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君懿一行人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赶了回来。当时整个圣火教上下在广殿里候命恭迎,云释心自愿留在觉药堂值守。一是为了避开与假无心碰面,二则是趁着这个机会暗探君懿的书房,看到那块玉已经被换了回去,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觉药堂的弟子才从外面归来。云释心找到昨日那位同住一屋的仁兄,攀谈起来。
“教主此次中原之行,一切都还顺利吧!”
“那当然。你是没有见当时的盛况,教主慷慨陈迈,斩获颇丰!听说把青城派几大长老所执的各武馆弄了个人仰马翻;崆峒九剑被教主伤的伤,杀的杀;还活捉了凌霄门的少门主…。如今中原武林听到我圣火教的威名便如老鼠见了猫一样,想必用不了多久,我圣火教就可以挥师中原,一统江湖!”此兄说得豪情顿生,云释心却被他话里提到的几件大事感到震惊。没想到君懿出行的大半月,就给了中原武林如此重磅一击!
云释心在西域的这几年里,与西域各派大大小小的帮战数不胜数,她如今的这份果敢狠辣就是经过这一次次鲜血的洗礼而被磨练出来的。她也曾受过重伤,也曾命悬一线,但每次坚持活下来的时候,愈挫愈勇,百炼成钢。她虽然和武林那些名门正派交手的次数有限,但少时的那段经历却让她对那些正派人士说不出的厌恶来,下起手来就愈加狠辣无情。只是没有想到君懿的手段比自己不知厉害多少倍,他一出手,便横扫几大门派,不得不令人闻风丧胆。
君懿敢将那凌霄门的少门主也捉回来,想必已经做好了与中原武林各派大战一场的准备。这江湖上的规矩,来而不往非礼也,此仇不报非君子。想必用不了多久,圣火教总坛必将又会迎来一场大战。
“这下我们觉药堂终于可以在三堂里扬眉吐气了!听说要不是堂主的那些药,还捉不住凌霄门的少主!以前都些功劳不是无心公子所率的焰杀堂的,就是无情公子执法堂的,我们觉药堂每次只有看的份,没有吃的份,这下我们兄弟也可以出去神气神气了!”
云释心附和几句,再次打探道:“这次教中丢了东西,想必教主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你还不知道吧!这小贼已经被无心公子抓住了,东西也已经找了回来,此人也交给了执法堂的人处置!”
什么?云释心被这个消息震了一怔,东西是喻春自己偷的,想必她为了圆谎,便随便找了个替死鬼。不知是谁这么没运气,摊上这事?
虽然这件事这样草草落幕,云释心却越来越觉得不安,这种感觉一直伴随着沐火大会的顺利召开。
日出雪山巅,晨钟惊飞鸟。可容千人的庭院里,触目之处,皆是一派盛景。四面高墙上插满了猎猎旌旗,鼓荡飘扬;殿门廊檐下披红挂彩,好不热闹。焰火塔的对面也搭起了一个一人多高的武台,高台两边贴着一副宽大的对联,只见左联上写着:文扬师野圣火不熄遍四合八荒;右联上书:武动乾坤星火燎原承江湖一统!横批则是:文成武德圣教至尊。
宽广的庭院中,四域三堂左右执部的弟子呈几个方队站好,黑压压的一片如乌云压境。云释心站在觉药堂弟子中,耳聪目明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震荡山谷的钟声声声不绝,只听主持沐火大会的高长老喊道:“圣火教文成武德披泽苍生圣教主驾到!”
众人声音整齐划一,动彻山谷:“天地无极,日月有时。唯我圣火,生生不息!圣教主神功盖世,寿与天齐,江湖一统,九九归一!”
君懿一袭盛装站在高台之上,如一个王者一般睥睨众生,那双如鸷鹰般锐利而又深沉的黑眸,带着与生俱来的凌然霸气,似乎世间万事都逃不开他的掌控之中。
他仰首长笑,洪厚的声音注了内力:“诸位请起。天佑圣教,福泽苍生。此次中原之行,我圣火教重振声威,令那些江湖正派闻风丧胆!这都是诸位共同的努力,圣教才有今日的辉煌!今后诸位需更加努力,早日实现我教江湖一统!”
一时台下众人雄心万丈,气干云天:“天地无极,日月有时,唯我圣火,生生不息!”
高长老继而高声道:“圣火燎原!”
