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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说到哪儿了?”小陌洗完澡,穿好衣服躺在离我只有一米距离的另一张床上问我。

“偷看你姨的信。”

“其实也不能算偷看,你刚才——噢,还是算了——我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然而这个结果一直等到第二年的夏天,我姨从外县回来的时候。等到第二年夏天,我姨从学校回来,我便再也没有看到他写给我姨的信了。我想这件事一定事出有因,于是我从小木箱里翻出信件,一封一封的筛选,看能不能找出事情的端倪。”

“你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

“你姨会不会跟哪个有钱的男人走了。”

“我不相信我姨是如此爱慕虚荣的人,再说了,接受106封爱慕信件洗礼的少女怎么会说变就变了呢?”

“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

“我相信那个男人对我姨的情是不变的。我还没有对你说我已经爱上他了吗?我是不喜欢他,但我却渐渐地爱上了他,这是不是很矛盾。我也觉得很矛盾,四年时间,我一面偷偷看着他写给我姨的信,一面又觉得是在看他写给我的信。我们偶尔会在村子的路口遇见,他看到我像看空气人一样,视而不见。可他越是对我这样冷漠,越是让我对他产生爱慕的心理,直到他找寻不到我的三姨,他才开始靠近我,我知道他是想从我身上找到我三姨的影子。我像我三姨,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他当然也看得出来。”

“也许,他是喜欢上你了也说不定。”

“如果他是真正喜欢我,也不会有后来诸多变故,现在我也不会和你,一个陌生的家伙呆在一间宾馆的房间里说话。”

“那是哪年的事?”

“1999年的事。”

“后来,怎么啦!”

“你容我好好想想,我要不要把这些私密都说与你听。”

“这是你的事。”

2

“我想我还是对你说了吧,时间还早,我又睡不着。”

“你说,我把电视关了。”

“我跟你说的那个男人,我一直不曾跟你道出他的名字是因为我还想保留些秘密,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我准备毫无保留地全部说出来。”

“毫无保留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我可能要就到我的身体,你不是已经看过我的身体了吗?当然隔着一层玻璃,你只能看到大概,假如你看了的话。不过也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但第一次被那个男人看见我的身体,简直臊的天都塌了。那是在我17岁的那个冬天,那个男人,我现在可以说出他的名字了,对,他叫向小北,他又来到我家,他坐在我家的火炕前依旧拔着火堆里的燃烧的柴头。这一次我俩说起了他学校里的事,他说有一个女学生,不久前死了。她是很少和我说话的,不是吗?”

“你刚才说他叫向小北?”

“怎么了,你认识?”

“算不上认识,你还是继续说向小北的故事。”

“向小北说他是学校校刊的文艺主编,那段时期正在创办一个叫作‘与神为伴’的诗歌专栏,时至1999年,在朝歌谷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组织,他们以‘神功’为口号,神功组织替人治病疗伤,其间应该穿插着邪恶的思想和不为人知的灵魂升华事件。这种思想的进一步传播终于波及到整个学校,一时间学校里巫术纵横,神功组织最后终结在那位女学生的死亡上事件上。”

“听起来怪诡异的。”

“我就问他,‘你认识那个女生吗?’向小北说他与这位女学生仅仅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在学校礼堂里观看新生的文艺汇演,女学生坐在他右边的长椅上,露出一只灵气十足,俊美无比的耳朵。”

“耳朵?”

“是的,他在注视女学生的耳朵时,女学生侧过脸来问他,‘你知道朝歌谷吗?’”

“朝歌谷?”

“是的,向小北当时也这样问道。”

“我想知道朝歌谷被水淹之前是个什么样子?”

“在我的小时候,具体说是在我12岁之前,我居住在被水淹没的朝歌谷底,在朝歌谷的码头上,本来有一座秀丽的石桥横跨在朝歌河上,地处朝歌河最窄,宛若少女的细腰恰到好处的地方。从此岸到彼岸,也可不经过石桥,更多的人喜欢泛舟清波,或是用一根竹篙撑着木筏晃晃悠悠地划到对岸。码头上停泊着用柴油机做动力的机帆船,船的一头伸进岸边吊脚木楼脚底下。土家人依山傍水而建的吊脚楼,往往沿河一旁建悬空的私檐,私檐的木栏齐腰,常有少女依栏远眺,栏杆取名美人腰的。临街的吊脚楼上各式的阳台,在天气晴好的早晨挂满各色的衣服。早晨,太阳还没有出来,朝歌河上水气朦胧,年轻的女子就已经开始下河洗衣了。”

“写意的很。”

“现在倒是被水淹没了多年。”

3

“你刚才说的那个女学生的死是怎么回事?”

“我说远了,我说到哪儿了,对,那个女学生问向小北知不知道朝歌谷。向小北当然知道朝歌谷,他在朝歌谷的学校读了三年书,和我三姨一起。但他没有说他知道。”

“为什么?”

“我也问向小北为什么,向小北说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那里,那是他和他心爱的姑娘的私密之地。”

“他心爱的姑娘就是你三姨吧。”

“是的。”

“后来呢?”

