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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嘴唇的女人启动她的厚嘴唇,开始说道。
“我告诉你我叫小陌了吗?但我希望你在知道我的真实姓名之前,不要有所失望。我其实不叫小陌,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名字叫覃绿莲。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名字好土?我也觉得我的名字好土。我在觉得我的名字好土的时候是在我16岁那年。那年我跟随一个男人第一次来到城里,我们在酒楼里吃饭,男人对我说,覃绿莲,你想吃点什么?我说我想吃王八,站在我身边的服务生不知为什么就笑了。我后来才知道这家酒楼正好有一道跟我的名字相同的菜,叫绿莲王八汤,你说巧不巧,我执意要吃王八,但我当时哪里知道。”
“菜后来点上了吗?”
“当然是点上了,用一个宽口大肚子的瓦缸盛上来。男人说绿莲吃汤,绿莲吃汤。他每说一次身后的服务生就笑一次。我生了气,骂了身后的服务生,你个王八蛋。在我骂人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王八是来骂人的。”
“后来呢?”
“后来,别人问我,我就说我叫小陌。”
“怎么会给自己取这个名字?”
“我也不知道,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这个名字。”
“那个带你进城的男人是羊博士吗?”
“不是的,你听我说,我16岁才进城。带我进城的那个男人,本是外省一个贩运野生动物的贩子,他去我们村,到我家收我父亲打下来的山货,像麂子,一种很像羊的动物,还有狐狸。我就觉得我是狐狸变的。在我父亲的房间里,常年挂着一只狐狸的皮。贩子有一次来我家,收了我家很多山货,他当然也看到了那张狐狸的皮,于是他向我父亲出了高价,想卖下那张皮。我父亲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
“我父亲为了这只狐狸,弄瞎了自己的一只眼,我还没有跟你说我父亲是一只眼吗?”
“没有。”
“就在我出生的那一样,我父亲进深山打猎的时候,被火枪弄瞎了一只眼,那是他在打一只狐狸的时候,那只被打的狐狸当然是死了,被我父亲弄回家,最后剩一张皮挂在墙上,就是贩子想要买的那张,但我父亲哪能随便卖了。”
“后来呢?你如何就跟了那个贩子进了城。”
“贩子来的次数多了,和我就熟悉了,他跟我说起城市里的事情,吸引我了,贩子从我的眼神中大概也看出了这一点,我不能说他是故意拿城市里的事情吸引我,但我反正是着了迷。有一天,贩子再次来到我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城里的事情,我便决定跟他一起进城,我偷偷搭上进城的中巴车,那个带我进城的男人,便在中巴车上最后排的座位上坐着。”
“你们是怎么约好的?”
“你是指一起进城吗?其实这不用约好的,贩子在我家时故意说,‘明早进城,’他是说与我听的。我们那里,每天只有一趟中巴车进城。我们在中巴车上相遇,进了城,我还来不急品味城市的一切,贩子便占据了我的第一次。”
“也许这也属于城市的一部分呢?”
“我现在不想说这些,我想说另一个男人。”
“你是要说羊博士吗?”
“不是的,你听我说,这个男人,我现在不想说出他的名字,他是我们村的名人。何为名人,就是在我们那个村,谁都知道他,他整天像是无所事事,也不下地干活,偶尔有一次他下地干活是我家的地里,帮我家种马铃薯,你不知道种马铃薯是要用牛栏粪的吗,你可能真的不了解,我跟你说说吧。”
“牛拉的粪便吗?”
“也不全是,你要知道,在我们村里,一家一户大多只有一头牛,如果加上猪、羊,数量也不会多到哪里去,光靠它们拉,是不够种庄稼的,所里我们那里各家各户都会到后山的大草地上去割青草,春天,夏天。到了秋天,乡亲们会把青草备在牛栏顶上,待到冬天下雪的时候喂给牛羊们吃,加上庄稼茬,牲口们吃不完,被踩在它们脚下,加上它们的粪便,就是我要说的牛栏粪。”
“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请你耐心点,我刚才讲到那个无所事事的人,他经常穿着很不讲究,冬天,他就穿着一件绿得发黄的军棉衣在村头晃来晃去。他跟路边的小草说话,躺在树林里听鸟儿叫唤。我不是很喜欢他,但它常来我家。我们家有一个很大的火坑是用来冬天取暖用的,每到冬天,总有熊熊火苗映着我的脸,他坐在火坑前,总是不停地用火钳刨火,也不和我说话。”
“他应该是喜欢你。”我说。
“他不是喜欢我。在我们村里,他和那些与他同龄的女人们混,说着笑话。他其实喜欢我姨。他原是和我姨一起长大的人,又和我姨同一个班,直到初学毕了业,他和我姨才分开了读书,一个在县城,一个在县外,我知道他俩是有联系的,我看过他写给我姨的信,许多的信,我姨把他的信锁在一个暗红色的小木箱内。有一次,我姨不道是怎么忘了锁木箱,我于是趁我姨不在,偷偷看了那些信。”
“偷看别人的信可是犯法的。”
“我可不知道犯法不犯法,我只觉得好奇,你不知道那年我还只有12岁。”
“你姨那年多大年龄?”
