐看来客走了,便进房内看看宓心有何需要。屋子里静得就是连绣花针掉地上也能听得见,青桐以为宓心入睡了,不想刚来到床边,就被原本该睡着的人用力抓住了胳膊。青桐被吓了一跳。
“桐儿,陪陪我。”
“妻主,桐儿一直在这里呀。”
“不是的。桐儿,躺下来,让我抱抱你。”
“妻主……”青桐第一次在大白天里听见宓心如此直白的要求,虽有些羞涩,却还是顺从地退了外衣,松了发带,轻轻地挪进了毯子。
宓心几乎是立刻侧过身,将青桐抱了一个满怀。
“妻主,小心你的伤。”
“不碍事。”将手伸进绸面亵衣里那细滑的触感,还有满怀暖暖的馨香,足以让人忽略肉体上的那一些些的伤痛。“我喜欢这样抱着你。再过一个月就有人跟你抢妻主了,你还不抓紧时间好好讨好我?”
宓心是故意要提这事的,她怕小孩儿心里面有什么不开心的,憋坏了身子。虽然青桐怀了孩子,肚子都这么大了,但宓心的心里他还是长不大的孩子。
而青桐确实有一小刻的沉默。自从宓府接到圣旨的那一天,青桐就有些难过。不过虽然从正夫变成侧夫,但那毕竟是皇子,而且三夫四侍本就是常事,青桐并不觉得无法接受。只是越发在乎宓心对他的态度来。“桐儿害怕烦着妻主。”
“傻孩子。”
“妻主以后还会待桐儿这般好么?”
“自然会。只是原千娇贵为皇子,很多事情必然会委屈到你。他虽然比你长上一岁,却不比你懂事。桐儿若是心里有些不舒坦的,也别憋在心里,过来跟我说说也是好的。”
“不会的,桐儿很乖,才不会给妻主添麻烦。桐儿以后都让着他。”
青桐将头埋进了宓心的颈窝,披散下来的长发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宓心的颈部。有些痒,却很舒服。
“宝宝动了。”青桐拿起宓心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妻主,感觉到了么?”
“嗯,动了。小家伙真精神。”肚皮下的跳动是新生的问候,宓心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青铜一字一顿道,“以后,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相信你的妻主,知道吗?”
“桐儿当然相信妻主了。”
“那你说说相信我什么?”
“相信……相信妻主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不,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我让你相信,我永远都会喜欢你,都会疼爱你,不论发生什么。”
“妻主……”青桐的视线撞上宓心的注视。宓心的眼中,有他日夜企盼的温柔,现在这温柔里面还有一个傻傻的自己……
“傻孩子,哭什么?。”宓心轻轻地舔了舔青桐湿润的眼角。
我只是害怕你受到伤害,害怕自己没法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