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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红的光流转于锋利的冰刃上,好像是饮尽了众生之血,好像是吞噬了万物之魂,而那魔魅冰冷的刀锋正直指醉的头顶,一闪而过的流光仿佛一旦落下,那么一条鲜活的生命便会悄然止于此。

然而醉的注意力却不在那上面,仿佛那冰寒的流光只是温柔照拂的盈盈月光,她依旧静静地蹲在花丛里,来不及收回表情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哀伤,淡淡的柔软,淡淡的怜悯,淡淡的包容,而深黑的眸中却倒映着那双高傲的深蓝眼眸。

“我来了,沧海。”醉淡淡地笑了,明绝的眸蒙上一层光晕,带着重逢的喜悦。

修长的身躯和四肢,黑亮的皮毛,依旧是寂寞而高傲的姿态,只是那深蓝的眸此时也带着不轻易发觉的惊诧,额间血红的十字星烙印也是异常鲜明。

醉没有站起身,弯弯的黑眸专注而喜爱地看着眼前的独角兽,不,或许,它根本算不上独角兽,因为它非但没有独角兽圣洁的白色鬃毛,只通身黑亮,而那本该长着独角兽独有的螺纹角的额间,此刻正烙刻着代表着灾难和毁灭的十字星,而那,是罪孽的印记。

被烙上十字星的幻兽,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炼狱的终结,然后带着前生的记忆,成为这片雪白之中的一朵。忘尘花,并非遗忘尘世,而是静守着最后的一丝记忆,在忘川河畔亘古地绽放和凋零。

静止,是一种忘却,而记忆是包袱,花季,因它的沉重而凋零。

倘若她没有寻来,那么,它将如同这大片的忘尘花一样,哀伤而寂寞地度过无数个没有尽头的黑夜,只能执着于那仅剩的记忆,心如围城。

醉心疼而温暖的眸光似乎传达到了那深蓝的眸中,它低低呜咽了一声,缓缓地低头与醉直视。醉伸出手,没有去在意它刹那的一颤,依旧轻柔地描摹着红色十字星,与它对视的眼却一直没有移开。

“我觉得很漂亮。”醉安宁的笑容,此刻分明带着温暖和赞许,“我叫你沧海,你喜欢吗?你看……”

醉盈白而带着淡淡温度和暖香的手,轻轻地抚上那双深邃的蓝眸:“很像星空下的大海呢……很美,很醉人……所以,就叫沧海,好吗?”

沧海犹豫地看着那双令它安心的黑眸,良久才微不可察地轻点了一下头,却见那黑宝石般的眼眸透出了琉璃般清透璀璨的光芒,它好像受到蛊惑般,竟不自觉地伸出暖湿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那双黑眸,而后察觉到自己的行为,便愣住了,迷茫不解的样子。

醉也是微微一愣,转而便扩大唇边的笑花,清质的容颜是从未有过的明亮和灿烂,衬于身后那片鲜明的白,构成了一幅让人移不开眼的绝世之画。

醉站起身,黑色的裙裾带起一场落花,就如同深幽的夜幕洒落了一场小小的花雨。只是那场花雨落定后,雪白的花瓣上,滴落了几滴嫣红,鲜明,惊心,是惑人心智的魔魅之美,花的馨香,还带着血淡淡的芬芳和清甜……

看见沧海眼中的深蓝蒙上了一层淡红,醉这才发觉到颈间利刃划过的微辣之感,缓缓抚上脖子,温热的液体顺着手指流到手肘,微微悬停了一会儿,才滴到宽大的袖子上,黑袍上立马开出了一朵朵暗红的血花。

沧海低吼了一声,懊恼自己的疏忽,竟然将身后那个魔族给忘了。将有些愣怔的持刀之人撞离醉的身边,警惕地横挡在醉的面前。而那个魔族急急后退了几步,却仍恍若未觉般,依旧怔怔地看着滴血的兵刃。

醉微微偏过身子,抬首看向持刀的人,而那人在回神时也同时看向了醉。

也是深蓝的眼,也是孤傲的眸。与沧海相同,却也不同。孤绝的,自傲的,仿若记忆的花朵,开在深冬的夜幕。冷如冰霜的眼凝着一层千年不化的坚冰,无波无澜的冰面绝然而深幽,遥遥地望不见底,如一道危险的深渊,倘若跌落,便是尸骨无存。

一袭黑锻金丝麒麟纹长袍,腰束檀金旒纹带,黑发简单束于脑后,剑眉鹰眸,薄唇微抿,整个人带着一种肃杀的王者气息,散发着冷酷凛冽的寒气。

然而,醉却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恐惧,更没有因为受伤而来的愤怒。甚至觉得那带着冰冷的深蓝是那么的高贵美丽,深蓝色的,一种暗暗的,沉淀的蓝,就像一万公顷的海底,孕育着一种颠覆性的力量,强大而深沉,沉得让你忘记呼吸。

冰冷与血腥,寒冽与杀伐,是这个人唯一的表情。醉却从中看见了一种哀歌似的茫然和孤绝,竟和这忘尘花魂如此相似。

“你是谁?”醉问道,并抽出袖中的手帕按在颈间的伤口上。没想到只是轻而快的一划,在毫无痛感下就出现了血口,好锋利的剑,好在伤口并不很深。

看她平静而从容地处理伤口,没有意料中的愤怒,惊惧,害怕,只是微微皱着眉,声音平静如水地问道:你是谁?

