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多布睁大了眼睛朝着台上的女子问道:恕什么罪啊?
台上女子连连磕头:我不该上台来,我不该唱歌,我不该抢其木格风头。此话不说还好,话一刚出,敦多布就用力一拍桌子,让坐在一旁的我一惊。
他说道:大胆,你这是以下犯上,其木格是我的女人,你胆敢冒犯她,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中。
敦多布的话,让在这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这是敦多布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阐明我跟他的关系。
台上的女子只是使劲的磕着头,嘴里念叨着:台吉恕罪,台吉恕罪……
敦多布把手一挥,说道:来人,拖下去,行剜口割舍之刑。敦多布的话刚说完,台下的人开始面面相觑,他们在害怕。我怔怔的看着敦多布,我当然明白他这剜口割舍之刑是什么意思,只是何以至此。
那女子是冒犯他的权威,但是心理无害,一心之失,何必要人口舌呢。为什么每次都是很好的氛围,却最终被敦多布一句话弄得呼吸紧蹙。听到这,那女子一下子摊在了地上,她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已经有士兵走到了她身边,准备拖着她下去。这时,我忽然站了起来,大声叫到:等一下。听到我的话,敦多布有些一愣,他皱起眉头,说道:其木格,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话。
我当然会记得,只是我有事情必须了解。我后退一步,朝着敦多布微微点头鞠躬,然后说道:我有话要问她?敦多布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点头答应。
我慢慢的朝着她走过去,她似乎看到了救命的稻草,忙朝着我好好跪着,满眼期待的望着我。我走到她的跟前,蹲了下去和她平视,我问道:刚才的歌,你怎么会唱?
我心中已经想好了,只要她说出的答案是和我预想的一样,那么就算是拼了我的命,我都会救她。只是,她没有说出我想听的话,她跪着,缩着身子,颤抖着声音说道:是,是因为其木格这首歌的调子和词都太简单,我听一遍都记住了。
说道这她赶忙朝着我磕头:其木格,我不是有意的,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我看着慌张的她,站了起来,从她胆怯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来,她说的是真话。
我头也不回的走回了敦多布身边,留下她在原地苦苦哀求。敦多布一摆手,立马她就被拖了下去。我不是不救她,我真的只是不能救。曾经的我也曾想从敦多布手中救下人来,只是不想赔上更多人的性命。
所以,我记着敦多布的话,最好事不关己。我害怕我的话,会给更多人找来祸患。
人被拖走后,舞台再次音乐声渐起。而这次演的是京剧,敦多布瞥了一眼台上说:这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一解你的相思之苦,要是不喜欢……
听到这,我刚忙打断了敦多布的话:我喜欢。
京剧我从来都不爱听,本就听不懂。但是现在的我甚至都不敢说不喜欢,呆在这样的敦多布身边,我心里感到一阵紧缩。我不敢多说,怕说错,不敢多做,怕做错。怕的不是我会怎样,而是会牵祸于他人。如果敦多布想要以此牵制我,那他是真做到了。
我看着舞台,喝着碗里满满的酒,再也没有吐到毛巾上。人到了一定的时候,真的只是希望借着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
我累了,真的累了。加在我心里的愧疚,已经压着我喘不过气来。
图娅似乎发现有些不对劲,忙站在我身边叫着我的名字。我只是冲着她苦笑一笑,接着没完没了的喝着酒。敦多布皱下眉看我一眼,挥手让图娅退了下去。我只是一笑,我不管了,我不想管是不是要惹怒他。
就这样,没过多久,我知道我喝醉了。我的身体已经完全不能受自己指使,我重重的倒在了敦多布怀中。他的一手揽住我的肩,防止我继续滑下去。我抬起头,准备好好跟他理论一番,只是不想太累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沉沉睡去。
我无数次梦到的大雪,再次回到了我的梦中。我躺在那个熟悉的怀中,周围的雪如纷飞的花瓣,散着别样的香气。他跟我说道,来,我们回家了。我无数次的想看清那个人的脸,却永远只是模模糊糊。
当我再次醒来,却感觉头一阵剧痛。我使劲锤锤脑袋,想甩去那侵蚀般的疼痛。不料却被一句话给惊住了:别锤了,起来把桌上的醒酒汤给喝了。
我这时才意识到,我不是躺在我的屋子,而且我还不是一个人在这。我循着声音望过去,果真没错,就是敦多布。他正坐在他的长椅上,手中拿着茶,冒着浓浓的粗气。
我一下子收过头,摊在床上,这是敦多布的房间。我努力的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除了那女子被拖下,之后任凭怎么想都没有记忆。
