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拍卖会采取自行叫价。”南柯柳儒雅地摆着玉扇,对着下面激动的人群说道,“那么,开始——叫价。”
“3000两!”一个粉面的公子哥首先叫了价,看着美人垂涎欲滴。
而其它人也争先恐后得喊道,对美人也是势在必得。
“3200两!”
“3500两!”
“我出4000两!”
“……”
醉娴熟地摇晃着茶壶,听着下面的人声鼎沸,依旧悠悠地喝着自己的茶。不经意的一瞥,正好看见了沈琦瑶一直落在他们这边方向的视线,纠缠的,幽怨的,渴望的,专注的。
那场无望的等待,就像人流里的擦肩,她对谁都不在意,依旧固执地期盼着一场不属于她的感情,纠结于过去,辗转于久冷的温存,连自己都丢失了。
醉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惬意品茶的御九霄,然后放下杯子,站起身,看着下面痴痴翘首的沈琦瑶。
像看一场戏。这话不知是对她,还是对沈琦瑶的,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明明就站在人声鼎沸里,她却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同情和怜悯,没有鄙薄和不屑,亦没有好奇和疑惑,她在看一场戏,一场无关乎她的戏。而那沈琦瑶,亦似乎在冷眼看一场戏,别人谈论和争夺的好像不是她一般,她忽视了所有……
薄情吗?抱歉,她不懂何谓深情,又如何理解那相对的薄情。她只知道,沈琦瑶爱着御九霄,而御九霄不爱她。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无关乎他人。至少,她是这么理解的。那么,就没有所谓的同情和劝解了,因为,他们的爱情,与她无关。
淡淡地瞥了一眼沈琦瑶,对她露出的怨恨表情并不在意。突然,醉的眼神一紧,皱起眉看着沈琦瑶。
片刻后,醉才往旁边靠了靠,抱臂斜倚在窗户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那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不浓不淡道:“8000两。”
不大不小的声音,平静得如一潭清冷的水,好似可以抚平任何的烦躁。全场瞬间静了下来,一致看向二楼醉所站之处,然后纷纷发出抽气的声音。
又是一个美人,一个不同风格的美人。清冷的面容,淡然的气质,深邃的眼眸,那分明是月光女神俯瞰人间,带着尘俗外的表情和气息,那眼神扫过之处,如同浸润在月光下的洗礼,安宁得不可思议。
“哇,美人,不知你的价钱是……”台下的某人刚开口调笑,便被自己头顶掉落的发冠吓得没有了声音。黄金打造的发冠连着盘着的头发,齐齐地滚落在脚边,那人惊吓过后,暴跳如雷地对着出手的姬绝焰吼道:“你是谁!竟敢……竟敢……”
“黄公子。”南柯柳的声音凉凉地插了进来,“他们可是我的贵客,不是你可以惹得起的。麻烦你不要打扰拍卖会的秩序。”
“南阁主你!……我爹爹……”
南柯柳收起扇子,在手上轻轻地拍打,平静道:“黄公子,我想——黄员外应该不会不给御盟主这个面子的吧,你说呢……御盟主?”
众人闻言,又转头看向阁楼的窗户,正好看见了一身宝蓝色锦衣的御九霄。
“我想黄员外应该不会介意姬公子小小的失误的。”御九霄手撑着窗户,似笑非笑地看着黄公子,道:“你认为呢,黄公子?”
黄公子自然是看见了姬绝焰眼底的嗜血和御九霄的冷笑,又是害怕又是不甘地捏了捏拳,颤颤道:“是……是……”
“好了,好了,大家继续。”南柯柳大声地说道,然后退到了台下,把舞台交还给了沈琦瑶和张元。
然而,沈美人含情脉脉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御九霄。张元皱了皱眉,轻咳了一声,唤回了美人的思绪,这才说道:“刚才沧月小姐的叫价是8000两,还有谁出高价?”
