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络宁依旧淡淡然的笑着,缓步走到乔君临面前。
“乔护卫使,这里离皇宫还很远,走过去想必要耽搁一些时辰了。”
他说话的模样,像对待一个认识多年的老友,亲切自然,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很容易便会给人亲近的感觉。
乔君临站在那里,由始至终一脸漠然,冷眼看他:“不劳大人关心,下官步伐快些就可以了。”
“呵呵,本官倒差点忘了,乔护卫使一身好功夫,得皇上亲自提拔,这点路程自是不在话下的,本官倒是让护卫使大人见笑了。”
尹络宁丝毫不觉乔君临的排斥,仍是笑着同她寒暄。
乔君临看他一眼,眼神里的寒冷一点也不吝啬的全部表现出来:“大人若无其他事情,下官便先行告辞。”
说罢不再看他一眼,抬脚便往前走,与尹络宁擦肩而过时,她突然听到他低低的一声:
“我只想知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乔君临脚步一顿,冷笑一声,“下官不懂大人什么意思。”
尹络宁转身看着前方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他站在那里,似若有所思,末了,对着车夫温和一笑,“我们走吧。”
车夫受宠若惊,慌忙扶他上了马车,心里却在骂着刚才的护卫使大人不知好歹,我家大人的好脾气整个云京城出了名,待谁不是彬彬有礼,对待下人也从不摆架子,也从未有人敢对大人如此无礼!那护卫使大人真是蛮横无礼!
乔君临走到宫门口时早已有太监候在那里,见她过来,立刻便上去作揖:“乔大人,皇上吩咐奴才带您去御书房候着,等皇上下了朝,自会接见。”
“哎,好嘞,多谢公公,公公辛苦。”乔君临笑嘻嘻的双手回了个揖,从袖袋里掏出一大锭银子塞到那公公手里。
那公公顿时眉开眼笑的推辞:“哎哟,这怎么使得?”
“使得使得,公公在此处辛苦等我这么久,应该的。”
“如此,那咱家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我初来乍到,不懂这宫里规矩,以后要多仰仗公公了。”
那太监一听,顿时笑眯眯的收好银子,才道:“这是自然,好说好说。”
乔君临又问:“怎么称呼公公?”
“咱家贱姓安,名福路。”
“安公公,您可认得前方那位大人?”乔君临指着前面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问道。
安公公往那处眯眼瞧了瞧,回道:“那是兵部的聂明书聂大人,怎么,大人认得他?”
“噢,原来是他啊,我说怎地如此面熟!”她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似是不经意般脱口而出:“上次他护送尹贵人进京时,遭到山匪劫路,这位大人看着威风,武功却着实不怎么样,几个小贼都斗不过,还让那领头贼子把尹贵人给糟蹋了,在场好多侍卫兵丁都瞧见了,后来这位大人还下了封口令,我那大兄弟当时正巧……”她突然捂住嘴,看到安福路瞪大的眼睛,既懊恼又惊恐地拍了自己一个大耳刮:“瞧我这张没把门的嘴!完了完了,这下怕是要祸从口出了!我那大兄弟临死前一再交待我万万不可提起此事,公公……”
乔君临一脸惶恐地看着安福路,眼神懊悔不已。
安福路咳了两声,四处看了看,这才低声说道:“大人莫慌,奴才什么都没听到。”
乔君临一听,眼睛一刹迸出喜色,她感激涕零地抓住安福路的衣袖:“公公恩德,乔林绝不会忘记,乔林是粗人,往日行事大大咧咧,自知不适合这官场博弈,奈何皇上错爱,万望公公以后多多提点着我啊!今日之事,望公公帮我保密,万不可泄露出去!”
“乔大人放心,咱家自晓得这其中利害。”
安福路满嘴答应,眼睛里却不期然的闪过一丝算计,乔君临自当没看见,仍是一脸感激神色。
两人一路又扯了一些琐碎事情,不多时便到了御书房,安福路将她引进去,便离开了。
乔君临看着他离开,嘴角不由得翘起愉快的微笑。
要进宫混,不做功课怎么行?
