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遥躺在床上,听得外面有脚步声,以为龙承熠又回来了,但听足音的节奏又不太像是他,正纳闷,太后已经进了内殿。
“然儿!你伤病在身就别起来了,在哀家面前别见外!”见她醒着,太后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按住她不让她起身,然后坐在床沿,满目爱怜道。“可怜的孩子,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
云遥有些懵,“太后,您这是……”演的哪出呀?
太后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说:“你的事,方才哀家已经听皇上说了,这些年在外面你一定过得很苦,看看这脸白的,说话声音细的,全身瘦得根柴火棍,肯定是在外面连饭都吃不好……”
太后啊,我这是生病了啊!哪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脸色不白声音不细了?我现在要是能中气十足我才有鬼呢!再说你见过柴火棍长啥样么?云遥躺在床上,内心无比纠结地听了好长一会儿的关怀之语。
终于等到老太太喘气歇息的空档了,她赶紧叉开话题,问道:“太后,您是怎么认出我来了?是皇上主动告诉您我的真实身份?”
“哀家上次见你就觉得眼熟了,只是当年你是个小子,如今却是个姑娘,还连名姓都改了,这才一时想不起来。”说到这里,太后冷哼了一声说,“若不是这次你落水,郭明磊说漏了嘴,皇帝还不知道想瞒哀家多久呢!”
相较于太后的义愤填膺,云遥的反应却古井无波。“秦然已死,云遥也是个将死之人,皇上不告诉您,兴许觉得没必要了吧。”
“胡说,年纪轻轻说什么死的。”太后责难地看着她说,“你说你这孩子也是,皇帝把你困在乾元殿这么久,你见了哀家也不懂求救,看,这都让他给折腾得生病了。”
云遥笑而不语,既是懒得为龙承熠辩解,也是确实没有说话的力气。
太后叹了口气,爱怜的抚着她的手,“你打小就是一副硬脾气,受了委屈从来也不说,以前当你是男子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恢复了女儿身,可不许再硬撑,有什么事说出来让哀家替你做主。”
“多谢太后关怀,我很好。”
“不,哀家知道你不好。”太后正了色说,“五年前发生的事,就算皇帝不说,哀家也都知道的。皇帝心思重,为了皇权不择手段,做母亲的再清楚不过。他不理解你夹在太子与他之间的为难,不理解莫雨嫣与莫家对你的重要性,甚至不理解你对你父族又恨又爱的心理。当然,他更不明白你对他爱之深恨之切!”
“太后,我没有!”
“然儿,哀家是过来人,你不必急着否认。”太后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当年你与他之间的关系,早已超出了至交好友的范畴,哀家看得心里着急,不顾他的意愿急着为他定下王妃人选,便是担心他行差踏错。如今知道你是女儿身,哀家就看得更加分明,你们彼此有情,这五年来也未变过,却碍于种种现况一直无法突破。”
“太后是说,当年娶崔妙晴为王妃不是皇上的意愿?”云遥震惊不已,一直以为龙承熠是为了拉笼崔家势力才主动求娶了崔家大小姐。
太后点头,说:“若是他自己的意愿,如今的崔皇后就不必困居凤仪宫,数年不得见他一面了,连协理六宫之权也旁落贵妃之手,说起来如今这局面都是哀家造的孽!”
云遥收起震惊的表情,恢复了一脸平淡说:“我看未必,崔时远外掌兵权,内涉朝政,皇上若让他女儿再权倾后宫才是傻子。”
“崔皇后的事哀家也不想再议论了,横竖就这样了。哀家现在想与你说的是,人活着总要向前看,如今事过境迁,前朝的事该放下的就放下吧。你前二十年已经背负了太多不属于你的责任,难道还要继续背负下去?你改名易姓,难道不是希望放下一切重获新生?”
太后一番推心置腹的言语,让云遥陷入了深思。
“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有时却也过于固执了!”太后见好就收,慈爱地拍拍她的手说,“好了,你刚刚醒来,哀家让人去做点粥给你填填肚子,其它的事以后有的是时间说。”
太后招来了近身的老嬷嬷,吩咐了准备膳食,待老嬷嬷退下去后,又回过头来说:“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必须马上办的。”
观太后那表情,云遥突然觉得心惊肉跳,轻问:“太后?你说的是什么事?”
“无论怎么说你都是候府千金,哀家断然不能让你无名无份的在乾元殿住着,这万一哪天怀上了,世人如何看待你?我九泉之下又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娘亲?想当年我们在闺中可是亲如姐妹,早就说好将来若有子女,必结为夫妻。”
果然!这老太太还是像当年一样爱管闲事。“回太后,我和皇上之间是清白的,我还是女儿身!”
太后先是吃惊,接着万分失望,但很快又重燃斗志,说道:“就算你们未有夫妻之实,可方才皇帝已经那样对你,你的清白也算没了,哀家身为一国之母,怎可让皇帝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云遥很想说,她的清白虽然毁在龙承熠手里不知多少回了,可毁人清白不是皇帝与生俱来的特权吗?若是每个都要负责,后宫再设多少品级都不够用。不过她拒绝的话完全没有机会说出口,太后已经絮絮叨叨说起了往后对她的种种安排。
云遥无语问苍天,一时激动就血气上涌,两眼一翻成功的晕了过去。
前一刻还滔滔不绝的太后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推了推她的手。“然儿?然儿?……快来人!宣太医!”
“怎么了?”第一个闯进来的人不是别个,正是听墙角听得正欢的皇帝陛下。
紧接着是荣德海拖着早已经在偏殿等候的张太医也进来了。寝殿里经过一阵人仰马翻之后,直到太阳落山,本应醒来的病人却迟迟没有转醒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