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阿姨的孩子。”总结陈词一样,知道身世秘密对我来说又能有什么波澜,素未蒙面的大姨是亲人,从大姨变成母亲还是亲人,一直照顾抚养我成长的妈妈成了小姨,但她更是养母,跟她的亲情更是母女情深,不过是真实身份被揭露,并无其他损失,知道她们谁是我生母谁是我养母前我对她们的亲情不变,知道后也变不了。
最多在想及这位生母时感慨一句。
“黎家的命运必须要有人出来承担,如果剩下的只有一脉,凶匙无论如何都会护着你不死,眼睁睁让你看着你的亲人爱人一个个死去,独留你活在世上,孤苦无依,继续为它诞衍后代,折磨完你再折磨你的孩子,也别想着放它出来,一了百了,圣器有灵性,有意识就会衍生出变态的怨气,它可以被你们黎家一直压迫着不出来,它也就不想着要出来,这样它就可以反过来报复你们,让你们一族永世永代受它诅咒摧残。”
“你的亲生母亲能用死解脱,不过是有你妈妈这个妹妹做了替补,后面又有你做垫底,她才能摆脱痛苦,可以跟爱人同死,新的守护人再签订的协议不到时间时是不能安排下一任守护人,所以她只能用死来打破协议,如果后面有接任替补的守护者,上一任守护人自杀就能终结协议,凶匙不会保她命,黎阿姨是她妹妹,年纪也正值花漾貌美情窦初开的年岁,姐姐死了妹妹可以立刻接承凶匙,但是如若你妈妈想要把凶匙再转交给你,那时你尚在襁褓,签订协议就必须要等到你懂得了爱情,动情有了心仪人后才可以转接,此前凶匙的保护会一直护你妈妈平安无险,安全地做它的寄生体。”
“也是因为姐姐诞下了你,下一代的守护人已经定在了你身上,这样就导致了你妈妈的悲剧,她的爱情可以不用在让她的男人留给她一个孩子后再赴死,而是在你妈妈跟凶匙签订协议那天起,他就没了能再活下去的机会,凶匙的怨念趋势会引领他立刻消失在你妈妈生命里,让黎阿姨余生承受在失爱的痛苦中。”
听到这里,我不自觉颤抖地后退了一步,心被掏空全身发冷,是我吗?虽然这是黎家的命,可是间接的原因还是由我导致的,如果没有我的出生妈妈就不会在新婚之夜拿到凶匙,她的丈夫甚至连那晚都没进她的房就失踪了,使她守了这么多年的活寡,而我又是那个自私把苦难都丢给她一个人承受的亲姐姐的女儿。
浑身失去了力气般,忘记手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双手无力垂下,但就在孩子快要掉落那刻,一阵响亮的哭闹声响起,刺激了我,本能反应迅速出手抱住掉下的东西,紧紧搂在怀里,想要借着拥住的东西得到力量,使力过猛,又是一阵不满的哭声,我终于意识到手里的是礼乐。
“不要伤害她!”在高台下一声嘶哑焦急的声音传来,伊儿姐满面泪阑珊,拼着虚弱的力气冲出来要来抱走她的孩子,可没跑出几步就被梦儿抓住,扶着安慰。
接触到梦儿的眼神,似乎有点不想看到我,和点点的恨,毕竟现在她姐姐这么惨,我却安好无缺,她想的或许还有我夺走了她和她姐姐的爱情,连孩子也拿走了,什么也没给她姐姐留下,只留了一个爱着别的女人不爱她的丈夫。
过去感情再好,现在怎么看来我都是可恶的。
周宪在周家姐妹身后,从高处看很容易发现她,她也在看我,仰着脸,仪态端庄,可是朝我露出的适度可中的笑意里印着诡异。
她从不表露是敌是友的态度,但时不时对我扬起的怪异笑容,总能使我心下发寒,她装得太好,表面总是平静无波,就像……
就像沐寂,下意识又快地把视线定在沐寂身上。
他也听了那么多,就没想法吗?
既然礼遇能清楚知道黎家秘密,他应该也全部知晓,大概他知道的更多,否则怎么偏偏把我离魂后的魂魄附体在黎家女儿身上。
黎家守着凶匙,他是为了圣器才给我找了黎家女儿的身体?
我看着沐寂,他也在望看着我,被他平静仰望,我没有他的第六识可以读取脑电波了解他的想法,我看他一眼,他明白我脑海里有想法要他来读取,但他似乎没有这个想法,他依旧淡然。
回看礼遇,口里念出一句,“妈妈知道吗?”
