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靖一路拽着她，路经之地府上众人皆屏声静气，陪着小心垂首跪地。
“砰——”的一声芙蓉阁的房门紧紧关严，林语嫣双肩一颤，挨着墙边静静站着。
欧阳靖坐在榻上，眸子里氤氲出几分寒气。“怎么会去那里？”清冷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缓缓传入耳内。
林语嫣怔愕于欧阳靖如此迅速的情绪转换，这一刻，他好似全然变作另一个人，陌生得一如她初来南赤时凉亭内所见的那个欧阳靖，周身笼着一层寒冰，阻隔掉了一切，漠然无情。她并不打算回答他什么，这个男人，习惯了掌控所有事，习惯了去揣摩每个人的心思，那么每每面对与纳兰如此相像的自己，他的心里又在算计些什么呢？
“不准备给本王个理由？”看着她唇畔倔强的浅笑，他的面色竟莫名柔和了几分。
“理由？”林语嫣盯着那双凌寒的眸子，怔忡了片刻。昨夜的一切终究只是场虚无的梦，她以为梦里可以慢慢接近她想知道的真相，却不知梦醒时，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她以为自己可以读懂他，却不知只是自欺欺人。“只怨自己太逞强。”
欧阳靖自榻上起来，款步逼近，只眼神越发沉了。
似是从欧阳靖的眼睛里隐约读出了些什么，林语嫣迅速后退了几步，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欧阳靖很在意纳兰。“王爷难道不打算和我说说纳兰王妃的事吗？”她扬眉，眉间凝着一丝奸诈。
“你看到了纳兰的画像？”欧阳靖眉目深蹙，“那你觉得本王会与你说什么？”
“自是不知，所以才要问的。”
“本王承认你很聪明，只聪明过头便是愚蠢。”欧阳靖唇边浮上抹冷笑，令林语嫣略感不安。终于他将身子转过去，声音却是低了几许。“今日本王提醒你一句，清心寡欲才能在这王府里活得长久，而要在这府里安然生活，首先要学会的却是怎样提防他人对你的威胁，记住这世上谁都有可能害你，甚至也包括本王。”
林语嫣低眉浅笑：“如此便谢谢王爷了。”
话未说完，欧阳靖又转过身来，问道：“那么现在可否回答本王，为什么支开璎姬和璎珞？”
“璎珞、璎姬都有事情要办，而且既然现在她们是我的人，所以我想……”在欧阳靖深深地凝注下，林语嫣的话说得越发没有底气，似乎多年来所历练出的勇气以及胆识在此刻竟都微微生出些变化。
欧阳靖迫近几步，双手支在墙上，看着她将头埋低，唇际的笑渐渐变淡，最后单手抬起她尖削的下巴，对上她闪躲的双眸。
“你——”究竟是谁？话，欧阳靖只问了一半，却噎在喉间，终究化作心底无声的问询。
林语嫣有些痴愣，想问些什么，却没有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拂下他抬着自己下巴的手。
“你，好好休息。”欧阳靖转身就走，神情微有些古怪，只快到门口的时候，才道：“明儿就去暮春楼吧。”
见他走远，林语嫣长吐了口气，只是心底疑惑却不间断地席卷而来，恍若溃堤的洪潮肆虐地击打着岌岌可危的堤岸。
想到史玉萍，林语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本想活得平静，活得洒脱，奈何他人几次三番来招惹她，那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欠了她的她是一定要加倍讨回来的。欧阳靖说的对，在这个王府，善男信女终究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璎珞——”林语嫣推开房门时，璎珞早已端着酸梅汤候在门外，神情平静，似乎方才房内所发生的一切她都未曾听到过。“你去问问银月那道圣旨放在哪里。”
“是，夫人！”璎珞进来，稳稳地将酸梅汤放下，又退了出去。
不消片刻，璎珞便手捧圣旨进来，“夫人，银月说就放在书橱里，奴婢顺便给取了来。”
“好！”林语嫣冲她点点头，璎珞便悄然退了出去。
圣旨慢慢展开的同时，她只觉手上沉甸甸的。这道免死圣旨，怕是欧阳靖故意为她求的。可是，他提醒自己要按圣意去做，就只是要她好好活着吗？她长吐出一口气，眸光有些涣散，欧阳靖，如此复杂多变的男子，他的心底深处究竟盛放的是何物？不是女子，不是情爱，难道会是天下吗？
或许吧！
她已经看出欧阳靖是在伪装，可他要伪装给谁看？是欧阳淳？还是欧阳烨？还是所有浮云众生？或许最有可能的还是欧阳淳。竹林内，他曾试探过自己，口中所提的人的确是欧阳淳，只是远在北疆的人，如果要深入了解欧阳靖的一举一动，唯一的可能就是，细作！而曾经救过自己的席鸳恰恰就是欧阳淳的眼睛。
既然如此，那么她要不要告诉他席鸳的真实身份？林语嫣的思绪微有些乱，揉了揉额角，瞥向前厅里正静静做着女红的璎珞。
那是一副极为安谧而又美丽的剪影，璎珞的侧脸很美，长睫微动，别有一番韵味。缓慢起身，林语嫣蹑手蹑脚来到她身旁，站定，看着她绣着一个荷包，绣工精美，不由叹道：“真漂亮。”
余光瞥见身旁的林语嫣，璎珞痴愣一下，手上一颤，绣针偏了方向，刺到了手，立时殷红的血便涌了出来。
“夫……夫人。”顾不得手上的痛，璎珞立即起身怯怯道：“奴婢谢谢夫人夸奖。”
“你的手，给我看看。”林语嫣掏出丝帕，不由分说抓上她的手。
“谢谢夫人，还是不用了！”璎珞把手一抽，低着头，有些受宠若惊。
“给我看看！”林语嫣板着脸，觑了一眼神情微慌的璎珞。
简单处理了一下，林语嫣方吐口气，看着璎珞，浅浅扯出一个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