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面具上脸的一刹那,乔君临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试着抽动了两下脸颊,发现还是蛮自如的。庄晏北拿过一面铜镜,映出的是一个极秀气机灵的十五岁少年的模样,惊喜之后便是惊吓:“也就是说这个孩子,这么大就死了?”
庄晏北不置可否,只是道:“可有不适?”
“不适也会适的,还好,比我想象中透气,应该不会过敏了。待会儿你会跟我一起吗?还是我自己去寻贤王殿下?”说完这句话,她便愣了一下,怎么会问他会不会跟自己一起呢,不是说好了,剩下的事情自己来吗?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你同我一起。”
走出大门就见其他人都在旁边站的好好的,只有青阳突然哭丧着脸直直冲着乔君临迎了上来,“主子。”
“认准了再叫,你主子在旁边呢。”乔君临翻翻白眼。
“主子昨天不是已经给属下赐姓了么。”青阳委屈道。
“哦,那是因为你的名字只有两个字,两个字叫不出份量,表达不出我的愤怒,我又不知道你姓什么,所以就随便加了个。我经常这样的,不用担心,你还是认祖归宗吧。”不要脸的某人不理会差点被逼窜了家谱的青阳,甩甩袖子边踢踏踢踏朝前走了。
“……”
沿途一路走着,乔君临时不时向外扒着脑袋,却发现不管什么时候探出脑袋看,街道两旁永远冷冷清清,仿佛永远走不到市中心,不禁有些疑惑想问旁边闭目养神的某大神,眼光忽然落在某大神今天似乎格外华丽丽的衣袍上,银紫色的暗纹锦缎,袖口衣领处都有更深一层的锦线绣出几乎立体的图案,由于逆光看去,图案倒没看仔细,只是觉得这布料似乎比往常更华贵逼人。
乔君临收回目光,懒懒道:“没意思,怎么看起来云京还不比淮水繁华热闹呢,街道两旁好冷清啊,什么人都没有。”
“平日里自是繁华的,只是每逢国家大典,这里便被封起来作为皇室专用道路,怎会有外人。”
“ 皇室专用……”乔君临低声喃喃,她轻轻撩起车帘望向窗外,声音里竟有了丝迷茫的味道:“五皇子,贤王殿下,呵……”
庄晏北看着她的侧脸,她的目光看似望向外面,实则空洞的什么都没有看到,他道:“小乔其实也早已知晓了吧?”
“不算早,只知道你并不简单,内心深处或许埋了这样的猜想,只是我从未去挖掘。真正确定你的身份其实也只是今天而已。”
“小乔,你会知道,我对你从未隐瞒,由始至终。”
我对你从未隐瞒,由始至终。
半晌,乔君临终于回过头来,笑道:“你给过我一块玉佩,我一直没有细看过,只是匆忙间看到上面一个‘庄’字,想来,只要我稍稍一打听,便能知晓,只是……”她轻吐口气,“只是,我不愿而已。我并没怪你。”
庄晏北扬起好看的眉,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应声。而乔君临却以为他不记得那块玉佩,便又道:“就是那块你故意丢失,让我捡到的那块,还捡了你一袋银钱呢,”说到这里,她思忖片刻不由失笑出声:“悄悄告诉你,青阳的演技真的很烂。”
庄晏北不置可否的一笑,“确实很烂。但总算让你如愿离开,总好过你在身边,却视我若无人。”
声音依旧淡淡,乔君临心中一酸,沉默下来。
他看着她沉默,轻叹一声,伸手揽她入怀,她本能的想要挣开,却在听到他下一句话时停住动作:“小乔,试着相信我,试着看到我的心。”
车内一时沉默下来,就在她正纠结要怎么退出他的怀抱时,马车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马的嘶鸣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急停,庄晏北更是把她牢牢固定在自己怀里,才使得她没被带倒。
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下贱的东西,这是皇室专用道路,谁允许你们来这里的,来人,给我乱棍打死!”
狠厉的女声刚落,便有孩子的哭声哇哇响起,接着便听到一个妇人慌忙求饶:“民妇无知,冲撞了小姐,实在是因为小儿重病,医馆路远,小儿实在耽搁不起了,只有抄近道了,万万没想到冲撞了小姐啊,请小姐饶命,饶命啊!”
