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媛夫人静静地退了出去,月锦商盯着她的背影,半晌不语,空气压抑得仿佛是暴雨前的片刻。

“月溶——”

门帘一掀,月溶笔直的身影出现,“王爷——”

“重新选一个管家,现在这个多嘴的,让他回乡下种田吧。”

“是。”

没有进一步的询问,没有任何解释,却是一场无声的刀光剑影错过,最终鹿死谁手无人知晓。

我的心微微战栗,不是害怕,不是慌张,而是,感到了一丝处在漩涡中身不由己的压力——选择了‘生’的我,到底是对是错?

“好孩子,入了我西宁王府的门,也不知是你的幸,还是不幸。”头顶,传来喃喃的声音。

幸或不幸,都是我无法选择的命运,不是吗?

从今往后,我就要在王府安家了,这清雅仿佛隐士居所的地方,仿佛隔绝了人间的一切阴谋诡计,喜怒哀伤,短短几天,我就像做了一场荒诞离奇的梦,梦里,母亲,柳鸿祯,柳颢,玉娘,柳烟溪,柳烟泊,一个个,慢慢地透明,慢慢地消失不见……

梦里,仿佛还有一双被我忘记了的明亮眼眸,多情地,温柔地望着我,一丝丝忧伤,一丝丝厌恶,一丝丝钦羡,还有一丝丝恋慕……

王府很大,但是月锦商并没有给我安排单独的院落,而是将我安排在了书房旁的小套间里,一套硬朗简朴、充满阳刚味道的房间——案头供着两柄朴素沉凝的古剑,一套原木桌椅,一张木头大床,其余了无一物,这本是为月锦商平日看书太晚不方便回去而安排的休息地方,如今让给了我。

我很懒,在这里整整住了五年,从来没有费心思改变这里的布置,最后月锦商终于看不过去里面的素淡,趁我出门的时候,将房间里的物什添添减减,多了文房四宝,添了柔软飘逸的纱帷,粉色的流苏,各种珠宝翡翠玉石玩物,当这个房间变得终于有一点少女闺房的味道时,我却已经失去住在这里的资格。

月溶曾笑说这就是王爷表现出的对我的深沉宠爱。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书房所在的翠竹小舍,是王府的禁地,没有王爷的传唤,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入内,否则,格杀勿论——这静僻而暗合八卦阵的竹林深处,除了月锦商和月溶,以及一个洒扫的聋哑老仆,只有我,是唯一被月锦商允许自由出入的外人。

可是在外我一直恭敬地称呼他“王爷”,在心里叫他‘月锦商’,我永远也不会叫他‘父亲’,即使他给了我应有尽有的父爱,他所有的感情,我还是无法叫他一声‘父亲’——这个称呼,不幸地,已经随着某个人深深地埋在了无边的血河里。

他叹息,他遗憾,我固执依旧,一如既往。

王府里的人越来越少,总在不知不觉地失踪,我刚来时,总还能看到人影晃来晃去,等到我离开时,基本上就剩下我认识的那几个人了。

奇怪的是,月锦商根本不以为意,失踪了,就再招一个补上,招不到,就空着,慢慢地,王府里也变得像柳府那样冷清,只除了几个主子下人住着的院落看上去还算整齐,其他空旷的院落没有人照料,地面石板缝里生满了青草,草地上长出野花,灌木和小树枝枝桠桠,完全没有了形状,疯狂地长,比人还野,只剩下那一排一排的松柏,还勉强保持着王府应有的威严尊贵。

不过这些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刚来的两天,除了月锦商,我没有开口和任何人说话,但是那个温和亲切如他主子的月溶,话极少,却意外地主动告诉我很多事情,很快就一厢情愿地向我解释了媛夫人的身份,恐怕主要是暗示我不要轻易去招惹她。

媛夫人是皇上赐给西宁王的,原本是皇上后宫秀女,进王府后,曾用计怀了西宁王的孩子,妄想母以子贵,西宁王一怒之下,命人打掉,并给她灌药打下孩子,还自断子嗣,(也许这只是一个让皇上放心的无奈的手段罢了。)但媛夫人毕竟是皇上的人,西宁王也不能打发她离开王府。便一直让他留在王府,王府没有其他女眷,她便算是西宁王唯一的侍妾。