她问,他是谁?那么,她又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不知道,忘尘殿是不被允许进入的吗?

无言地瞥了一眼横挡在她面前的那只黑色独角兽,是防备警惕的姿态,复杂的目光再次看进那双黑眸里,而他手中的嗜魂剑好像是饮到了鲜美的血,正兴奋地发出细鸣声。

“你是幻兽殿的刑司?”醉看了看鸣叫的嗜魂剑,暗红的刃上淬的正是她的血。

闻此,那人微怔的表情仅仅只是瞬间而现,下一秒,冰冷而高傲的眸又凝成了坚冰。

没有在意他的无言和沉默,醉的手轻轻地磨蹭着沧海的脊背,眼里升起一丝温度:“要把沧海带走,需要做什么?”

沧海?刚才她就一直喊着这个名字,是这只独角兽的名字?这只被天界送来处理的的独角兽是她的幻兽?不,它并没有和任何人缔结过契约。

半晌,就在醉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冰冷如刀的低沉嗓音却响了起来:“名字。”

含冰的森冷语气出自面色鸷寒的男子口中,深厉的眼瞳迸射出鬼肆的寒光。醉无畏地回视,坦然自得。

“沧月.醉。”

沧月?巫族的人?从她转过身来的那一刻,便被那双绝世的黑眸所惑,因而忽略了她身上的巫袍,此时再次打量,黑发,黑眸,黑袍,神秘而深幽的颜色像是本身就来自于地界,却又没有地界的阴森晦涩之气,反而清朗灵透得没有一丝杂质。

那黑眸是干净的,清宁的,也是深邃的,他甚至回想到刚才她喊着“沧海”时,那眸中的淡伤,柔软和包容。也许是被迷惑了,从不言语的他,今天再次破例了。

“乌列.冥。”他的名字。那个北方地界仅次于魔主撒旦的第一战将,掌管炼狱轮回之门的魔族,传言中那个令人闻风丧胆,一夕间斩尽所有低级魔人的男人。杀戮的眼,杀伐的气……

然而,他的名字和嗜魂剑却也是他唯一所拥有的,是的,是唯一,就连记忆对他来说,都是奢侈的,所以,除了这个名字,他究竟是谁,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他就只是地界的战将,仅此而已。

乌列.冥没有看见醉脸上除了平静以外的表情,即便是巫族,他的名字对于任何人来说,就如他的冷酷绝情一样令人胆颤。没有人会用平静无波的眼神看他,即使是魔主撒旦也是颇为忌惮他的。

为什么,可以如此平静……不懂世事吗?那为何…那双黑眸如此深幽……黑色吗,竟是如夜的颜色,遇人无数,杀戮千万,他却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黑色,安宁到入了骨髓的黑色……

醉若有所思地略略一顿,说道:“乌列.冥?……”仰视那片深蓝,自然而然地开口,“那么,冥,我需要做什么。”她的声音里只透出一丝了然和坚定,再无其他。

冥?心平气和的样子,好像她那样叫了千百次般的自然熟识。他的心脏猛地一颤,一瞬间的鼓跳冲破了胸腔的虚空和死寂。

那原本一贯高傲而冰冷的深瞳,如同风过无痕的夜空,那里面的杀伐之气竟化为乌有,冰眸扫过醉清丽的容颜,带着一种连他自己也无法明了的复杂和不解。

……

一眼千年,两人相视。平静无波的眸,与冰冷无澜的眸。

醉没有等到他的答案,却在那眉眼深处看见了一股深蓝的暗流,汹涌叫嚣着,寂寞地张狂着,如同正刮着一场铺天盖地的无声的沙尘暴。风的狂躁,沙的落寞,还有让人无法呼吸的压抑与不安。

她不明白,那原先冰冷无波的眸,为什么此时暗含着这么多情绪,好像一只脱了枷的困兽,急切地冲出牢笼,义无反顾,无可追回。

良久,那深蓝的眸最终依然如初,好像冰冷寒肃才是最终的坟地。他面无表情地看了醉一眼,然后无言的转身,离去。

离去,那个背影绝然而孤傲,却也,寂寞而荒芜。

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暗藏在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

“我可以带沧海离开吗?……”顿了顿,又有些犹豫地说道,“呐……其实,忘尘花……我可以把忘尘花的花语告诉你。”总觉得,这忘尘花对他有特殊的意义。

听到她的话,乌列&8226;冥远行的脚步停了下来,却依旧背对着醉。忘尘花,是地界唯一的风景,也是他最常留连的地方,总觉得,只有这花才是与他相知的,又总觉得,他的那些过往和记忆都被收录在这些白色的花瓣里。因此,忘尘花于他,确实是不可忽略的存在……

刚硬坚韧的轮廓勾勒着卓绝的背影,醉也从那背影里看出了他的期待,于是开口道:

“花的灿烂与我无关,

海的气息离我很远,

我只看见自己的影子,

孤独是我苍凉的外衣,

倘若我也有翅膀,

我也要,飞越沧海……”

这,都是来自那声声怯怯的低吟,摇曳的花发出沙沙的声响,悲伤的,落寞的,也是渴望的……

“这是忘尘花告诉我的。”醉低头看着厚厚的一层落花,那洁白之上,殷红的血滴异常醒目和惊心,“而且,它说,它叫慕羽花。”慕羽,慕羽,渴望飞翔的花……却连细窄的忘川也越不过……

听到醉呢喃般的话,乌列.冥静默了许久,才低哑地开口:“……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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