“哼,小姐?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这是明慧郡主!”一个极其狗腿的声音响起。
明慧郡主?乔君临挑挑眉——原来是刘芷兰,她还真是对不起这个封号,既不明善,也无聪慧。怪不得连刚才那声巴掌声听着都如此熟悉,现在想想第一次未见其人时,也是先听其声啊。
“明慧郡主饶命,饶命啊,小儿真的病重无奈啊!小儿快要病死了,请郡主饶命啊!”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伴着小儿的哭声声声凄厉。
“哦?既然小儿病重,快死了,那么本郡主就送他去死,早死早托生如何?来人……啊!救命!”原本冷淡鄙夷的声音突然失控拔高,充满惊恐。
只看到刘芷兰马车上栓着的马不知怎的受了惊,仰起前蹄,落下时差点将刘芷兰踩在脚下。幸得一个黑衣大汉及时将她捞过来,而马蹄下面赫然落了锭银元宝,那大汉捡起银元宝又大力摔在地上,大骂:“谁干的!”只这一声,便又生变故,那马仿佛被这一声吼又惊到一般,发了疯似的奔了出去。
乔君临手里捏着锭银元宝,脸上满是冷笑,撩起窗帘看着那辆失控的马车朝着自己的马车奔过来。
而跟在马车两边的护卫也已立刻冲了上去,黑子和小白更是一跃到对方车驾狠狠揪住了缰绳。
青阳的声音适时响起:“大胆!前方何人,竟敢惊扰贤王殿下的车驾!”
外间霎时安静了一下,顷刻,便有一个娇弱的女声隔帘而入:“不知是贤王殿下车马驾临,芷兰不小心惊扰了殿下座驾,还望殿下恕罪。”
闻得这一声,庄晏北依然坐着,眼皮都未抬一下,乔君临却笑嘻嘻的一把掀开帘子迈了出去:“不妨事不妨事,早就听闻云京大小的车架和满街的百姓都被郡主惊扰过,我家主子说了,被您惊扰一下是荣幸,不然就不入流了呢。”
入眼便是一片张扬艳丽的大红华服,金丝绣线作引,绣出的牡丹荣华饱满,好不耀眼。刘芷兰的脸当初被她下了药,只是她虽然嘴硬,但毕竟也还是个孩子心性的年轻女孩,心却还是善的,并未下狠手,现在看来,俨然已经痊愈,肌肤明艳动人,配上精致的妆容,真真是惑人心扉。
刘芷兰被呛了个满口,原本过来只是像往常那样客气一下,没想到此刻被噎的下不来台。抬眼看到来人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俊秀少年,虽是小厮打扮,但能坐在车里与贤王殿下同车,想来必定是受宠的小厮,但看那少年满脸桀骜的样子和那个揶揄的眼神,向来对人呼来喊去的宰相千金、堂堂郡主又怎么受得了?眼看着贤王丝毫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她悄悄向后瞄了一眼,帘子微微阖动,完全看不出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心中打定一个主意,再回神时,无意中看到面前眼神中带着微微不屑的青衫小厮,愤怒的同时,却觉得眼前这人的眼神如此熟悉。
“芷兰惶恐,还请殿下恕罪。”
“……”车厢内依旧毫无动静,车帘被风微微带起一个小条缝隙,刘芷兰趁机瞄过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乔小厮回头也瞄了一下,然后伸出一根食指捋眉毛:“郡主,您呢也惊扰过了,我们王爷呢,也感受到您的惶恐了,要不,让个路?”
刘芷兰狠狠瞪一眼她,略一思忖,勾唇一笑,回头朝自己身后若有似无的瞟了一眼。
立刻便有一声大吼乍起:“大胆小人,岂敢对明慧郡主无礼!”
一个黑色人影迅速朝乔君临掠过来,与此同时,跟在马车两边护卫的青阳,韦翎几人也迅速飞身掠起,然始终因为离得远而慢了一步。而那黑衣大汉则一直在刘芷兰身后,此时一个跃起便已到了乔君临面前。
乔君临侧身一跃,翻下马车,冷笑道:“哼,我竟不知一个护卫都竟敢随意肆虐当今贤王殿下的车驾,莫非你比贤王还大!?”
“小人休得挑拨,你冒充贤王殿下车驾,私自占用皇室专道,罪可当诛!”
说时迟,那时快,那黑衣大汉已经出剑翻下马车,乔君临眉头兀然皱起——
这个身形,这个动作,好生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