怪不得,我总觉得月锦商和媛夫人两个之间波涛汹涌,却不像是一般夫妻间的感觉,而且,从我来这里后,就没看见月锦商到媛夫人那里歇过夜——不管怎么说,月锦商这方面应该是正常的吧,而媛夫人可是他唯一的侍妾。

正月里的王府,竟然没有丝毫喜气,平静得跟平常没有两样。

而我突然发觉,日子竟然无惊无险地过了好几天,是我太沉静了吗?沉静得都忘了时间在从不间断地流逝。

这几天,一直没再看到月锦商,似乎是宫里有事,要他出面主持,一连几天,就歇在宫里他原来的住处。

他很细心,早就交代过了,王府里的人要统统将我这个从天而降的人当主子一样去尊敬,而我,也不会傻到跑去媛夫人那里自找没趣,何况还有月溶时时刻刻都跟在我身边,提点着我。

“小姐,有客人要拜访你。”

月溶在门外轻轻敲了一下,我放下毛笔,看了看将干未干的画,窗外的阳光射进来,投在画上,摇曳的雪中翠竹分外鲜亮。

深深地叹口气,此时探我的人,要么是玉娘母女,要么是左家姐弟,玉娘母女纵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知道我被买进了西宁王府,而左家人,与西宁王同处一个朝堂,西宁王收义女的事,只怕瞒不过一朝宰相。

“月大哥,你说,我能在这里见他们吗?”我低头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随口问道。

我住的地方,是月锦商的禁地,容我一个人出入已经是天大的荣幸,我还要往里面带陌生人,我可不想触到月锦商的忌讳。

“这里是小姐的家,小姐要在哪里接待就在哪里接待,何须询问月溶一个下人?”月溶微笑道。

家?这里真是我的家么?

“那就劳烦月大哥请他们过来吧。”我细声道。

“是——小姐就叫我月溶即可。”月溶答应一声,准备退出的脚步一停,又补了一句。

我乖巧地顺从,“好。”

“才几天不见这丫头倒是交了好运,哼,连架子都大了!”

清哑的少年声音响起,虽然作势哼了一声,但也并非生气,反倒带了几分探究的兴趣。

“墨弟,三小姐蒙王爷搭救,总比在左家当奴婢或者流落民间好得多,这种话切莫再说了。”

不愧是左涵素,压低的声音中少有地透出几分严厉,左涵墨不说话了,想来,还是有一些畏惧姐姐的。

我掀开帘子,纤小的身子站在门槛里,裹着翠绿的缎袄,月白的鹅绒裙,笼着小手炉,苍白而柔弱,眸底空透缥缈,仿佛身在红尘而心在虚无缥缈之外。

眼前一花,扬起一道白得耀眼的弧度,一个白影窜了过来,似乎很急切地一把扯住我的手臂!

我眯起被白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的眸,看清眼前人——竟然是左涵墨!

雪白的皮袍合身地勾勒出少年纤细匀称的身材,乌木一般的头发浓浓地披散在肩上,带出一种异样勾魂的妩媚,大大的杏眼闪耀着明澈而细碎的光芒,红唇微微抿起,好一个貌胜潘安的美少年!

我呆呆地望着他,有点不太明白,慢慢地,他妖媚灵动的面庞飞上一层红霞,杏眼波光闪闪,荡漾着醉人的情韵。

他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左涵素带着三分惊讶唤了他一声,“墨弟,你做什么……”

他这才醒悟过来,狼狈地、迅速地甩开我的手臂!

“我以为,以为她要飘走……”

他懦懦地对姐姐道,看都不敢看我,身后一直不动声色的月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左涵素的手上捧着一尾绿汪汪的琴——那是什么?那是我遗失在牢房里的琴!

她翩然、端庄、优雅地走近,天生名门望族的贵气,令人油然而生几分敬重——然而那圆圆的杏眼却弯弯如月牙。

“瞧,”她笑看着我有些呆呆的模样,似是很得意,又微微翘起丰润而不失秀美灵气的小嘴,“我就知道你会欢喜,我刚把它弄出来,就给你送来啦,算是弥补我没有如约把你接进左府的过失——唉,我怎么争得过王爷,而且你在这里肯定比在左府好,所以就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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