安福路,原本是跟在皇帝身边的二等太监,得罪了之前盛宠的尹贵人尹络茗,被尹络茗罚了一年俸银,还在皇帝面前告了他一状,最终被皇帝降成一名四等的跑腿太监,对尹络茗怀恨在心。
那晚,御花园里,被尹络茗指控乔君临背着人是尹望岚时,便正是这安福路去查看并证实的。
因他那轻轻一句“是名十五六岁年纪的男子”,尹络茗便被皇帝下了冷宫。
然而这几日却听到庄晏北说,皇后似乎在极力向皇帝为尹络茗开脱,恳请放她出冷宫。其中的道理,一则是要拉拢掌管兵部的尹络宁,二则是因为尹络茗进宫之前,皇帝专宠赵婕妤,这赵婕妤正是由皇后的对头赵贤妃引荐进宫的,是赵贤妃的本家亲戚,而这赵贤妃正是皇后之父、国丈祯宪来将军的政敌、崇武大将军赵燚之女。皇后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引进来一个尹络茗分了赵婕妤的宠,怎能就这样让她的棋子白白变成弃子?于是便极力游说皇帝,列出尹络茗一众优点,而那皇帝,似乎有些贪恋温香软玉的轻声细语,有那么点心软了的意思。
这消息,庄晏北知道,在皇帝跟前伺候的安福路又怎会不知道?虽然现在被贬为四等太监,但是皇帝的起居生活,他还是要照料的,这点床头事情,只要他想,还怕无从知晓?
于是便有今天粗枝大叶,毫无城府的乔大人不小心道出了一个皇家不得不说的丑事这样一场意外。她相信,不出两天,这位安公公定会把这个意外的消息想方设法的散播出去,毕竟也曾是皇上跟前的二等太监,这点本事,自然是有的。
乔君临微笑着,静静的站在御书房等皇帝下朝。她抬眼望望窗外的天,太阳高挂空中,算算日子,自己来这里已经四个月了,这阳光怕也明媚不了几日了。
天,要变了。
“皇上驾到!”
闻得这一声,乔君临收回眼神,低头退至一边,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
皇帝似乎心情不错:“贤卿平身。”
“谢皇上。”
乔君临起身站在一旁,仍旧低着头等皇帝发话。
皇帝看着眼前站着的人,半晌无话,面上一派平静,但是仔细看那眼里,却发现不时的有疑惑浮出,甚至携了些许不甚明显的迷茫。
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笑呵呵的开了口:“贤卿是何方人士?”
乔君临心中一跳,这皇帝定然暗地里查过她,不过估计也是一无所获,自己初时虽跟在庄晏北那里呆了一段时间,但基本上闭门不出,唯一一次逛街她穿的也是女装。
心里快速一想,面上还是平静作答:“回皇上,微臣是淮阳青田县人。”
“哦?青田县人?”
“是的,皇上。”
“那日听五儿说他遇险,贤卿曾出手相救?”
“回皇上,微臣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时可未曾想自己竟救了一名王爷,江湖人自是最讲江湖义气,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是贤王殿下抬举了。”
皇帝一听,哈哈一笑,朗声道:“既是如此,朕更得好好谢谢贤卿了,贤卿救了朕的儿子,那晚在御花园,更是挽救了我大启皇室颜面呐!哈哈哈。”
乔君临猛然一惊,原来他知道!可是皇帝是什么意思?是在试探自己?
她摆出一副惶恐的样子,正准备开口请罪,却听那皇帝又道:“贤卿不必如此,朕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朕知道,姗儿自小任性,她喜欢的东西,从不许旁人染指,是骄纵了些,但着实孩子心性,心地其实不坏。”
心地不坏?你是太高估你闺女还是太低估了你的基因?心里讽刺一笑,却仍是点头附和。
那皇帝又道:“朕不管你将那尹家小姐怎样处理了,朕只希望不要从旁处听到有关此事,你可明白?”
“微臣明白。”
“乔护卫使如今已统领这宫内安危,朕希望你能明白如今职责所在,至于贤王那里,你再呆下去,未免会遭人诟病,明白吗?”
“回皇上,微臣正打算寻处宅院。”
“嗯。”皇帝满意地点点头:“你退下吧。”
乔君临恭恭敬敬的行礼退出,走到殿外时,仍是安福路来接引,临走时更是低声与她交待:“乔大人,皇恩浩荡却未必每每如此,大人自己小心。”
安福路急匆匆的离开了,却不是朝着来时的方向。乔君临微微一挑眉,这个安公公,也是个重效率的人呐,这就忙着去散播消息去了?她轻轻一笑,看来自己今天对这公公的态度,令他很受用呐!
