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鸾直起身子，但身后却是空无一物，心下疑惑，微微侧眸，瞥向身侧的男子，见得男子抬手抚额，修长的手指微曲，轻点眉侧，举动间儒雅翩翩，竟是让平鸾看得着迷。
察觉到女子正侧眸看着自己，易铮将脊背挺了挺，暗暗吐了口气，幸好自己动作快，若是被发觉了，倒是不知该如何了。
此时他忽然来了兴致，大大方方地垂首，视线同平鸾相对，唇角轻抿，沉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这一问，平鸾便赶忙垂下头，双手有些局促地攥着衣角，支支吾吾地回道：“没，奴婢没看什么。”
平鸾垂着头，入眼的是男子明黄的衣裳，月光中那衣裳的色彩格外璀璨。
易铮挑了挑眉，看着身前垂着的脑袋，忽然觉得同她相处，即使不言语，即使不动作，一切也是那般美好。
他看着那可小脑袋，许久，许久。
而平鸾始终低着头，落入眼中的璀璨色彩逐渐蔓延至心间，在心上轻轻磕了一下，不痛不痒，却难以平静。
“平鸾。”
低低的一声唤，从男子薄唇间溢出，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温柔，说不出的柔情。
易铮的性子极少有人看清，众人眼中他似乎是个沉着稳重的帝王，凛然而睿智，决断果决，他对朝臣一向谦和，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个温柔的人。
十五年前的寒冬，清崇被后妃刁难，跪于冰雪之中三日，当时的易铮还在外经受磨砺，当得知此事时，便不顾一切地赶回京都，尔后直奔皇宫，血刃后妃。
那时，雪花纷扬而下，几名后妃的尸体陈列，汹涌而出的鲜血浸染了那满地的雪白，而易铮，那时才五岁的他背着昏迷不醒的清崇，一步一步走出漱绒殿，他的表情极其平静，深邃的眸中有着孩童不该有的冰冷，周身是难以抗拒的冷冽，那时的他，成了众人眼中的修罗。
离去时，他勾着唇角，低低一笑，包含着孩童的稚嫩的笑声却听得人心惊胆战，他说：“动他，结果只有一个。”
结果是什么？所有人都明白。
所以，他不是清崇那般温柔的男子，也许他冷漠，甚至是冷酷，但却并非无情。
所以，他会温柔的唤她，会温柔的看她，甚至是温柔的拥她入怀，让她在自己怀中安眠。
但他的温柔独独为她。
平鸾缓缓抬头，见得男子静静地看着自己，月色中，那一双深邃的眼眸却清楚地落进她心中，让一种名为甜蜜的情绪在她心中迅速滋长。
甜蜜？只是看着那一双眼睛，便会觉得甜蜜？
平鸾有些疑惑，但的的确确是只看着那一双眼睛，便是满心的甜蜜。
见着男子唤了自己的名字，却是许久未有下文，平鸾不禁有些不解。
“皇上？”
易铮恍惚地看着那一张疑惑的小脸。
“嗯。”
如此，两人静静对视，竟是久久不言。
他低头看她，她抬眼看他，他目光渺远，她眼神专注。
他的心思，她也许懂，也许不懂，但在这一刻，懂与不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只在他眼中，而他同样只在她眼中。
这世上有一个极其美好的瞬间，在那个瞬间，彼此眼中倒影出的只有对方的面容，那一瞬间，可以永恒，可以亘古，可以地老，可以天荒。
皎洁的月光丝丝而下，落了两人满身的银辉，而两人身下，似乎是一层轻柔的细纱，轻轻飘渺，萦绕于他们周围，沉静美好。
他低声唤她。
“平鸾。”
她疑惑轻应。
“嗯？”
继而，他不言，便是良久沉默。
她不解，轻轻唤他。
“皇上？”
他点头。
“嗯。”
尔后，她不问，便在是久久静谧。
随即再是他唤，她应，继而便又是她唤，他答，除此，便再无其他言辞，但听着却格外温馨。
易铮勾勾唇角，“把手伸出来。”
“嗯？”平鸾不解，却仍是犹疑地伸出手来。
他垂眼看着身前的小手，那突兀的骨骼让他心头微痛，微微垂首，发丝垂泄，丝丝黑发于眼前浮动，缭乱视线，继而发丝拂过手掌，带来轻轻地酥痒，心思微动间手背便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
抬眸，见得男子低垂着眉眼，俊逸的面容因着月光垂泄而下，能将的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平鸾便看着那轮廓，感受着从手背传至心间的温暖，动也不敢动。
易铮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落在平鸾掌心。
“猜猜看朕写的是什么。”
他话音落，指尖轻轻挪动，在她掌心划出一条条虚无的弧度。
她蹙着眉，晶亮的眸子看着他的轮廓，仔细感受，随着他指尖的移动，答案一点点清晰，眉头缓缓舒展，抿着唇笑了笑，眨了眨眼睛。
当易铮的指尖划出最后一条弧线，指尖移开。
“好了。”
“易——铮——”
“皇上，不好了，太后娘娘昏倒了！”
易铮抬眸，想看看平鸾念出自己名字时的表情，但宫门处突兀传来的声音将他抬头地趋势阻断，他便顺着那声音看去，因而便不曾看到自己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