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众人极力避免,王翠还是众人异样的眼神里看出了端倪。稍一留心,气得五脏六腑都火烧火燎的。回家掀开水缸盖,喝了半瓢凉水,才把心头上的火压下去,招手让谷雨过来。她得瞧仔细了,要是男人的种,她只得认了。若不是,凭啥当王八?
谷雨背着谷宝,双手托着孩子的屁股,有节奏地晃着身体,扬着小脸,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犹如蝴蝶的翅膀。
王翠上下打量着,齐娆她偷偷瞧过,长得确实好看,谷雨的眼睛长得像她妈。可别的地方和齐娆不像,却也不像俊生。难道他们说得是真的?再细当初,齐娆和俊生那婚结得莫明其妙,莫非真是齐娆先有了肚,再栽脏给俊生?不行,这事不能含糊。
“你跟我走。”王翠拽着谷雨就想去医院,是不是亲生的医院总有办法查出来。
谷雨也不反抗,她知道爸不在家,这个她喊妈的女人打她绝不会手软,这是谷雨吃过无数次亏之后总结出来的经验。
“哪儿去?”门口碰上俊生,俊生眼神落在王翠钳着谷雨胳膊的手上,脸子呱嗒一下就掉下来了。
“去医院查查这小妖精到底是谁的种。”王翠心里没那么多机关,嘴里说的就是心里想的。她甚至盼着谷雨真是别的男人的种,那么她就可以摆脱她,摆脱她那阴魂不散的妈。
“听谁乱喷粪?”俊生慌乱地看看四周,将母女堵回屋里。
“你心虚?齐娆给你个王八壳子,你就打算背一辈子?”王翠立着眉眼,双手一掐腰,她最看不得男人的德行。齐娆再狐媚再漂亮,人家跑了,不跟你过了,还护着她。
“小声些!”
“矿上谁不知道,这时候想起要脸了。”
齐娆是俊生的第一个女人,而且还是让他失了魂魄的女人,虽然两人没过几天,俊生还是不希望听到别人说她的不是。无论王翠说什么,他就一句话,谷雨是我姑娘,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你照照镜子看看,她哪点长得像你。”王翠挺着胸脯指着谷雨的背影气哼哼的,她怎么就没发现呢?越看谷雨就越觉着有问题,“谷雨要是你的种,我把王字倒过来写。”
拜托,王字倒过来写还是王好吧?谷雨轻蔑地瞧着王翠,她在户口本上看过王翠的名字,就把这字记住了。
俊生忍无可忍扬拳就砸在王翠脸上,“再敢胡说,我打死你。”
王翠体格健硕,俊生虽是男人却因为中毒的事坏了身子。夫妻俩大打出手,妇女主任赶到的时候,王翠眼肿了,嘴角带着血。俊生的脸和脖子被抓的一条一条的。一了解情况,原来是扯老婆舌扯出来的祸害。
妇女主任批评了几个传话的人,那几个女人一瞧,人家两口子都打成这样了,心里也觉着有愧。关于谷雨身世的传闻喧嚣了一阵子,便再没动静了。
谷雨坐在院子里洗弟弟的衣服,一盆的肥皂泡沫在阳光下闪耀着七彩的光。她偷眼瞧着门口坐着的爸爸,他的眼神怪怪的,像要把她拆开似的,谷雨心里有点怕。
有几次夜里,睡梦里的谷雨隐隐约约感觉有人盯着她开,睁开眼睛就看到爸爸带着探究的眼神在看她。
疑心的种子在俊生心里落了地,发了芽。
“妈,你倒管管我爸呀!他就偏向谷雨,带谷雨去城里玩了。”谷玉撅着嘴儿,扯着她妈的衣角。
“玉丫别闹,咱们不和她比,过两天你舅舅结婚,妈也带你到城里玩去。”王翠搂着女儿就看不够,谁说谷雨好看,她姑娘比谷雨好看多了,也不知道这些人眼睛怎么长的。