只见一个白衣女子头戴花环,貌胜九仙,从高台上缓缓而来,正是圣女习初初。她手举一根熊熊火把,将对面的焰火塔点燃。看着愈来愈旺的火舌直逼塔上各帮派的标志,周围的叫喊声又四起:“天地无极,日月有时,唯我圣火,生生不息……”
饶是云释心并非第一次参加这沐火大会,此时也觉得这场面令人热血澎湃。君懿和习初初带领场内众人围着焰火塔纷纷朝拜,本就拥挤的场地如一条黑色长龙伏地翻动,云释心只觉一道热浪扑面而来,汗流浃背。
众人朝拜完焰火塔,便进入了各部献礼的环节。左右护法分别呈上本次沐火大会的贡品献给君懿,一个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琼风剑法,另一个是西域皇室才有的夜明珠。轮到三大公子献贡,无药公子自是将他新研究而成的一瓶玉露生肌粉献了上来;无情公子敬献了一柄炼制三年而成的吹毛利刃摩啾宝剑;直到无心公子上来的时候,两手空空。
数千双眼睛盯着台上的那个黑衣身影,只见她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亲自交予君懿手中。
“哈哈哈!好!”君懿看到此物朗声而笑,双目迸发出从未有过的热切光芒:“这就是传说中的墨玄牍?”
假无心点点头,而台下众人在听到墨玄牍三个字的时候纷纷一震,随后齐齐喊道:“圣教主神功盖世,寿与天齐,江湖一统,九九归一!”
云释心暗道,近日来江湖上因为这块绝迹已久的墨玄牍争的是头破血流,没想到却被宋魈这厮真的给找了出来。若是依喻君数所言,这假无心潜入圣火教只是为了把她换出来,也没必要将这样的宝贝献出来吧?难道喻君数还有别的企图?还是这块墨玄牍不过是和君懿书房中的那玉佩一样,是个赝品?
她心里疑云顿生,却见君懿已将那块墨玄牍收入怀中:“无心,这件事你做的不错。”他扫了一眼对面的假无心,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随后四翼使也纷纷晋上献礼,君懿从各部献礼中挑了三样,分别是琼风剑法、摩啾宝剑以及玉露生肌粉作为此次沐火大会入围前三甲的奖品。
钟鼓再次鸣响,沐火大会三年一次的众教徒切磋比试正式开始。云释心在上一届的沐火大会上刻意隐瞒了自己的武功,只勉强就入了三十强。这次她作为觉药堂的弟子,要比试的自然是炼药的技术。
她因之前和阿公学了一些医学知识,多年来又是自己疗伤,这炼药试药的本事还算有一些,只不过和这些专门研究此术的弟子相比,有所不及,早早便被淘汰出局。这沐火大会乃是圣火教的头等盛会,连开三天三夜。前两日的比赛都是各部资深弟子的轮番淘汰赛,云释心觉得没什么看头,便早早回房休息。
当她路过焰杀堂时,却看到里面闪过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身影背对着自己,不知在找什么东西。云释心屏气凝神,不知不觉已靠近那人身后,一个手刀,便朝那人的颈处砍去!
哪知那人虽背对自己,伸手却极为敏捷,反身一躲,自己刚才那一招堪堪落空。云释心这才看到这人的面目,不由有些感叹冤家路窄。
对面那人竟道:“原来是你!我还正想找你算账呢!要不是昨夜你背地偷袭,我哪会被那个臭女人扔到水牢里?”
什么?云释心听后不由一笑,原来假无心找的那个倒霉的替死鬼就是他呀。
“你还笑!看招!”男子好看的眉眼堆满了不愠之色,一出手,便直取她咽喉!这爪风厉厉,疾若电掣,云释心看他面容俊雅,没想到习得竟是如此狠厉的功夫,不由全神贯注地应敌。她身形若蛇,灵活躲过,反手就是一掌。
男子不闪不避,也使出内力全发一掌,二人两掌相对,比的却是谁的内力深厚。对峙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二人皆是汗流满面,御鼎生烟。那男子率先收掌,后退一步,笑道:“没想到你这文弱书生,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这一场也算酣畅淋漓!”
云释心观此人面相高贵,应敌功夫又是一等一的灵活多变,如若照他昨夜所言,远涉千里密探圣火总坛只是为了一睹沐火大会之风采,那他今日趁众人皆在千人广场上比武时,不去看比赛,反在这里鬼鬼祟祟的,一定是另有所谋。
“阁下不在水牢里好好呆着,来这里究竟要找什么东西?”