安福路确然不是回御书房的,他直接走到三门外找到了聂明书。
聂明书是一介武官,虽然自身也是阴狠之人,却看不得别人阴狠,比如太监。大多为官者都瞧不起太监,认为他们腌臜阴暗,除了皇上跟前的大太监吴海生和一些一二等的近侍,其余的倒真放不到眼里。
聂明书见来人,丝毫没有要理的样子。安福路上来就先碰一鼻子灰,心里自然是不爽的,对尹络茗的恼恨便又多了一重!自己之前虽是二等太监,却是皇帝跟前的近侍太监,极少有人敢这么给自己甩脸子,如今一个五品官员竟然这样对自己!再联想到刚刚上任的乔大人,虽然粗枝大叶,不暗官道,看着傻是傻了那么一点,也是一介武夫,却比这位聂大人真真是要强出太多!自己被贬的这段日子以来没少受人看轻,只有今天那位乔大人,不但给自己辛苦银钱,还客客气气的。这样想着,脸上的表情也不善起来,说出的话听起来也是阴测测的:
“聂大人好大架子,咱家本是想着大人无辜,想来为大人送个风声,如此看来,大人似乎不需要咱家多事,那咱家就告辞了!”
聂明书一听,顿时觉出不对,横臂一拦便挡住了他的去路,“公公什么意思?”
安福路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什么意思?聂大人办砸的差事,还不懂什么意思吗?”
聂明书立时一惊,眉头已经紧紧锁住,客客气气的把安福路引到一边,低声问道:“公公莫怪,还望公公提点一二。”
安福路一看他的反应,当下心里已经明白乔君临所言非虚,他只是稍稍试探,聂明书便已经上道儿了,想到此,便道:“大人一路护送尹贵人进京,路上想必不太平吧?”
果然聂明书脸色大变。
安福路斜睨了他一眼,不等他反应,又低了声道:“今儿一早,皇上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说是尹贵人在来京路上被山匪轻薄了,皇上大怒,正在彻查此事,如若查到大人头上,大人恐怕不好交代吧?咱家可听说,大人当初还下了封口令?”
聂明书脸上一白,心中慌乱,却还是强装镇定:“公公如何得知是本官护送?就算是本官护送,本官与公公素无交情,公公又何必冒险告知?”
“咱家在这宫里可不是十年二十年了,想知道点小事情还不容易?咱家虽与大人无交情,但是咱家与尹贵人却有几分过节,咱家来找大人,是给自己寻个光明,也是给大人一条生路,大人以为如何?”
“请公公指点。”聂明书考虑了一阵,终是对着安福路揖了下去。
“现在内宫里有关此事的传言已经传开了,皇上很快便会查到大人头上,这两天定会召大人问罪,大人倒不如主动认罪,一口咬定当初是尹贵人以自己身份压制大人,并拿大人一家老小的命威胁大人不许说出此事,但是大人却深感不安,遂主动向皇上坦承实情。”
安福路说完,便仔细观察着聂明书的脸色。聂明书亦是紧锁眉头,半晌才道:“公公且容我考虑考虑。”初时的嚣张已经不覆,连“本官”二字都不再自称了。
安福路面上闪过讽刺,轻轻一句话便打掉了聂明书最后的犹豫:“大人可要想清楚,如果是皇上查到大人,那么到时候即使大人言明是逼不得已,那也是犯了欺君之罪,皇上本就怨怒,还能饶过大人?如果大人主动向皇上坦承,这就变成不畏强权,冒死说出真相,这两种后果还用咱家给大人分析么?”
聂明书一震,抬头使劲盯了安福路,安福路尖声一笑:“大人放心,咱家如今虽然不济,却仍是在皇上面前伺候的,这话嘛,自然还能说上几句,咱家到时会好好配合大人,为大人开脱上几句的。”
“如此,明书先在此谢过公公!”
“大人不必如此,各取所需罢了,咱家告辞。”
安福路听着那声自称“明书”,眼里闪过不屑,却还是笑着离开了。
说到底,聂明书不过一介武夫,纵使身有官职又如何?论城府,可是远远及不上安福路这种在深宫之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油条。聂明书之所以为人阴险嚣张,自是因为他这官途走的太顺畅,被尹络宁一路提携,哪里经过什么大风浪大挫折?一个小小五品官员,说好听点是尚书部将,宫门统领,说难听一点,就是跟班和保安,虽然身在皇宫,却哪有机会见过皇帝?又哪曾经历过大场面?适才被安福路拿皇上一诈,便慌了神,哪里还顾的上去仔细考虑其中明细?