那天,俊生和谷雨顶着星星回来的,俊生脸色不怎么好。
睡觉前,谷雨给她爸端洗脚水。不知怎么,俊生一脚就把那盆水踢翻了,水洒了谷雨一身,谷雨咬着唇瓣就哭了。
“哭,哭什么哭,滚,滚出去。”头一次俊生对谷雨发脾气,而且这脾气发得莫明其妙。
外人没瞧出来俊生对谷雨发生什么改变,小谷雨心里明镜似的,爸爸不喜欢她。
吃饭的时候,谷雨手里捧着饭碗,大眼睛偷瞄着她爸。
“啪!”一松手,饭碗落地摔个稀碎,瓷片四溅,有一片扎在谷雨的脚背上,血一下子就冒出来了,脚背火赤燎的。
王翠眼一瞪,抄起饭勺照谷雨的脑袋就是一勺子,“死丫头,你都摔几个碗了,我看你是故意败坏我,没安好心眼儿。”
俊生低头扒着碗里的饭,眼皮都没抬一下。
对,谷雨就是故意的,她就是要试探,她爸到底管不管。谷雨的小心脏翻腾着疼,比脚背疼。
王翠是个直肠子,看俊生对谷雨淡了,心里暗喜,当爹的都淡,何况她是后妈。
家里人当谷雨是空气,没人拿正眼瞧她。
谷雨心里难受,弟弟还小听不懂她的话。她背着谷宝踢着路边的土块,忽然听到细细的嘤嘤声,寻声一瞧。野草甸子里卧着一只病殃殃的小黑狗,小狗半睁着眼睛,浑身颤抖,病得快要死了。谷雨蹲在地上,瞅着小狗大眼睛里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以后你就叫黑妮,我养你。”
“我养你一个白吃饭的还不够,还要养狗?”王翠看着谷雨怀里的狗就嚷开了,家里就半个劳动力,要养活五张嘴,哪有闲饭喂狗。
谷雨不知声,晚饭时候只吃了半个两掺馒头,另一半泡着菜汤喂了黑妮。谷雨每天勒紧肚子,留一半的口粮给黑妮,几个月后黑妮长成一条雄壮的狗,每天卫兵似的跟在谷雨身后。王翠看谷雨的眼色稍有不善,黑妮就呲着牙示威。
家里养了一群鸡,柴、米、油、盐的都指着抠鸡屁股。
男人身子差,一双小儿女需要营养。王翠一狠心,每天早上煮三个鸡蛋,俊生、谷玉、谷宝一人一个。
谷雨垂着眼皮儿,啃着手里的硬梆梆的苞米面窝头,脚底使劲踩着扔在地上的鸡蛋皮儿。
王翠掏完鸡窝,皱着眉头,家里十多只鸡,集体罢工,连着五天没下一个蛋,这太奇怪了?
这日中午,王翠躲在大门外的草堆上,听着自家母鸡咯咯咯胜利的叫声。她趴着没动,果然谷雨踩着小板凳,手里拿着一个小筐,把鸡蛋一个个掏出来。
王翠尾随着谷雨出了家门,不远处是矿山的排污河,只见谷雨拿起鸡蛋狠狠地砸进河里,她背上的谷宝咯咯地笑着。
王翠气得眼珠子通红,扑过去拎住谷雨的耳朵,骂道:“小赔钱货,我就知道是你捣鬼,看我不打死你。”
谷雨直挺挺地站着,用满不在乎的眼神瞅着王翠,那表情就像在说,有本事你打死我。王翠打了几下,见远处来人了, 急忙收手,她好脸,就怕戳她后背,说她后妈什么的。
回到家,谷雨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王翠提着棒子,先拴了黑妮。把谷雨按在地上好顿打,孩子咬着唇,一个眼泪瓣都没掉。饭是饭也没让吃,关进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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