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一阵如风铃般清脆的鸟叫声。
乔君临睁开眼睛,双眸黯然。
身边,果然已经一片空荡。
她发现自己似乎换了一间更宽敞明亮的大房间。坐起身,脖子僵硬,手也僵硬,浑身酸痛,这才看到 ,脖子上和手上都缠了厚厚的白布。
她摸着脖子顿了一下,才想起昨晚好像有个侍卫拿着长枪戳了她的脖子,那侍卫后来被庄晏北一鞭给抽飞了。
愣愣的坐了一会,她想到了她的梦境,依稀是那年,父亲把她从医院带走时的情景。父亲哄着她,告诉她还会回来找尹姐姐,她死活不肯,于是被强行带走。
乔君临突然苦笑一声,“你当年为何非要带走我?我真的宁愿不跟你走,跟你走了又如何,不还是被你的新婚妻子想方设法赶了出来?何苦要我生生与她分离?她醒来后定是伤心绝望的……”
想起那年,她的继母威胁爷爷奶奶赶她出家门,想起那个绝望的竟然要自杀的夜,想起那晚她绝境逢生,遇到现在的爸爸妈妈,从此,她拥有美好的温暖。
可是,尹望岚呢?多年后,她回到当年那个城市,一切都已面目全非。物也不是,人纵非人。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她记得醒来的前一刻,她似乎看到尹望岚幼时的脸,一脸幽怨,她在怪她!她问她为什么抛下她不辞而别!
乔君临猛的捂住脸,带着痛苦的低喃从指缝里透过:“我没有……我不是……”
她的身子一顿,突然抓过衣服披在身上便下了床,向门口奔去,刚推开门,便有个侍女马上扶住她。
“姑娘,您怎么下床了?快回床上躺一会吧,奴婢这就叫人端些吃的来,姑娘昏迷七天了,这会儿身上定脱力了。”
乔君临怔忪片刻,突然抓住侍女的袖子:“你说什么?七天?你们家王爷呢,带我去见他。”
侍女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慌忙道:“姑娘,您先回去躺着,奴婢这就央人去禀告王爷好吗?”
“不用了,你直接带我去,我有重要的事情……”
“小乔。”
她话未说完,便听到一声呼唤。
庄晏北走过来,挥退了侍女,扶着她回到屋里。
乔君临刚想张口,庄晏北便直接截了她的话:“尹小姐在地下冰窖里,你先吃点东西,恢复一些体力,我带你去看她。”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几天前,这姑娘还是满身朝气,那双眼睛灵秀无双,生机盎然。而如今,虽然人是醒了,可那双眸子却灰如死水,失了往日的光彩。
侍女端了粥过来,乔君临不等粥冷,便端起来匆匆喝掉。放下碗,直盯盯的看着庄晏北。
庄晏北有些无奈,走到她面前,一把抱起她。
乔君临一惊,迷茫的看着他,听他道:“你那晚流了那么多血,又一连昏迷七天,虽然这几日里日日用参汤养着,可初初醒来,身上还是无力的,我可不想你一会晕倒在冰窖里。”
她一听,也不再反驳,身上确实无力的很,刚才走那几步路,脚步都是虚浮的。
她安安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他本该高兴她终于对他没有反抗,没有挣扎,没有逃开,但是,看着她那双暗淡的眸子,像木偶娃娃般没有生气,他只是觉的心里很不舒服,甚至有些气她。
她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从开始,到现在。
相识以来,她除了对尹望岚全心全意,对其他人,她始终不能信任。
一如她当初要去找刘芷兰报毁容之仇时,她那时甚至还不会武功,可她宁愿一人摸索着去,也不愿惊动他;一如她初见尹望岚那晚,她要蹿出马车去看她,被他拉了回来,她装作乖乖乘车的模样,趁他不注意一头便钻了出去;一如,她那晚避开青阳小六等人,自己独闯易安宫救人。
她从来只相信自己,凡事,只靠自己。
她始终认为当初夜袭那晚是自己拿她当了挡箭牌,她却不知,他让青阳放安神香是不想惊动她,不想让她看到杀戮;她始终认为他向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她却不知,只要她看看那块玉佩,她便能够知晓一切。
他对她,从未隐瞒。可她,从来不知,只是固执的朝着自己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逃跑。从他们这些人的身边逃跑,逃跑到一个让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外面充满了泥土的芳香,乔君临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到处都是潮湿的味道。
地上也都是湿漉漉的,她甚至能听到有水滴从屋檐上滴下的声音。
“这几日下雨了么?”
庄晏北顿了一下才答:“自你那晚……昏迷,天便开始降暴雨,已有低洼处的住户受灾了,直到今早,雨才停了。”
“呵。”
乔君临讽刺一声,不再言语。
天降暴雨七日七夜,是老天看到了尹望岚所受的罪了么?是连老天都在怜悯么?
那为什么又要让她经历如斯!?为什么给她这样的命运!?为什么要让她们二人流落至此!?
还是她太无用?十二年前,亦或是十二年后,她始终不能保护她。
呵,从此以后,管你什么天命定数,你若定,我就改,你若让我痛苦,我必以杀戮报之!