转身便招呼来几人,正是他的直系部下,也正是当日随他一同护送尹络茗的。
此时他把几人叫到一处,低声的对他们吩咐着什么,几人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惊恐道最后的决然狠厉,最后四下散去。而他自己,亦是向着内宫走去。
“尹大人,对不起了,下官虽得你提携,但是如今,朝夕命不保,只能舍了令妹了!”
他是被尹络宁一手提拔的部将,只是如今,哪里还顾得了这个?
自古从来如此。人命最大,利益最大,自己最大;恩也好,情也好,在这些面前,还值得上几斤几两?
乔君临此时正坐在贤王府的花厅里,听着庄晏北淡淡地说着宫中最新的消息,双手捧着个茶杯,嘴巴大张着,却忘了将杯子里的水送进嘴里。
啧啧,皇宫里的人,果然不是盖的。
“尹络茗真的被执了梳刑!?”她咧着嘴,嘴里不断的啧啧:“你这皇帝爹爹未免心太狠哪,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呐,怎么这么舍得用刑?”
怕是尹络茗现在已经成了肉丝了吧?她打了个冷噤,这……可不是她本意啊,她确实是想尹络茗死,可是真心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居然会死于这种变态法子,只能说她报应不爽了!
“他是一国之君,怎能容许自己的妃子被污了身子,还如此大胆,威胁官员,瞒天过海欺君罔上,他降旨施梳刑便是要让尹络茗梳洗干净被污的身子。”庄晏北轻轻抿了口茶,不带什么语气的说话。
乔君临吐吐舌头:“我作证,其实尹络茗真是清白的,我可真没那功能去玷污她……”
庄晏北闻言抬头看她一眼,“我倒是很乐意你哪天一时兴起也……”
不等他说完,乔君临便冲上去捂住了他的嘴,狠声道:“给我闭嘴,不许乱……你!”
她突然缩回手,脸上像是被烧着了般,庄晏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手指从自己的双唇上轻轻划过。
乔君临狠狠瞪他一眼,“流氓!”扭头就要走,走到门边,却还是挣扎着走回来,看也不看他闷声问道:“聂明书呢?”
“发配边城。”顿了一下又道:“皇后被禁足。”
乔君临挑高眉毛,皇后被禁足?
庄晏北非常及时的为她解答疑惑:“尹络茗是皇后一力举荐,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她自然要受牵连,尹络宁削官为民。”
削官为民?
她冷笑一声,削官为民的话,那就等我鱼肉你吧!
这个安福路果真牛人一枚,竟然剑走偏锋,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听到刚才庄晏北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真真是被震惊到了。
她原本以为,安福路定会想办法将这事情散播出去,到时候她再在宫外添把柴火,将这件事情烧沸腾,引起皇上的注意。没想到这安福路竟直接找上了聂明书,并从他嘴里诈出实情,再循循善诱竟让聂明书跑去告密,还反咬了尹络茗一口。紧接着,皇帝大怒,派人查证,召来了当日护送的其他侍卫,众口一词,莫不说受了尹贵人的胁迫。
至此,皇帝震怒之下当即便下了尹络茗的罪,对外只称是欺君罔上,知道的人却都明白——何止欺君,还有失贞!
今夜,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以梳洗之刑赐死了尹络茗。
短短一天时间,比她计划的还少了一天,这个仇报的,着实痛快。
原本还想着,尹络茗死时,她定要亲眼去看着,如今想想,还是算了,梳洗那刑实在太可怕,光听庄晏北简单描述,就已经让她浑身鸡皮疙瘩了。其实,她想,她在这方面,胆子着实是不大的,看不得太刺激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庄晏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你才让我做好功课,找上了安福路?”
庄晏北慵懒地撑起下巴,靠在桌子上,脸上漫起一抹浅笑,算是默认了。
“安福路是你的人?”
“不是。”这次他答的十分干脆。
不是?
乔君临愣了一下,这就奇怪了,这事情进展的未免太过顺利,还偏偏完全不是按照她计划的轨道,是真的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是有人从中施力推动?
不过不管是不是有人有意为之,这个结果和她还是比较一致的。
“对了,你的皇帝爹爹要我从你这里搬走。”乔君临想不通便不再想,转而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她个人还是比较欢喜皇帝这个建议的,不,是命令,但是:“你的皇帝爹爹似乎不那么好糊弄……他知道是我背走了尹姐姐。”
庄晏北没有什么表情的轻笑一声,“他会以为,是我在维护公玉姗的名声。”
“那他那晚将尹络茗下了冷宫,只是为了堵上她的嘴,并非真心将她贬入冷宫?”
