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所希望的第二天是一个晴朗的日子,这一点,我从头一天傍晚的晚霞就已经看出来了,苏小千在门口敲门的时候,我其实还睡在小猪的床上,正在做着一个有关别人的梦。”
“什么梦?”
“我在梦中变成另一个人,关于这个梦,我要用很常的时间才能叙述,在这里,容我跳开我的梦,回到庸帝城早晨的阳光中来。庸帝城的早晨像是永远充满阳光,阳光从木格子的窗户中透射进来,照在我赤裸的身体上,斑斑点点,我像一头精力正旺的花公鸡躺在床上。木格子窗户并不是房东有意为之,我想房东大概是继承了他家族的祖屋,庸帝城本地老式的房子大多采用这种木条做成的花格子窗户。木格子上裱糊的一层白纸,夏天的时候早就被小猪给撒了下来,这样一是可以通风,二是可以望见窗外。窗外是城堡一样的城,灰瓦白墙的主色调建筑,像是在梦中。不远处天山高耸在云雾间,那云雾永远是那么的洁白,纯净,像是新娘头顶披戴好的婚纱。苏小千穿着一件奶白色的连衣裙站在庸帝北正街的晨光中。”
“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一天的具体时间?”
“2003年9月21日。”
“为什么记得这样清楚?”
“从那之后,苏小千不见了?”
“你所说的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消失了。”
“什么时候?”
“我俩从蓝特湖回来。”
“说说你们去蓝特湖的事?”
2
“我们从庸帝城出发,由我开车一路向北,车就是那辆破旧的吉普车,这辆车是小猪帮我从二手车市场上淘来的,淘来的时候车顶几乎名存实亡。引擎处也时常漏水,我想是水管破了。从北正街出发的时候我把水管绑了电胶布,又往水箱里加了三瓶550毫升的饮用水,然后驱车向北,苏小千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用白色的太阳帽挡住从车窗里泻进来的早晨的阳光。我们用了50分钟时间来到植城。”
“去植城干嘛?”
“我回学校公寓取了捕蝴蝶的工具,我准备去十里溪顺便找找蝴蝶。在校门口时正巧遇到散步归来的羊博士,这些情况我想苏小千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是这样吗?”
“你们俩人所说的关于羊博士以及你们之间的事,如果有所出入,我想肯定是有人在撒谎,但到目前为止,我不便对你透露什么,再说了,录苏小千口供的警察不是我。”记笔记的警察对我说。
“看来,我有必要继续说下去。”
“你说的详细一点对我们甄别案情有帮助,虽然到目前为止,你的叙述杂乱无章。”记笔记的警察说着转过头去问小陌,“小陌,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我想这个案件与你好像没有干系,实在有什么需要问你的,我们再来找你。”
“我就在这里睡会儿,我等杏少,我想你们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吧!”小陌坐在床上说。
“这要看杏少的故事还要讲多久?”
“没事的,反正今天是星期天。”
“那你睡会儿?杏少,你继续。”
我发现小陌再次向我抛了个奇怪的眼神,等着她躺在被子中,只露出她的黑色头发时,我继续说道。
“离开HV学校之后,我们开车离开植城,开始沿着崎岖的乡级公路,一路向北,渐渐地进入薄雾笼罩的树林中,一只我在动物世界里看见过的老鹰在树林的上空盘旋,空气越来越氤氲。阳光被茂密的枞树枝叶挡着,苏小苏就在碎银般的阳光中慢慢入睡。车行驶致一片宽阔的水域边时,苏小千从睡梦中醒来,她看着车窗外的那片水域说,‘到朝歌谷了吗?’我说,‘是的。’‘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苏小千又说。‘我只记得我从这里醒来。’我说。”
“什么以前的事?”
“不知道,在苏小千的世界里,总有一个从前,我是这样认为的。苏小千用她的左手在我的胸前画了一个‘心’的线条。‘记住没有,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暗号。’苏小千说。我点点头。‘要不我们用天王盖地虎的暗号。’‘不行,就用画心的这个。’‘好的,那让我也在你的胸前画一个。’‘现在不行。’苏小千说把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山峰和树木。”
“她真的在你的胸前画了一个心的符号?”记笔记的警察显得很好奇。
“是的。”
“没有再说别得什么吗?”
“没有。”
“我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我们开车继续向北,途中树林与荒地交替出现,到十里溪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50分。这是公路地尽头了,像是也是世界的尽头。镇里显得世界的尽头般寂静,除了几家一到傍晚就开始透着粉红色光亮的发廊外,别的,就只有街口处两家小商店还开着门,亮着灯。我们选了一个叫CAD的旅馆住下来。”
“CAD?”
“是的,CAD,也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偏远的小镇有这样一个洋气的名字,想必是因住旅馆的多是外地人。这些外地人中,又以前来贩运木材的老板或司机最多。难不成这个旅馆的名字和木材有关不成,但旅馆名字给我最直观的理解就是:CTRL加ALT加DELETE。”
“程序重启吗?”
