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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掩的偏厅镂花门啪地一声被推开,过大的力度令门扉止不住地来回摇摆,一道被拉长的阴影遽然笼罩过来,云霁月移开唇瓣前的茶盏,将它捧在手心里,再缓缓把视线挪向那道直立不前的黑影……

安陵彦就那样伫立在门扉旁,盯住那个缓缓向他看来的女子,此刻,他已经不再愤怒,又或者说,他已经告诫自己无须再为一个即将与他毫无瓜葛的女子而愤怒。

他与她,就这样近距离地相互审视着,彼此都很安静,但气氛绝对称不上友好。

“民女云霁月,给侯爷请安了。”人家毕竟是主人,还是高高在上的侯爷,哪怕人家的眼神并不友善,可先礼后兵总是没错。是以,云霁月低调地给人家行了个礼。

哼!安陵彦毫不吝啬的将鄙夷写在脸上,也不让她免礼,就那样不屑地睨视她曲膝的模样,一抹冷笑悄悄爬上嘴角。

坚持三十秒之后,云霁月自动立直了身躯,不卑不亢地抬起头,波澜不兴的双眸直直看向他。将他眼里透露的讯息看得清楚明白,讥诮、不屑、甚至还有怒意。可她不明白他的怒意所为哪般,难道这人有起床气?

云霁月的举止成功的将安陵彦压抑的怒焰再次勾起,她果然是个不知礼教为何物的女子,难怪不知羞耻,言行放浪!

“坐。”嗤笑一声,他慢慢踱向厅堂正中的太师椅,边落座边道,“白露楼的菜肴不错,云小姐昨儿中午的亮相亦非常惊艳,本侯算是开了眼界。”

一听到这儿,云霁月恍然明白了人家侯爷怒由何生,敢情他是嫌她丢人现眼了?!呵,那倒好,她已经歪打正着的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作为安陵家长媳人选的自己,有多么的不合格,她迫不急待要出局了。

有那么一瞬,安陵彦真的很怀疑面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女子?为何她连一星半点的廉耻之心也没有?当他以为她会昨日的行径而羞愧辩解,哪怕是只言片语时,她却毫不在意地露出一记无与伦比的灿烂笑容!比外边的日头还刺眼!

“既然侯爷对霁月已经有所认识,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其实我此番专程来府上拜访,只有一个目的…”云霁月笑着停顿下来,腹诽道,看他气色欠佳,不会以为我来是要他履行婚约的吧?

“侯爷还认得这块玉坠吗?”原来偶尔捉弄捉弄人也挺惬意,云霁月故意自腰袋中取出翡翠玉佛,在他面前晃一晃。

无耻!她以为凭这信物,他安陵彦便会就范,进而忍气吞声的把她娶进门吗?如果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不是她太天真,那一定是他失心疯了!

安陵彦险些把持不住自己想揉碎她的笑脸的冲动。

“看侯爷的样子一定是认得了,还非常重视。”云霁月强忍爆笑,拎着玉佛踱到厅堂正中的花梨方桌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对端坐桌旁太师椅上的安陵彦,无比郑重道,“虽然霁月只是一介女流,也明白君子不夺人所好的道理,故此,特将这玉坠归还侯爷,望您妥善保管。”说完,她把玉佛轻轻搁在桌上,之后,好整以暇、悠然自得地踱回自己的位置继续喝茶,连他的表情都懒得欣赏。

这…这是什么状况?

云霁月此举显然超乎安陵彦的预想,他错愕地盯着桌上的翡翠玉佛,心道:她居然轻易就将安陵家的祖传之宝完璧归赵?!她是否想以退为进,变着花样让他就范?抑或她尚有廉耻之心,知道自己配不上安陵家长媳之位?

他兀自猜测她的意图,而她则把一杯茶喝了个底朝天,等她放下茶杯再去看他时,才赫然发现他的表情竟然如此多姿,眉心也挤得发白。

“其实侯爷大可不必费心,霁月绝对是诚心诚意将玉坠还给您,但我也想向您讨要件东西,希望侯爷答应。”

云霁月一语唤回安陵彦的神智,心中冷笑她果然另有图谋,不过如今玉坠在手,他也不忌惮她耍什么花招!于是,他神情冷漠道,“是什么?”