突然迎来的寒气让乔君临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她知道,冰窖到了。庄晏北将她搂的又紧了一些,她却挣扎着下了地。
庄晏北接过侍女手中的披风,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牵着她的手下到了冰窖里。几米外便是一个冰室,他推开门,冰室的正中央放了张床上,尹望岚安安静静的躺在上面。
她突然不敢走过去,她怕,怕看到满身伤痕的她。尹望岚死的时候,满身青紫。
庄晏北紧了紧她的手:“华先生送来了药,我已命侍女为尹姑娘敷过,她身上的伤痕已经消失了。”
乔君临抬起头,满脸感激的看着他。他只能暗叹一声。
乔君临走过去,静静地望着尹望岚安详的脸,她伸出手,接触到的是一片冰凉,那凉意瞬间刺痛了她的心。
她突然俏皮的歪了头看她,像小时候对她撒娇般的一笑:“尹姐姐,你怎么可以偷懒睡觉,我也要睡。”
她说着果真就爬上了床,将头靠在尹望岚的肩膀处:“你是不是怪我当年不辞而别?我真的没有故意要走,我不想跟着爸爸回去,我宁愿跟你以后讨饭,可是我没力气,我没力气啊……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惩罚我不够意思,你看,我回去不到一年便又被赶了出来,可是我竟再也找不到你。”
庄晏北在门边静静看着这个女子,看着她像小孩子一般缩在尹望岚的身边,撒娇般的诉说自己的委屈,那声音轻轻柔柔,像丝丝呓语,远远看着,让人错觉的以为是两个美丽的少女在密语闺房。
乔君临断断续续的说着,庄晏北就在一旁静静的等着。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乔君临终于从床上走下来。她弯腰最后抱了抱了尹望岚,在她脸上俏皮的落下一个吻,眼角笑的弯弯:“晚安,好好休息,在那边好好生活,啊,不要,还是赶快投胎,这样我们就可以又见面了。”说完突然又收了笑容皱起眉头:“算了,还是不要投胎了,做人太烦了,活着又那么辛苦,光秃秃的来,光秃秃的走也没什么意思,你不如看看那边有什么仙位空缺,申请一下,全当找了个工作,做神仙吧。”
庄晏北一听,顿觉苦笑不得,他的眸子复又温暖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个姑娘已经满血复活了。
乔君临叹了口气,将额头抵在尹望岚的脸上,闭上眼睛,轻声道:“做了神仙,忘掉人间烦恼三千事,再也不要像这样痛苦。如果有我的记忆也是你午夜的噩梦,那么,我宁愿你,将我也彻底忘掉。”
我会好好的活着,因为我还要,制造一场杀戮!
那些伤了你的,我、一、个、都、不、放、过!
乔君临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如睡美人般的女子,然后决然转身,平静的走出冰室。
上到地面的那一瞬,她被射来的阳光刺痛了眼睛,左眼,一滴泪顺颊而下,马上便被蒸发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像是一条生命的陨落。
她转过头,对着庄晏北笑道:“华先生在哪儿?能不能请他给我看看病,我可是领了圣旨的护卫使,得赶紧进宫述职呢。”
阳光下,庄晏北微眯了眼看着对面姣姣笑意的女子,她眼睛里的晶亮竟比阳光还亮上三分:“小乔,你的外伤虽然流了很多血,却并不严重,但你逆气冲穴,伤了内息,比较严重,但我会尽快助你好起来,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华先生也会每日都来为你看诊,他留下的药都是最好的。”
乔君临呼出一口气,刚想说话,却听他顿了一下又道:“但是,小乔,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试着去相信我,让我能够帮助你。我知道你想亲自报仇,我会让你亲自报仇,但,我可以为你挡掉一些阻力,助你更快达到你想要的。好吗?”
乔君临沉默了半晌,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她的心里何尝不后悔的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如果不是自己擅自行动,如果不是自己过分自信,怎么会栽的这么惨?自己犯的错误,却让尹姐姐这般折辱而死,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
她那日徒手接剑,就是要让自己记得那血,记得那痛,那是她的愤怒,也是她的惩罚。从此以后,再不任性。
可她并不是不信任他,而是她要带她回家,可这又怎能让他知道?
她转身要走,听到庄晏北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小乔,我的真相,只等你发觉。而我,从未想过要拿你做挡剑牌,即使我们初识不久。”
他本来一辈子都不会对她说这些,他不爱解释。可是,现在,他实在是怕了她的固执和防范。
乔君临微笑,很轻很轻的声音:“我知道。”
她想起那天,从花想容那里回家的路上,青阳对她抱怨,说她用安神香都熏不倒,喝了酒却睡的雷打不醒。那时起,她便知道了。她扭过头,背对着阳光,看着那个宛如谪仙的男子:“我一直都知道,所以谢谢你,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一点儿都不介意让我的仇报的更顺利一点,我一点儿都不介意让那些人早点去见阎王。
她做的事情,从来与信任无关,只是一种独立的习惯而已。
可是,他不知道。
青阳远远的看到庄晏北和乔君临相顾无言的站着,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过去。
正纠结间,便听到了他家王爷晶晶亮透心凉的声音:“有事便说。”
他马上小跑过去:“王爷,瑞郡王和华先生来了。”
------题外话------
呜呜,又没存稿了……这次真是一点都没有了,我打算今晚半个通宵,明天码一整天,啥也不干了,就码字,争取码个几万出来,这一天几千几千的放我也是恶心了,太腻味了,我要放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