放柔动作调整姿势,视线又落在孩子身上,她正张着没有牙齿的嘴巴对我咯咯地笑,她能知道我差点把她掉在地上,用哭声阻止我,我温柔把她抱在怀中哄抱她,她就又笑了,她喜欢我,我们真的有缘。
“她知道。”礼遇看着我和孩子,孩子掉落的那刻他也没动一下,他很信任我不会对孩子不利,还是信任我会认她做我的干女儿,一定会对待她如亲生。
“黎家长女在生下孩子就跟丈夫殉情,她虽然把黎家的责任压给了自家姐妹,但生下自己的女儿,你妈妈做了守护人后,按照长女的顺序,你的出生已经在跟凶匙签订协议守护它排上了位置,你是在黎阿姨之后下一代唯一的继承者,黎阿姨没跟丈夫结合丈夫就死了,所以不会有受凶匙怨气诅咒的孩子诞生,你生母生下你后才选择自杀也算是给黎阿姨有了一个交代。黎阿姨既没跟丈夫育有孩子,签订协议后又已经献出了她丈夫的一条命,她受的苦难已是满足了凶匙,凶匙的诅咒在黎家女第一任丈夫死后就会结束,她们在后面如果又遇到心爱的男人能再跟他们婚配,生下来的孩子也不会受继承凶匙的残忍磨难。但是她跟第二任丈夫生下的孩子是不会被纳入黎家族谱,只能成为黎家外室的孩子,不允许被孩子知道任何一件黎家的异事,也不能亲近,反而要越来越疏远。”
“黎家经历了那么多代,女人们都是真性情的女子,基本不会再嫁,都默默忍受孤寡,守着死去的丈夫和将来要经历同样命运摧残的苦命孩子,独自抚养孩子长大是她们的通性。”
“当年你亲生母亲死后,你在当晚就失踪,黎家派出人去找也没找到,经过一年你才被一个男人冒着风雪夜送了回来,奇怪的是离黎家长女生下孩子自杀以后过去了一年,照理说孩子也应该有一岁大,可是你在被送回来时依旧只有刚出生时的大小,黎家人震惊,但顾不上考虑这些,黎家毕竟也是异类,是不是黎家血脉是能判断的出的,血脉相通的亲缘她们绝对确信你就是长女的孩子,是未来的凶匙守护人,黎家是跟人类不同的异类,虽然没有异能,她们并不清楚把你送回来的是谁,但既然是异类你可能跟她们又有些不同,她们也就不怀疑这一年里你为什么长不大。”
“所以阿姨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在她之后的继承人,却不透露一点,甚至在没找到你之前就收养了一个孩子,一是为了在找到你后能给你有个陪伴,二也是怕被鬼族找上门时以家中有两个女儿做混淆,使鬼族不知道该找谁。”
“这办法确实好,我们能找到你们黎家,真当黎家这次又有了两个女儿,不知伯母是选定继承者还是没定选下继承人按长幼来继承,定选了但又不知道选了谁,贸然出手只会适得其反,只好慢慢等你们长大。”
“当初因为不知道你和音歌并不是黎伯母的女儿,以为能接手凶匙的应该就是你们中的其中一个,谁的机率都是一半,我曾提出用你家人的命换你,打的是威胁黎伯母让她选音歌做继承人,这样你就可以安全,但早在二十六前你就已经是守护人候选,且是唯一的,改不了。”
面具遮了他的脸,但无奈的口气还是表露了他此刻有的情绪,直接面对不是更真实坦荡,面具不过是青面鬼王的象征,做礼遇就比做鬼王难吗?
对着一张全白没其他颜色的面具,赌气强迫要摘掉它,出手被礼遇握住,不肯让我继续伸过去,又不放开我的手,僵持不下。
“我也曾在那次谈话时跟她说,其实……其实我也可以成为黎家的那个男人,她当时很诧异也很遗憾,她说过去或许可以,但现在沐寂才是。她说的没错,要是我会成为黎家男人,凶匙也不会等到这时才定你为守护人。”
自小的依赖暗恋,确实如此,要是礼遇真是我的有情人,凶匙又怎么会不在我对礼遇有那份少女悸动情怀的时候易了守护人。
归根我的情缘是跟沐寂,由凶匙为证。
他用另一只手摘下了面具,终于又肯直面我,但是他愿意拿下面具,我又不愿看他了,他一双绿眸清澈情挚,还有……追悔。
“不是没有爱,只是不在意,没有资格后才明白当时要是在意了……”握着我的手收紧。
“后悔没有意义。”我强行抽了手。
“……我明白。”他也把手放了下。
坐在高椅上的他,拿下了面具恢复回礼遇后,仿佛在我面前再无法挺直腰肢,双手支在膝盖上翻玩着面具,前驱弧度的后背看起来黯淡萧瑟。
他把面具翻翻转转看了又看,沉默地延迟着时间,这段时间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哪些人哪些事,缅怀故情或是考虑将来。
良久后再抬头,有如阳光映照风吹絮柳,那颗久违的太阳在他内心从内而外升起,又使他转化为能照亮人心的发光体,是明亮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