“一张纸,一张险些束缚你我一生自由的纸,我已经将玉坠归还,您是不是也得把成婚契约归还予我呢?”她不愿嫁,他不想娶,过了今天,他和她就是不相干的俩个人,彻底自由。

她,她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回婚约?也就是说,她云霁月是登门来退亲的!

安陵彦显然又怔住了,他活了二十多年,头一回见女子自己上男方家要求退亲,而且这样的事情居然还发生在他安陵家。她不知道一个女子退亲之后十之有九无人问津吗?

原本就预谋退亲的他,在此时居然还有心情考虑她退亲后的处境——安陵彦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可笑。

“恳请侯爷给句话,还是不还?”云霁月忍受不了他发呆这么久,她的时间可很宝贵,了结这桩心事之后,她还要上京视察云家的多处产业。

“如你所愿。”安陵彦道不清自己的心情现下是何滋味,这个结果不正是自己期待已久的吗?可为何他一点也感觉不到解脱的喜悦,反倒更觉郁卒难平。莫非仅因上门退亲的人是她而不是自己,面子上过不去?良久,想不出端倪的他只能选择用这个理由宽慰自己。

少时,安陵彦自书房返回,把那张已然微微泛黄的婚契递到云霁月面前。

“侯爷?”云霁月拿住纸的一角,抽了好几下,却发现人家还用力攥在手中,只得提醒道,“劳驾您松手。”

安陵彦闻言,遽然把手一缩,不知自己何以还失态地拽着这张纸。

而那保存了二十多年的纸哪里经得起他们俩的生拉硬拽,在他缩手的瞬间,纸张应声撕裂成两半。

“既然撕破,那不如撕烂更好。”云霁月蹲身拾起飘落地面的泛黄纸笺,连同手中的那半一起,撕个粉碎。

安陵彦负手身后,眯眼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他开始觉得看不透这个女子了。

“侯爷心事已了,霁月就此告辞。”五指一拢,云霁月将一干碎纸片攥在手中,微笑着向安陵彦告别。不待他有所表示,她已跨出偏厅向外行去。

她,就这样走了。可她须臾前的笑容却深深的映在他的眼底,不娇柔,更不妩媚,唯是宁静且淡漠,与昨日所见的她判若两人。

安陵彦恍惚迈出脚步,随她尚且可见的背影前行,他与她之间纠缠了二十多年的人生,就此撇得一干二净、如同她掌心里的碎纸般了吗?

他亦步亦趋,云霁月明知他尾随在不远的身后,可脚步却始终不曾停滞不曾回首,当她行至抄手游廊的拐弯时,她信手轻挥,将手中那堆攥得微微发潮的碎纸抛入碧色荷塘,纸片一身轻盈,飘于水面,引得塘中游鱼惊窜,争相浮上水面抢食。

嗄…都撕成碎片了还要毁尸灭迹,这女人似乎比他还着急摆脱这桩婚事,她走得这么仓促,是为了那个男人吗?

安陵彦跟在她身后,亲眼目睹她将昔日的枷锁潇洒地抛入池塘,葬入鱼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伫立在塘畔,双眼波澜无惊地看着尾尾锦鲤将纸片一扫而空,而后满足地摇摇鱼尾,没入水下。少顷,晃荡的水面渐趋平静,回归一色青碧。

再抬眼时,双目落空,那抹粉若芙蓉的身影早已无迹可寻,她就这样离开了他的视线范畴。退亲这样的大事,就这样被他们以草率的手法解决,没有任何多余的纠缠,看似永无后患。他真该为自己终于脱离苦海而举杯庆贺,可为何…为何他的心里就是存着股抹不开的别扭?

顺利离开璟阁之后,云霁月凭借先前进来时记下的路线,很快走到安陵府的大门处,门房里空无一人,她只好自己打开门溜之大吉。她并非不懂礼数之人,可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再面对安陵老夫人殷盼的眼神,所以,她不辞而别,把解释的机会留给安陵彦。

安陵府门外的街道宽敞而笔直,她沿路快步而行,不料会在一条必经的岔道口看到送她前来的马车,只是驾车之人不再是个老伯,而是那个一向温和若三月春风的俊雅男子。他,正气定神闲地斜坐在车辕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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