“后来,向小北说,在他俩那次谈话之后,他就听到了那个女学生的死讯,那是在一个下雨的星期天里,向小北因为无聊站在男生宿舍的走廊上弹着一把属于他上铺同学的木吉它,在弹着白桦林的尾章时,就听到一群同学十分感叹地谈论着一个女学生的死。这个女学生的名字,一时间像一个魔咒开始在校园的内外传播,包括她死时让人无限遐想的裸身。”

“是自杀吗?”

“不是,女学生是裸着身子死在一名教授的房间内。”

“那就是情杀了。”

“也不是,向小北说这件事最后都没有定论,但人们一致认同女大学生是在教授为其治病时而亡。教授是神功组织的得力弟子,因着手撰写神功宗旨而倍受神功追随者追捧。神功传教后来得到了校方的极力打压。校方组织清查小组,意在清除一切与神功有关的东西。向小北所创办的与神为伴诗的歌专栏因为涉及‘神’字被学校勒令停办。后来他在参加完女学生的葬礼后,决定把诗歌专栏的名字改为油菜花。”

“为什么会选油菜花?”

“女学生的葬礼在距离学校100多公里远的一个小山村上举行,那是女学生居住了19年的地方,那里拥有宽阔的田野和满山遍野的油菜花。满山遍野的油菜花为女学生的葬礼增添了无限生机。你不觉得人们只不过是把女学生美丽的身体埋进泥土中,像种马铃薯一样,等待泥土中再次长出一个生着俊美耳朵的姑娘出来吗?”

“那个女学生真的拥有一双俊美无比的耳朵?”

“我想是的,向小北那天和另一个非要参加那个死去的女学生的葬礼的另一个女学生坐了大半天的车,然后又走水路逆朝歌谷一路向北,到举行葬礼的小山村,正好赶上那个死去的女学生的灵柩被道士请出了堂屋。陪伴向小北的女学生想看一眼死去人的脸,他们便看见那个躺在棺材中的女学生漂亮的耳朵,然后灵柩合上盖,道士们围着灵柩做法,他俩混在送葬的人群中,一直到死去的女学生的坟上,等到安葬好了死去的人,人们散尽,两个人正立在坟前跟黄土上撒满从山岗上采来的野花,当夕阳在天边像朵野花凄美的开放时,两人随后下山,到朝歌谷的河边时暮色正浓,哪料到已经没有了回城的船。”

“那个陪着向小北的女学生是谁?”

“我姨,那晚他俩躺在河滩的卵石上,枕了一块搁浅在河滩上的枯木头,听着潺潺的流水声,望着对岸两三家碎银般的灯火,你一句我一句唱着歌儿直至入睡。”

“都唱了些什么?”

“棒棒敲在岩石上。”

“怎么唱的。”

“郎在高山打一望罗喂,姐儿在哟河里哟,情那妹妹儿哟,依哟,洗衣裳哟喂——”

“你也会唱!”

“是的,我跟我姨学过。”

“那个教授呢?”

“你是说和那个死去的女学生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吗?”

“还能有谁。”

“这个人不是也死了吗?你不会猜不到他就是羊博士吧!”

“怎么会是羊博士?”

“你听我说,向小北跟我说女学生死的那天,突然下起了雨,他冒着春天的雨跑到出事的房间,然而房间被警察封锁着,他看着围观的众多学生,想着女学生生前问过我的话,突然有了小小的感触,他觉得是因为他的原故,女学生才死去的。”

“何以见的。”

“不过是感伤罢了,我说过。但这件事还没完,警察在整理死者的遗物时,发现了写有向小北姓名的日记本,那是一本粉红色纸张的日记本。”

“都写了什么?”

“朝歌谷向小北。”

“就这几个字?”

“然而这六个字也让警察忙活了一阵,他们把向小北带去局里,审了一夜,没有结果。一个认真的家伙后来带着向小北前往朝歌谷。可是你知道的,朝歌谷已是一片水域,都被水淹没了三年,他们最后是无功而返。”

“就这样?”

“是的,向小北只给我讲这么多,这是他和我说话最多的一次,我俩坐在我家的火坑边,火苗老往上窜。等向小北说完那个女学生的死,我们沉默了许久,我们突然像是无话可说了。我听着自己的心跳的声音,真是万籁俱静呀,过了差不多十来分钟,我站起身来向屋后的树林子走去,向小北跟着我,我知道他会跟来。那是怎样一片树林呢?发黄的草在落日的余晖中显得更黄了,我只有这样形容。地上一层厚厚的松树叶,我站在那里,看着落日。你看过冬天的落日吗?”

“我想我是看过的,但记不起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却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落日。嗳!你听到敲门声了吗?我像是听见有人在敲门,不会是警察就来了吧。”

“没人敲门,你听错了吧。”

“只是,我想歇一歇,有点累了,你呢?”

“我也是,要不帮你倒杯茶吧。”

“还是帮我倒一杯白开水吧,我不喜欢喝茶。”

------题外话------

人们只不过是把女学生美丽的身体埋进泥土中

像种马铃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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