“诚然,如你所想。”
“呵,那如今,他可是失算了。”乔君临讽刺一笑,想了想,又道:“那他必定知道尹络茗与公玉姗串通一气陷害尹姐姐?”
“他毕竟是一国之君,手下拥有的力量不容小觑,这点小事,你能知道,我能知道,他怎会查不出?”
“那我派人将尹姐姐的尸体送回淮水……他岂不是……”
“他的人在那晚就看到尹小姐的尸体从我贤王府的后门被送出去掩埋了。”
乔君临恍然大悟,原来皇帝果真察觉到不对,从那晚便开始盯上她了,只是庄晏北也早就安排好一切,找了一具女尸易容成了尹望岚的模样,从王府后门抬出去了。
怪不得,纵然皇帝知晓那晚实情,却似乎并没有怀疑她什么,原来早有人替她收拾好一切,为她铺好了一条平坦大道,助她帮她。
她觉得自己实在不够细心,不够聪明,她还是将这里的人想的太简单。
能坐到一国之君的位置,怎会是脓包?
她笑笑:“仅此一次。”
庄晏北但笑不语,聪慧如她,敏锐如她。
“为了感谢我,你便留在这里为我端茶送水如何,无须搬走。”
“……”
第二天,云京城的大街小巷传的最多的便是那个好看的不得了,为人亲切的不得了的兵部尚书尹大人被削官为民;云京城里的老百姓说的最多的便是这位尚书大人具体长的多么多么好看,具体为人多么多么亲切;惋惜之声叹遍云京。
乔君临从宫里回来,特意去了云京最著名的一间茶楼,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繁华的街道,耳边听的全是一众人等对那个著名的尹尚书大人的赞美之词,更有风骚文人为他扼腕叹息。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骚动——
“快看,是尹大人!”
“尹大人来了,尹大人来了!”
“快快,为尹大人让个路,别挡了尹大人的路。”
“对对,快快,大家都散散,都散散!”
街上原本拥挤的行人,迅速自觉自愿的归成两列,退至街道两旁,乔君临皱眉望着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子,被削官为民,他丝毫不显的沮丧颓废,仍是那般淡然笑着,仍是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一片云淡风轻,荣辱不惊。
这个人,不简单。太能忍,太能装。
小小年纪家破人亡,寄人篱下,连林月岩那般刻薄的人,到最后都能认了他做儿子,尹家二老在世时,还颇得二老欢喜,自己还很争气的考上功名,搭上当朝宰相,如今更是成为连皇后都想拉拢的人。被贬为平民,竟然还如此深受百姓爱戴。着实不简单啊!
人群里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句:“尹大人,要坚强!”
乔君临一口茶喷出窗外,眼尖的瞄到一个少女正羞红着脸,两眼含泪,情丝飞绕在尹络宁的身上。
她翻了翻白眼,低头看时,却正正迎上了他的视线。
尹络宁抬头,正看到窗边的少年,那个嚣张冷漠的少年,神情倨傲,仍是如昨日清晨那般斜睨着自己。
他笑,张开嘴,缓缓问出口型——
乔君临瞧见那人又对着自己笑,那么淡然的笑容竟让她烦躁不安,令她恨不得奔下去撕掉他的笑脸,看清他真实的表情。
微笑是最美表情。
但是,如果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在对着人笑,对着不同的人笑,对着所有的人笑,那么,那笑容之下必定是一颗冷漠的心,虚伪的心,甚至是憎恶的心!
她真是讨厌极了他的笑,却突然看到他,无声向她:“大人可舒心?”
她愣一下,也笑起来,笑的张扬,笑的明媚,笑的寒光四射——
“我甚舒心!”
尹络宁定定地看她一眼,收回目光,转身向前走了。
乔君临亦转过头,正正迎上一角宝蓝色的衣袍,她抬起头,看到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眼睛长的风情万种,眼神里却是一派漠然。
怪不得第一次看到他就觉得面熟,原来细看之下,他竟跟他的妹妹长的如此相像,也一样如此惹人讨厌。
那人在她对面坐下来。
乔君临看着那人道:“你的好兄弟落难了,你不过去安慰他,坐在我的桌子前是何道理?”
那人不说话,伸手执壶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乔君临冷声一笑:“驸马爷锦衣玉食,却还来下官这里蹭茶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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