“大概是这样,我们走进CAD旅馆,对着吧台上一个30来岁的胖女人说:‘两间房。’胖女人用鄙视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她自始至终都不曾看苏小千(我后来才觉得奇怪),然后只见她移动她那肥胖的身体,这是一个肥胖的不能再胖的女人,她甚至连我脚上的鞋都一一审视了一遍,之后她一字一字的说,‘你——只——能——开——一——间——房。’‘为什么?’我问。‘因为本旅馆不欢迎虚伪之人。’胖女人说。”
“很奇怪的一个旅馆。”
“是的,我依照她的意思,开好一间房,胖女人递给我房卡,再次移动身体去打开通往楼上的木门。然后她态度恶劣的对我们说:‘三楼,沿着走廊走,最尽头的一间便是。’我和苏小千踩着木板楼道上到旅馆的三楼。走廊在临近晚上6点时就已经开了灯,白炽的灯泡毫无目地的亮着。我们走到走廊的尽头,那里是两间相对的房间门,房门上没有门号,我问苏小千是左边还是右边。‘右边。’苏小千说。我用房卡极其顺利地开启了右边的那间房门。进了房间,我问苏小千,‘你怎么知道是右边呢?’‘直觉。’她说。‘那左边是谁?’我问。苏小千不作声,径直进浴室开始洗澡。我开好暖气,等着苏小千从浴室里出来。”
3
“你们那晚睡在一起?”
“没有,这一点我可以保证,一直到苏小千离开,我们都不曾有过任何亲密的举动。”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让人联想。”
“但这是实事,实际上,苏小千从浴室里出来后,她开始坐在床上跟我讲一个故事。”
“你说说。”
“苏小千从浴室里出来,站在窗前,轻轻地推开靠近街道的那扇窗户,风从开启的窗户吹进来,微凉。‘我觉的心里空荡荡的,跟你说一个故事吧。’她对我说。”
“什么故事?”
“苏小千说,‘从前有一只小狐狸来到城里,变成一家大户人家的小姐,开始了她的红尘之行,小狐狸变成姑娘后,在红尘中呆了三年。三年过后小狐狸的肉身死在城外的飞龙寨。与小狐狸一起死去的是城内匪头麻鬼的三当家。这件事情对于掌管狐妖界的三姨来说,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小狐狸在三当家临死之前回到深山,向三姨索要救人的魔法,三姨那里肯给。倒是封山行令,要小狐狸重新修炼,只要修得七七四十九年,方可自行成人。小狐狸无法,只得眼看着三当家死去。他们于是约定,四十九年过后,再见。’”
“四十九年是个什么概念?”
“七七四十九,不是吗?”
“你继续。”
“苏小千看了我一眼,继续说着。‘修炼的过程是漫长的,尤其是一到冬天,雪下得特大。小狐狸贪吃,再说哪个小姑娘不贪吃呢?看看储在洞里的红果也快吃完了,于是漫天雪地里找好东西吃,鲜果是没有了,要不找个离人家较近的地方,许能发现点什么好吃的呢?’”
“狐狸也吃果子吗?”
“是吧。”
“我把狐狸想成狗了。”
“苏小千道,‘这是修炼的第四十八个年头,看看修炼时期已到,小狐狸自认已是修炼的一切妥了,趁着没被三姨发现,便又偷偷从深山里溜了出来,变身一窈窕少女。’”
“四十八年后,是哪一年呢?”
“算算应是十年前吧。”
“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
“说是这件事三姨自然又是知道的,于是惩罚小狐狸在人世受尽伤心悲痛,生老病死的折磨。七年后方能成人。’我对苏小千说,‘你道是清楚的很,像是你就是那狐狸变得呢!’苏小千说,‘说不定呢?’我说,‘倒是有点像。’苏小千说,‘是吗?’我说,‘是。’”
“后来呢?”
“后来,苏小千说,‘我觉得有些困了,还是以后再说吧。’我说,‘我能和你一起睡吗?’苏小千说,‘还不是时候。’我说,‘要等到什么时候?’苏小千说,‘等到你想起我的时候。’我说,‘你不是苏小千吗?’苏小千说,‘我是苏小千。’我说,‘我不是想起你来了吗?’苏小千说,‘没有,是很久很久以前。’我说,‘多久算很久很久以前。’苏小千说,‘3000年。’我说,‘3000年,好久呀。’苏小千说,‘是呀,那你想起什么了吗?’我说,‘还没有。’苏小千说,‘你再想想。’”
“你们就这样说了一夜的话?”
“是的,那晚,也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都睡着了。”
“第二天呢?”
“第二天,我们去了蓝特湖。”
“苏小千是在蓝特湖消失的吗?”
------题外话------
从北正街出发的时候
我把水管绑了电胶布
又往水箱里加了三瓶550毫升的饮用水
然后驱车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