张元问了许久,见有些人颇有些忌惮,迟迟不敢喊价,毕竟那沈琦瑶本是御九霄的红颜知己,谁有胆和他抢呢。
“既然没有人再出更高的价格,那么沈姑娘就由沧月小姐所得……”
“等一下。”张元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醉打断,“我无意于沈小姐,而是……”伸出手直指沈琦瑶的腰间,“我以8000两买下她腰上所挂的东西。”
闻此,底下的人哗然,纷纷交头接耳,面面相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而一直沉默的沈琦瑶倏得血色全无,苍白着脸愤愤地看着醉,拽紧了手里的手帕,颤抖道:“你……你怎么能……不,我不卖……你不能,不能……”
那哀伤的眸子里夹杂着刻毒和怨恨,醉却有些莫名其妙,只是一块玉坠而已,她何以这么大反应。
“那是九霄曾经送给她的。”姬绝焰看着醉疑惑的神情,解释道。
“这样……”醉沉吟了数秒,然后对沈琦瑶道,“你不用卖给我,只要借我看一下,8000两还是你的。”
“小醉,你要,那便是你的,只是一块小小的玉佩罢了。”御九霄皱着眉看着沈琦瑶,说道,“沈姑娘,御眸愿意出更高的价格买回那块玉,希望小姐能割爱。”
沈琦瑶愣愣地看着御九霄,那前一刻还温柔的眼神,在转向她时,便立刻变得面无表情。她感觉到耳边只有轰鸣的声音,连他说了些什么也听不清楚,她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碎成一块一块,斑斑驳驳地掉落,最终都化成了飞灰,萧瑟的风吹过,便了无痕迹……
她错了吗……错了吗?爱上一个不爱她的人,有错吗……究竟是谁的错……爱情,真的是一场即时的狂欢吗……结束后,还有谁曾记得……爱情么,真的是爱情吗,还是,那只是她一个人的笑话罢了……她的一厢情愿,他的逢场作戏,都是双方的自愿……不是么,不是吗……
两滴清泪无声地滑下粉腮,胭脂匀了腓色却匀不平心底的惆怅和绝望,一滴两滴都是心头血,唇是朱砂盾如黛,颧骨圆润颊生涡,雪般肌色芙蓉面,翦翦水眸漾漾,宛如春神临波。而那眸,那眸么,真真是悲伤到了极致,怨、恨、痴,苦苦纠缠,只是不知,这怨、这恨、这痴,究竟是为谁,自己,还是御九霄,抑或,是其它。
等待,真真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守望,真真是一场肝肠寸断的铭刻。
泪和深情,换回的,竟是无望的等待和绝情的眼眸。情,何以堪?
醉黑色的眸子满是深沉,看着沈琦瑶将自己搅进漩涡里,绝望着,挣扎着,纠结着,她不明白,身为女人,何苦这般,爱情,难道真是她的一切?
没有理会姬绝焰他们不解的眼神,醉徐徐下楼,一步一步地走向高台,而人群也自发地为她让出道。
那轻盈的步伐,如同踩在月华凝成的玉阶上,淡定的身姿如同开在月下的幽幽苍兰,那眼眸,若深海般,万顷的幽邃。
沈琦瑶泪眼朦胧,依稀间看见一个卓然的影。长发未绾,如水般披泻在身后,一流泼墨,是惑人的黑色。眉梢眼角尽是清明,也是一夕黑色流光。
醉定定地看着她,然后淡然道:“爱情,是你的一切吗?你失去了它,便连自己也失去了吗?”
伸手轻轻握住她腰间的黑色玉佩,静着心感受。嘴里的话却是不知对着谁讲,沈琦瑶,御九霄,还是其他人——
“有些人一辈子相处,也只是个温暖的陌路人,彼此点头问好,互相关照几句,此外,难有其他;有些人与人的相识,亦可以是花开花落般淡漠平然,彼此长久的没有交集,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待到遥遥一见时,却已是三生石上旧相识,以前种种只为今日铺垫。”
“相悦相知,却没有清晰完整的理由。缘分就是这样的东西,所以,不要等到遥遥一见时,才知道自己是‘旧相识’,那时,便要等待下一次不知道会不会再来的缘分。故而,珍惜。”
醉敛着眸,放开手中的黑玉,转身离开,步伐依旧轻盈——
“万物万事,都不外乎如此,亲情如此,爱情如此,友情如此,自由,也如此。所以,为什么不抓住眼前的,而沉沦在无望的等待里。时间,从不曾为谁停留。……柯柳,答应沈小姐的8000两请记得给她。”
说完,醉展开怀抱,接住急急跑下楼的千岁和千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珍宝阁。徒留一群人在各自的思绪里静默。
珍惜么……姬绝焰等人的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深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