“我姨大我三岁,她那年15岁。”
“你姨还真小。”
“那时候,我偷看我姨的信,就在我姨的闺房里。我站在窗前,窗外是六月的田野,晚风吹拂着我的长发,我的心碰碰直跳。是呀,我那一去不复返的少女情怀!都过去快十年了,可就在我对爱充满憧憬的时候,是他写给我姨的信带给了我最初关于爱情的启蒙,我现在还记得那些信的内容,那是我见到过的写的最好的情书,它比诗还要美,不,它就是诗,我觉得村里所有的花都是美丽的,所有的树都会长生不老,还有鸟儿,它们整天忙着为我歌唱,它们在我的窗前唱歌,在我上学的路上唱歌,在我的梦里唱歌。”
“你姨没有发现你偷看她的信?”
“没有,一直没有,整整四年,我都在偷看那个男人写给我姨的信,我不知道有没有其它男人给我姨写信,但那个小木箱好像是专为一个男人所造的。”
“有多少封信?”
“一共是106封,我真的数过,就在我第一次偷看的时候,那次箱里只装了21封。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会偷看到接下来的信,是这样的,我弄到了一把能打开小木箱铜锁的钥匙,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这么做,那是有一天,我在放学的路上拾得一把漂亮的小钥匙,我不太肯定它会有什么用,然而当我看到我姨的那个装着信件的小木箱上锁之后,便好不客气地用拾来的小钥匙去开锁,居然打开了,真好像被谁施了魔法一样,但我觉得我是具有魔法的,那段时间,我参加了学校的少女魔法团,虽然我是魔法团里最小的一个女孩,但我认为我最有魔法。”
“何以见的?”
“我能打开我姨的小木箱就是证明,除此之外,我还能听懂小鸟的叫唤,能与狗说话。有一次,我们少女魔唱团(我们本来叫魔法团的,被报幕员活生生的报成了魔唱团),参加学校的文艺晚会,有个让我讨厌的家伙坐在观众席上对我们的节目哈哈大笑,他居然还坐在前排,我施了我的魔法,对那个讨厌的家伙念了咒语,结果让那个家伙不由自主的学狗叫。”
“果真如此?”
“我也不信,后来有一次,为了验证我的魔法,我在校门口遇见那个讨厌的家伙的时候,心里再次念了咒语,他果然再次像狗一样乱叫。”
“你为什么讨厌那个人?”
“因为我觉得他长得像很寒酸。”
“就因为这样?”
“是的。”
“你念了什么咒语。”
“嘛么——嘛么——轰——”
“真就灵了?”
“真得,后来,我投身于偷看我姨的信上,像是荒废了我的魔法。就这样,只要我姨从外县回家,我就会去她的房间偷看新放进去的信。”
“都写了些什么呢?”
“写了很多我现在看来很无聊的事,可是在当时,我不那样认为,我甚至每次偷偷看信的时候,总觉得那些漂亮的话是对我说的。有一次,那是在冬天的一个晚上,我躺在我姨的床上看着刚放进去的信,屋里亮着灯,再说不开灯怎么看呀,就听到敲门声,我开始以为是风吹到柴房的声音,屋外下了很厚的雪,我姨陪外公到村口的九户岗给死去多年的外祖公上香,他们傍晚才出发。我以为是三姨回来了,我叫了声三姨,那声敲门声又停了,我感到很奇怪,便收拾好信件,放回小木箱。等我锁好小木箱打开门出来,就见一个人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把我吓得大叫了起来,那个人听到我叫外婆,对我说,是我,你别叫了。”
“是谁呢?”
“还能有谁,那个给我姨写信的人呗。只见他对我说,我以为是小千回来了,看屋里亮着灯。我对着那个杵在雪地里发抖的人说,她一会就回来,去村东头给我外祖公上香去了,要不你明天再来。”
“那个人怎么说?”
“他没有说什么。”
“第二天他来了吗?”
“没有。你不介意我躺在被子里跟你说吧,现在几点了?”
“应该11点了。”
“我真想洗个澡了再说。”
“你其实可以洗个澡的。”
小陌看了一眼只有一层打了马赛克玻璃的浴室隔断墙,然后看了看站在电视柜前的我。“你不用如此紧张,你也可以躺在床上听我说的,还好是双标,我们可以一人一床。”
“我习惯站着。”我说。
“你最好保证别一直盯着浴室的玻璃墙看,这鬼宾馆,用什么玻璃墙。”小陌说着把外套脱下来扔在床尾的一张红木椅子上,径直走进浴室里,接着便听到潺潺的流水声传来。我看着在灯光的作用下投在玻璃墙上女人赤裸的身影,一时血液喷张。
我跳上床,用白色的被褥裹住身体,然后把电视调到一个正在播放自由博击节目的频道,以此来打败我心中涌现出来的邪恶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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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很多我现在看来很无聊的事
可是在当时我不那样认为
收了这个妖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