那男子哼了一声:“就凭那水牢,也能困住我?等我找到证据,必将那个无心公子是女子的事情公诸于世!以报我被冤枉之仇!”
云释心暗道,要不是曲朔烟总管沐火事宜,忙的抽不开身,你还不一定能出来呢。不过他的这番说辞让云释心更加起疑,不由道:“你不是想看沐火大会吗?从今天开始就跟着我。”
“真的?”
“当然。”当然是要看看你有什么阴谋,这来了一个假无心,又来了个来历不明的无礼男,但她可以肯定的是,他应该是另一支不明势力派来的。自己就先把他放在身边,看看他到底耍什么阴谋。
直到第三日,终于迎来了沐火大会的决赛阶段。无情公子和无心公子那场对决赛,令所有人都特别期盼。甚至不少人私下压赌谁会赢。
“依我看,那个臭婆娘这次必输无疑。”身后那位无礼男断然道。
曲朔烟和自己功夫不相上下,而自己曾和假无心交过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必按照自己的武功套路来,只是还未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想必这一次是必输无疑。而云释心就是要等着她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露出破绽,现出原形。
钟鼓鸣响,曲朔烟和假无心缠斗在了一起。二人私下相交算好,所以曲朔烟只使出八成功力,而假无心却应付得手忙脚乱。看不出主座上的君懿脸上是什么表情,倒是他身后的习初初面色有异。
不少人对无心公子的表现大为失望,云释心只觉身后有人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一张纸团已经塞到自己的手中来。她转过身去,却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之人,倒是那位无礼男正津津有味地研究着台上的曲朔烟的功夫。
云释心错开身将纸条在自己宽大的袖中展开,她毫不经意地一瞥,却看到上面的字体竟然是师傅她老人家的!
“无论发生何事,跟紧假无心,找到习无韵,取其首级。”
这一定是师傅要她办的第三件事,因为前两件事,她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传达给自己。只是她不明白,师傅的目标一直不是君懿吗?她曾以为师傅让她做的第三件事情就是杀了君懿呢,所以她一直潜首称服,不敢轻举妄动,只为了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和君懿一较高下。却没想到突然间让自己杀了这个毫不相关的习无韵,况且,自己从来也没听过这个习无韵的名字,她和假无心又是什么关系?难道她也是喻君数的人?
她满心疑惑,却看到几名守卫匆忙向君懿跑来,不知在禀报什么,看他们一脸焦急的样子,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台上面的比试依旧在继续,周围喝彩声络绎不绝。云释心心里的那种不安的感觉更甚。
突然,一声巨响盖过了场内的喧嚣,宽厚的殿门被生生震裂,木板翻飞。比武也停了下来。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看到一个白衣男子阔步闲庭地走了进来。
他似从九天云端翩然而至,又如从墨海香梅丛中漫步而来,身上丝毫没有将门震断的戾气,倒像是一位舞文弄墨的翩翩公子,不紧不慢地一步步踏了进来。
这江湖上,只有一个人,能把杀人这种事做得如此诗情画意的,就是晓喻山庄的大公子。
喻君数?他怎么到这里来了?云释心心里一紧。那日她跳下断崖,就是为了让他以为自己已死,从此二人一刀两断,他回去安心地做他的大公子。却没想到他竟然寻到这圣火教总坛来。还是,自己多想了,他来只是为了找那位春姨?
君懿居高临下地看着来人,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他身后的高长老手一挥,几十名教徒已经将喻君数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圣教总坛?”
“原来这里就是圣火教总坛。”某人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深陷绝境,目光环视一番,笑道:“刚才晚辈从外面路过,听到这高墙之内人声鼎沸,甚是热闹,实在好奇,便忍不住进来看看。”
路过?他倒是还有心情在这里谈笑风生?
身旁那位无礼男突然瞥了她一眼,好奇道:“喂,这天又不算热,你怎么满头是汗?”
云释心往额上一抹,果然有一层薄薄的汗珠,她心口不一地道:“我…穿多了。”目光却再次停在那抹白衣上。
听到喻君数这样的回答,高长老显然是被这样的理由气得吹胡子瞪眼,厉色道:“你以为圣火教总坛也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吗?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慢!”君懿一个挥手,刚刚欲动的人纷纷退后数步,只见他笑道:“如若本尊没有猜错,阁下就是江湖上人人争相传诵的那位‘大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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