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木塘街你还记得吧。”羊博士开始说着。
我摇晃着脑袋，听着羊博士侃侃而说。
“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木塘街上，准确的时间是在中午过后，我开着一辆红色轿车从繁荣昌盛的市中心过来，在木塘街旁众多板爷眼前驶过，最后在你跟前停下，我曾经问过自己当时为什么为选中你，最后我得到的结论是，你能代表——土。”羊博士在最后的一个字上停留了一拍半。
“土有什么定义吗？”
“你知道被人形容成土一定不是赞美的话，但我此时真正是在赞美你。”羊博士坐在电脑桌前，手按着鼠标，把鼠标的灰白色箭头移到电脑桌面【我的文档】上后继续说着。“你身材高大，瘦，皮肤黝黑，同时我断定你没有皮肤病。而且年龄合适，表情冷峻，加上刚割掉的胡须让我想起老家菜园子里的韭菜茬，当然，这是个不恰当的比喻，反正，你让我想起了我的故乡。”
“你的故乡在哪里？”
“故乡，这和本此谈话无关，重点是你。当时你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解放鞋，坐在板车上，板车把柄向后以60度的角度直指蓝天。我记得那天是个晴朗的星期天，天空中飘浮着梦想般轻浮的白云。你当时还不认识我，于是我从车窗内向你招招手。”
“我现在同样不认识你。”
“但我们至少在交流，不是吗？这便是认识的开始，就像当时一样，只见你大步流星走到我的车前。几经寒暄，你上了我的车。”
“得有个理由吧，我不可能无缘无故坐上你的车。”
“生意，你的直觉告诉你，你的生意来了。但我不认为这叫生意，而是生活，虽然它们之间只有一字之差，但却有本质的区别，一种是用意念去想幸福的日子，一种是用亲身活动去感受幸福——”
“咳咳。”我干咳两声打断了羊博士即将开始的关于生活哲理的长篇大论。
2
必须承认，羊博士除了在体形上与我有天壤之别外，他所表现出来的气质和我还是有某种惊人的相似之处的。比如我们说话的语速。
“是这样的，你要保持你现有的气质，我需要改变的是你的着装。西装，你应该会习惯的。”羊博士说着看着我，看着我身上如他所愿的西装，皮鞋，手机，手机在我的裤子右边口袋中。我意识到我的现状除了我的身躯外都是羊博士设计下的某种他自身的延续或回归。
“这是你的杰作？”我表示鄙视地盯着羊博士幽灵般的眼睛。
“你或许不以为然，但这是她们所希望的。”
“她们？”
“对，一帮寂寞难耐的女人们。”
我看着羊博士，没有说话。
“简单的说，她们只是这个城市的过客，而在另一个城市，她们生活的地方，她们恋爱，生育，失恋，上下班，失意。我不是有意把失意放在上下班之后的，好像是因为上下班才有失意的，不是吗？我忘了失恋或是生病也可以让一个人暂时的离开，去往另一个地方。我在属于她们‘另一个地方’的地方等待着，等待她们放纵。”
“放纵？”
“是的。”羊博士看着我继续说道。“放纵是很难以形容她们的高贵的，呵呵，高贵，鲜艳的衣裳难以掩盖她们的高贵不是？”
“这和我来拜访你并无关系，如果可以直白一点讲，那么博士，你能别在说题外话吗？”
“呵呵，请别叫我博士，我的姓名叫羊博士，和学问没有关系，这仅仅只是一个名字。我刚才说到那里了，噢，放纵，对，不要认为这和你无关，你不知道，恕我直言，她们放纵的商品中有你。”
对于羊博士把我归于商品，我并没有表示难过或难为情，相比我不知道的我的过去，任何属于我的难堪的事实对于此时的我都弥足珍贵。于是我平静地问道，“那么，是你送我去那个女人的房间了？”
“我只是给你提供一种生活方式的理念。我把你带到繁华之地，让你享受万千女人的风情，你还没有感受到此地的氤氲空气。南门口的街头弥漫着各式胭脂的气息。”
“这和我的生活有关吗？”
“当然，你的特质好，不会随波逐流，哪怕是出卖自己，也不忘记你故有的忧伤，这正是那些女人所想要的。”
“还不会随波逐流？我是在出卖自己。”
“不要激动，我决定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已经留不住你了，你选择离开，我可以另外给你几套人生的方案。”
“人生还可以选择吗？”
“或可一试。”羊博士说着打开电脑桌面上【我的文档】。在一个MicrosoftWord文档中，以中文楷体五号字呈现着梦的方案的诸多内容。
3
梦的方案：
A：
我站在旷野中
不知道自己是一只羊
我想，我应该是知识分子，教授
每天面对着老师，学生
我有自己感兴趣的事
我有自己的理想
平常的时候，我看书，批论文
