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馨羽回到玉缘阁时，已经是用晚膳的时间了，韵儿早已准备好了一切。自从皇上封了莫馨羽为美人后，韵儿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每天都安安静静的，不再欢声笑语，不再叽叽喳喳。对莫馨羽的任何话也都照做，不像以前，总是问个不停。
莫馨羽知道，韵儿很不理解自己的做法，心里也有很多的疑惑，难为她忍着没有问自己。
想了想，最后莫馨羽还是决定跟她说明，说明自己的想法，说明一切。
“韵儿，明天我们就要进宫了，宫里比不得王府，以后做事凡事要小心。”莫馨羽开口说道。
韵儿停下手中的活，看着莫馨羽：
“小姐，你是故意的。”肯定句，连韵儿也看出自己是故意为之，莫馨羽突然觉得，这件事，是不是做得过了。
“是的”她没有否认。
“为什么，小姐，这是为什么，宫里比王府好吗。”
“宫里不好。”
“那小姐为什么还要进宫。”
“不进宫，就得去査珥部落”
“…。”韵儿愣住，因为她知道，殿下确实是准备把小姐送给赫哲王的，她在书房外亲耳听到殿下说“把她交给你了”，而赫哲王也回答说“都说了好几遍了，我会好好照顾莫姑娘的”。
可是，那也不能进宫啊，那个皇上老得差点都可以做小姐的爷爷了。小姐还这么年轻，怎么能跟着他呢？
“或许我们可以去求求殿下的。”韵儿抓着莫馨羽的手急切的说道。
莫馨羽反握住韵儿的手：
“求他，求他不把我送给赫哲王，还是求他抗旨？”
“…。”韵儿无话可说，是啊，殿下虽然看着随和，但是殿下决定的事，怎能因为小姐就改变呢。何况现在皇上早已下旨封了小姐为美人，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莫馨羽看着无话可说的韵儿，语气肯定：
“韵儿，我早已把你当妹妹，只要有我在一日，我定会护得你的周全，不管在哪里。”
“小姐，你以为韵儿是担心自己吗？对，韵儿从小在皇宫长大，对皇宫里的黑暗非常清楚，也受尽了皇宫里对待低级宫女的惨烈手段，实实在在对皇宫有很大的害怕和抵触。但是有小姐在，有小姐保护韵儿，韵儿什么都不怕。韵儿是为小姐担心，为小姐不值，为小姐委屈啊。”说道最后，韵儿已哭了起来。
看着哭泣的韵儿，莫馨羽心中也跟着悲伤起来：
“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不值，还有什么委屈，不过是为着生存二字。至于担心，那就更加不必了，既然我敢选择这样的路，我就有把握走下去。如果失败，那也不过是老天不开眼而已，怨不得他人。”
“什么失败，什么开眼啊”韵儿停止哭泣，挂着泪珠的脸一时惊愕。
莫馨羽一笑：
“没什么，好了，别担心，收拾一下，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进宫呢”
莫馨羽一席话，说的韵儿心里更加不解，也更加不安，小姐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吗，韵儿一阵惆怅。
莫馨羽看着这满园的菊花，在月色的映照下斑斓点点、傲然卓立，突然响起东苑搭建的棚子里还有许多自己培育的花草，这一走，怕是再也不会有机会照顾它们了罢。
这次欧阳玉卿生辰它们也是起了很大作用的，就像大门口的那些紫色藤蔓，不过是东苑花台里会开紫色小花朵的杂草而已。被她发现，经过移栽、修剪、施肥，细心打理下，不但有了规律的花期，连花朵也开得大朵了不少，她给它取了名叫‘常青藤’①。后来居然还开出了黄色、白色花朵，使得府里上上下下都惊奇不宜，认为是她有绝招，有家传花草培育秘方。听说连欧阳寒空对此花也是赞不绝口。
没想到，欧阳寒空会对这种花注意，像他那种骄傲狂妄，阴险残暴的贵族皇子。她以为只有宝剑战马，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呢，就算是花花草草，也得是富贵的牡丹或是火红的蔷薇，才入得了他的眼吧。
就像对自己一样，今天在琴莲那里，她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以前还只是怀疑，明明欧阳寒空救自己的目的是为了利用自己。可是，在茗月楼那段时间里，他不曾提及此事，也不给自己任何的指示。
就在她以为他快要放弃利用自己时，他却又毫不留情的把她扔进了四殿下府，这回她以为终要实行当初的约定，帮着他对付欧阳玉卿了。他却又是一年不联系她，不给她安排任何任务，反而是媚无双明着小打小闹的引欧阳玉卿的注意，琴莲暗中下恨手。
她早就质疑欧阳寒空的目的了，自己不是他利用的工具吗？怎么就一点没利用自己呢？
终于，在欧阳玉卿生日当天，她想明白了，原来欧阳寒空利用的目标转移了，他不再需要利用她了。四殿下府里，有琴莲和媚无双就够了，现在，对他有利的，莫馨羽猜想应该是莫尘。
对，是莫尘。
细细想来，自从她第一次带着莫尘、韵儿逃走不成，反而差点丢了性命之后，欧阳寒空对她就不再严苛了。以前是拿着欧阳玉卿的全部资料，让她了解并记熟，之后却是再也没有对她讲过欧阳玉卿的任何事。所以到了四殿下府后，连杨小溪已是欧阳玉卿的妾侍都不知道，确切的说是不知道欧阳玉卿有两个妾侍，因为杨小溪是欧阳玉卿大败南国后回朝才娶的。
欧阳寒空早在那时就已经不再打算利用她了，他利用的对象换成了莫尘。