我甚至条件反射的接起被子,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否完好。让人欣慰的是,衣服穿的还是昨天的那件。
敦多布却在一旁大笑起来,从椅子上起身走了过来,端起桌上的碗就到了床边,然后笑着说道:看来你只有这时候才会忘记掩饰自己的紧张,来,把这喝了。
我撑着身子做了起来,从敦多布手中接过碗。敦多布站在跟前,一边看着我喝,一边说道:放心吧,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我从不食言。
我忽然停住手中的碗,他说他说过的话都记得,但有多少真多少假呢。我还是皱眉,一口喝尽了碗中的东西,我不想去想,也不想去猜度他的心思。
我把碗递给敦多布,然后下了床,对着敦多布说道:昨晚麻烦台吉,多谢台吉费心了,其木格就先告退了,台吉也休息吧。
我准备往外走,只是被敦多布挡住了去路。他笑嘻嘻的看着我:你就是这样感谢别人的啊?敦多布的身子基本上就挨上了我,我赶忙往后退,只是没有注意到我后面还是床。所以一下子退得太猛,咯到床沿差点就倒了回去。
敦多布见状一把拉住我的手,将我从跌倒的边缘一下子拉了回来。只是恰好,把我拥入怀中。见我皱起眉,他还特意把揽住腰的手揽得更紧。让我一下子,不得不被迫踮起脚尖,才能适应他的姿势。
敦多布看着我,嘴角露出笑意,他的气息甚至都直接喷到我的脸上,绕着我的脸上有些痒。敦多布眼含笑意的看着我,没有说话,但进一步的举动,我俩就僵持住了。
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了敦多布心跳的声音,有血有肉。敦多布忽然的朝着我低下头来,我还是直直的看着他,如我所料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轻轻到我的耳边言语:其木格,你要是有那么一点害羞紧张,说不定我今天就放过你了,但是你把我算得那么清楚,让我觉得很没意思。
刚说完,敦多布就往后退了一步,把我放了下来。然后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敦多布的唇就印上了我的额头。敦多布的举动着实在我的意料之外,我以为他不管怎么跟我调情,但是有一点是肯定,他从不动我。
敦多布的唇是冰冷的,就像他平日里冷冽的眼神,我不禁浑身一抖。
敦多布这会高兴了,他彻底走到一边,说道:回去洗洗澡,待会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从敦多布的住处走了出来,刚刚升起的太阳光照过来,让我觉得很刺眼。刺眼的不仅是阳光,还有过路的人投来的目光。我知道,在他们看来,我现在不同了,毕竟我在敦多布的屋子中过了一夜。
图娅看到我回来,掩不住的激动。我只是苦笑一下,也不去解释,这种事情是解释不清楚的。
洗完澡,整理好,敦多布就等在了外面。图娅不住的催促我:其木格,你快点,才一会不见,台吉就等不及。我放下拿在手中好久的胭脂,还是出去了,有些人是躲不过去的。
敦多布见到我,拉着我就开始往外走,然后满眼神秘的说道:看了这东西,你准高兴。
这次有些例外,敦多布拉着我往前走,后面跟着丫鬟士兵一大群人。他们仅仅是低着头,不敢正眼瞧我们一眼。却亦步亦趋的跟着,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的确,这次的确让我惊讶不已。就在我们那日散步说道蒲松龄的地方,那已经搭起了一个茶坊。四根柱子支撑着草铺出来的屋顶,四面是开阔,视线刚好可以放眼四处。屋顶下摆着几张桌子,旁边有烧火的灶台。
在一根柱子上,挂着一面大大的旗,上面写着大大的汉字:茶。底下是细小的文字,应该是蒙文。
看到这,我不禁愣住了。敦多布居然把我那天随意说出来的话记住了,而且还原封不动给我造出了这么一个茶肆。
敦多布站到我旁边,顺着我的方向看过去说道:怎么样,还合意吗?我有些兴奋,朝着敦多布笑道:台吉,你什么时候做的,我记得昨日我们来过,当时都没有。
敦多布一笑:就在昨晚,我们在看戏的时候,本想让你一早来的,不过你喝多了,现在过来没了当日的气氛。
敦多布的话丝毫没有打扰的我的兴致,我的兴奋有些过头。也许敦多布不会知道,我曾多少想到这么一个小茶肆。我曾想过,我离开雍亲王府后的生活。有一个小茶肆,让我住脚,我为来往的人煮茶,顺便给人诊病开药。
而那个相伴我一生的人则是辛苦工作,有空的时候就来茶肆。我为他煮上一杯茶,听着他絮絮叨叨说着我们的故事。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猜测揣度。
只是如今,茶肆就在眼前了,而我离我的故事却很远。我抬头问道敦多布:我可以过去吗?敦多布微笑一点头,我就飞奔着过去。
我开始寻找这里的东西,这里都准备齐全了,碗,柴火,该有的都有,只是还差茶叶。我甚至都可以想像,我烧着火,煮着茶的样子。
敦多布看着我,慢慢的从远处走近过来。我拿着碗,站在桌旁冲着敦多布一笑,看来他是我茶肆的第一个客人了。
敦多布也是一脸祥和的走过来,似乎要参加一场盛大的仪式。只是忽然,他脸上的表情变了,接着冲着我奔过来。就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敦多布已经冲到了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