与漂亮的姑娘谈恋爱
是谁不让我与姑娘们恋爱
是谁想要我沦为道德的败类
我不过只是认识了一个姑娘
认识了她之后我只是忘记了我的人生规划
我站在旷野上
请不要对我指手画脚
此时，我没有功夫陪你闲聊
我要思念我的姑娘
B：
我站在旷野上
知道我迟早会变成一块石峰
青亘山中有许多像我这样冥顽不化的石峰
三千一百五十座石峰
是在我走了之后的数字
我或许更像是失业的大学生，农民
我的根在泥土里生长
我行走了很远
那天我遇到老乡，骗子，小旅馆的女人
还有我大学的女同学之后
我才想起回家的路
此时，我睡在天桥下
梦想着与老板的秘书交往频繁
虽然在厂房干活的时候
她只轻轻瞟了我一眼
我当时装作没有看见
我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实事
C：
我站在狂野中
风从北方吹来我的记忆
我好怀念王的时代
王有许多的女人，可我只记得一个人
我喝着酒，看着漫画书
在南方的一个酒吧里按部就班
我希望有人把我认出来
我好骄傲地与他拔剑比武
这个世界上我的功夫第一
只有我自己可以打败我自己
我很清高
狂妄
不料一个姑娘
跳上一支我往事中的舞蹈便击中我的致命要害
就此让我幻灭
D：
我站在狂野中
几乎忘了我是谁
我可以是你的世界中的任何一个人
一只羊
一把刀
一堆燃烧过后的灰烬
你可以把我拨弄开来
你甚至可以往我的心头捅上一刀
我有你前世记忆的伤疤
就在我的脸上
这样是不是方便些
好让你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出来
我虽然贪婪
常站在你经过的路口
但你从来都不曾理会过我
4
我指着A方案说，“A吧。”
“你不觉得我就是A吗？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辙。”
我指着D方案说，“D吧！”
“D方案你不能选择，还不曾完善，你在B和C方案之间选择吧！”
“可以是多项选择吗？”
“单项选择。”
我沉默了5秒钟后回答羊博士。“选B吧。”
“你确定？”
“确定，不过顺便问你一下，安属于B吗？”
羊博士没有立即回答我，他把文档关闭，让草原和蓝天的桌面背景再次呈现在我眼前。
“我不是已经说过吗？一旦步入荣华富贵，终会难以自拔，温柔会让你上瘾，不是吗？”
“安？”我提醒羊博士。
“坦白地说，她属于你的未来。只是我很奇怪，你怎么知道安的，你们见过面吗？”
“见过，只是我不认识她。”
“当然，如果你想起了她是谁，你也不会来找我。”羊博士说完起身走到窗户的对面，那里有一面板栗红的书柜，书柜中杂乱摆放着几本看不清书名的书籍。
“你渴吗？要不要来杯茶，我这里有上好的大红袍。”羊博士说着从书柜中一格搁放书籍的柜格上拿下他所说的大红袍茶叶，用三个手指分别捏了两撮茶叶，放入预先准备好的玻璃杯中。
“你要不要浓一点？”羊博士再次问我。
“刚刚好。”我说，然后把目光从两人相隔的床上投过去，看着羊博士沏好茶，然后快速端过来，放在我身边的电脑桌上。
等着茶叶在水中漫漫的消融散开，我浅啜了一口，然后从沙发上站起身，和羊博士握了握手。自始至终，房间里的光线都不太充足，这让我有勇气和羊博士道别，以便结束这此拜访。
“你不过是习惯于即定的生活，没有勇气去改变而矣。”羊博士恢复我拜访刚到时的站势，整个身躯像一扇门板挡住房门。
“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我说着走出房间，对羊博士说了声再见。
“会见面的。”羊博士说着向我挥了挥手，他目送我穿过笔直的走廊，甚至在看清我是乘上往下方向的电梯，才从走廊的尽头隐去他那肥胖的身躯。
我不知道怎样开始我梦，我伫立在电梯里，然而就在羊博士消失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头痛让我失去知觉，我只记得豆大的汗珠浸湿了我全身。我整个身体像一棵被砍倒的树，陡然倒在电梯冰冷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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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那天是个晴朗的星期天
天空中飘浮着梦想般轻浮的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