那时她被欧阳寒空鞭打，关到牢房，让她自生自灭，是已经放弃她。欧阳寒空是自大的、是骄傲的、是权威的。他救她，是认为她有趣、比之其她俘虏特别，能够为他所用，为他办事。
可当发现她的心不忠，企图逃跑，难以教化，难以控制，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掉她，并且他也这么做了。
是莫尘在欧阳寒空书房外跪了半天，最后与欧阳寒空达成了某种协议，答应了欧阳寒空某种要求，甚至有可能把命出卖给欧阳寒空，才换来了她的一条活路。
想通这一点，莫馨羽心里好痛，那个当时不过九岁的孩子，那个不过受了她一点点恩惠的孩子，那个她曾经想要抛弃的孩子，那个唤着她姐姐的孩子，用他自己的方式，在保护这个姐姐。莫馨羽握紧了拳头，她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救出莫尘，而且是尽快。
想到城南的蒋氏铁匠铺，莫馨羽心情稍稍好转，还好，在这两年多的富贵生活里，在被两个男人假意展现的包容和偶尔施舍的柔情里，她莫馨羽还未被蒙蔽双眼，迷失心智。好在她早有准备，好在上天给了她一次做好人的机会，从而在两人的眼皮底下，她也暗自留了一手。只要离开这两人的掌控，她定能顺利带走尘儿和韵儿。
莫馨羽都准备歇下了，欧阳玉卿却来了。她请他进屋坐，他说不必了，外面月色好，想请她出门走走，莫馨羽本想拒绝，可是看着那双自己曾经为之心动过的眼眸，她还是答应了，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玉缘阁。
今晚的月色确是好，深秋时节，出现这么明亮的月色，放在平常还真是少见，是上天的怜悯吗？在她与这段不该有的情感告别时，给她一个美好的回忆。
“为什么”欧阳玉卿突然问道，声音很轻，若不是夜晚的寂静，莫馨羽甚至都听不清楚。但是她听见了，并且也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殿下认为呢？”莫馨羽反问，这个时候来问自己为什么，她无语，难道以你的智商猜不出来吗？
欧阳玉卿转过头，震震的看着莫馨羽说道：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相信你什么，相信你会为了一个艺姬得罪赫哲王。莫馨羽也看着他，看着这个英俊的男人，看着这个在抛弃自己时，还能理直气壮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按照他铺的‘光明大道’而走下去的男人，看着他眼里的愤怒，甚至带着一丝痛苦，
莫馨羽转头，痛苦？该痛苦的是自己吧！
理了理思绪，莫馨羽向前走了两步，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二殿下、五殿下、七殿下、甚至朝中许多大臣，都在拉拢赫哲王。这个时候，殿下是不是该想想其他办法，如何巩固你与赫哲王的关系。”
欧阳玉卿上前，一把抓住莫馨羽的手臂，沉声说道：
“你认为，我是用你讨好赫哲王？”
莫馨羽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这一举动，就是默认欧阳玉卿的话了。
欧阳玉卿小退一步，一拂袖子，语气有点激动：
“我欧阳玉卿还不屑用女人来笼络关系”心里也补上一句，“更不会牺牲心爱的女人去笼络。”
只是他没说出口，不然也许结果就不一样了。
莫馨羽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殿下是怎样的人，我不清楚。只是，现下我已经是你父皇下旨册封的美人，深夜在此与殿下独处，传了出去对殿下，对我都没好处，所以，告辞。”没等欧阳玉卿回答，莫馨羽转身就走。
看着莫馨羽决绝的身影，欧阳玉卿一阵心慌，如此，她与自己怕是再也没有交集了。这个让他失去理智的女子，从此就要离开他，和他再无任何牵挂。不许，不允许，他不允许她走出他的世界，和他断裂。
想到这里，欧阳玉卿急切的开口：
“你可以走，韵儿留下。”
听到此话，莫馨羽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欧阳玉卿。
“你没有听错，韵儿是我王府从茗月楼里赎回来的，她是王府的人，你不能带走。”
莫馨羽深吸一口气：
“多少钱，我赎”
“多少都不能赎”欧阳玉卿恢复了平时的态度，表情漠然，语气温润却冰冷。
莫馨羽知道，只要欧阳玉卿露出这种表情，那么谁也没有办法动摇他的决定。莫馨羽看着他，那双曾经温暖的眼眸已经不再，如今的眼眸蒙上了一层疏离。
是了，面对任何人的冷漠和疏离，曾经以为自己于他是不一样的，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同，不过也是同欧阳寒空一样，一时好奇而已。
明月当空，真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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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常青藤指常绿木质藤本植物，原产欧洲、亚洲和北非。它对环境的适应性很强，喜欢比较冷凉的气候，耐寒力较强，可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