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莺莺收拾碗筷,将离又配了一味药膳,让她去熬。起身走进院中,沐浴在五月初和煦的阳光里,闭眼深吸一口气,气流暖暖的抚弄肌肤。缓缓睁开眼,远处重峦叠嶂,绵延千里,天高云阔,雁群高飞;近处修竹玉立,如剑指天,苍松如盖,亭亭净植。满院的芍药已竞相开放,几花欲老几花新。但见绿叶陈铺,簇拥繁花万千朵。花端团圆,盘踞在披针形的叶毯上,迎风而立,绰约生姿。
翦刻彤云片,开张赤霞裹。烟轻琉璃叶,风亚珊瑚朵。
这般容华令满院生辉,置身其间,恍如闯入了仙境。但将离一踏入,这万千芍药就立即失了颜色,有道是风姿天成,人比花俏。
眼前忽然晃过几道银光,不知何时,院前的几口大缸已经全部盛满了水。
“离姐姐,这水要怎么给公子用呀?”莺莺已经站到了将离身侧。
“嗯……”将离沉吟,随即转向莺莺抿嘴一笑:“沐浴!”
“啊!”
“要不干嘛?”将离笑看着她,“我昨日不过是以此为借口诓你卫大哥去睡觉,不料他竟当真了。”
“啊!……”莺莺顿悟,讶然大叫,“那个……只要是为公子,卫大哥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不问缘由的。”
“噢?”将离语气似在探究,眼里却暗含笑意,果真这般,真是个忠心的属下。
莺莺不明所以,疑惑的皱着眉头。
将离也不理会她,径直走近了里屋。她既已打定主意不与他三人多纠缠,只得避开,在房中准备起下山的行囊来。
南四的伤势好得很快,才不过两日时光,他已经能下床走动。他并非一个多言的人,将离亦是,除了看病问诊,对于其他的皆不管不问。同在一个屋檐下,有莺莺这个聒噪的小丫头,四人相处得也还算融洽。
又过了两日,南四已经能够运功舞剑,将离采药回来,入眼便是南四庭中舞剑挺拔的身姿,略微皱了一番眉头。虽替他把了脉,知晓他体内的毒已全清,但腹部的刀伤又岂是这么快就能好全了的,心中不悦。
“南公子又何必急于一时,当心扯裂伤口。”将离淡淡的说道,声音不大不小,却令南四身形一滞,停了动作。
“也是,多谢离姑娘提醒。”南四温润一笑,将剑扔给卫鄯,取过莺莺递过来的方巾略擦了擦额上的薄汗。
将离放下背篓后,取出其中的药草,又拿来小锄头,转身走到药圃中,挑了一处便挖起小坑种起药来。
莺莺好奇,便凑上前来看。“离姐姐,这些药都是你亲自种的吗?”
“嗯。”将离小心翼翼的培土,生怕弄伤手下的药草,这株云桑花可是她好不容易采到的。
“那这些芍药呢?”
“大部分也是我种的。”
“真的?离姐姐,你这满院的芍药好漂亮呀!比普华寺的都要好看繁盛得多!”莺莺脚步不由自主的迈向花丛中,流连其间。
普华寺?将离抬头看向莺莺,早有闻名,南风国云城城郊普华寺的芍药名动天下,这丫头,莫非是从国都来的?
一只彩蝶振翅翩飞,莺莺的目光便随着那翩跹的翅膀而去,手指小心翼翼的探了出去,就要够到了,要够到了!“咦,不要飞走呀!”蝴蝶却突然远飞而去。
“唉……飞走了。”一脸懊恼,念念不舍的望着蝴蝶飞走的方向。
“莺莺,莫要糟蹋了花儿。”不知何时,南四已站到了两人身旁。莺莺这才发现,自己已身处花丛中,裙裾已经弄散了不少花瓣,满含愧色的抬头望向将离。
“无碍,时候到了,自然会掉的。”将离起身拍了拍手中的泥土,并无半分不悦。“落花归根,化作春泥更护花,未必不好。”
虽是如此,莺莺还是慢慢的退了出来,突然指向其间的一朵花说道:“公子,你看这朵花好美呀!花瓣周边粉白色,中间鹅黄,花芯玫红,明艳却不失轻灵!”莺莺手指一朵芍药,止不住欢呼雀跃。
“嗯,株型较矮而端庄丰满,花梗挺立,花朵直上。想必是巧玲,莺莺,这很像你呢!”
“公子取笑人家,那个呢?”
“胭脂点玉,很是珍贵。”
“嗯,果然!中间几片花瓣浅红,还真像胭脂!那边紫色的哪朵呢?”
“好眼力,枝条硬而叶平,每一小叶上,络以金线,缀以玉珠,香欺兰麝,奇不可纪,色微紫,髻子也,正是上上品宝妆成。”
南四如数家珍般将莺莺所问之花一一报来,声音如清风般悦耳。
“公子你好厉害!”莺莺掩不住惊叹,他家公子学富五车、见识广博,就知道这些难不倒他。
“离姑娘这里珍品繁多呢!”南四转身向将离致意。
“南公子过奖了,只是偶有几株珍品而已。你且看这满园,白芍和赤芍最多,只是用来做药罢了。”
“孤根苦可用,非真爱华滋。将离,难道……”
好一颗比干心,洞察透彻。芍药,别名将离,他们也不算反应迟钝。将离唇角勾起一抹微笑,这人,看来还真不简单,我这满园芍药他竟认得不差分毫。
“不是‘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的江蓠吗?竟是……”莺莺欲言又止,掉头看向南四,看着南四嘉许的目光,便知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莺莺,你变聪明了。”卫鄯忍不住开口道。
“嘻嘻……公子,我回去一定听你话好好研习诗书,不让卫大哥小觑了去!”莺莺得意的昂起头。
后来三人又聊了些无关痛痒的事,只是都刻意的避开了身份的话题。
子夜,莺莺早已熟睡,将离翻身起床,越窗而出,向树林深处快步走去。
篱墙旁边一道暗影遗世独立,仿佛已伫立了千百年。目光悠远,跨越崇山千丈,神思似乎飘到了云端,仿佛睥睨众生的天神,超然物外,随时都可能乘风而去,正是南四。他今夜睡不着,是以出来歇凉,恰好撞见了将离悄然离开的这一幕。将离走得匆忙,竟然没有发现站在篱墙下的他。
是夜,明月疏朗,洒落在林间斑驳一片,给人如梦如幻之感。松叶如针,折射出波光点点,林中暗影下传来蝈蝈急促清脆的叫声。
蜿蜒的山路盘旋交织,不辨踪迹。南四紧跟将离身后,一路急行,穿过茂林,路的尽头突然开阔了起来,一汪平静的湖泊静卧在前方,可以看到高悬的月和稀朗的星辰。这方天空也似乎是这湖泊独有,倒映在湖面上,交相辉映。
湖边搭建了一处茅屋,将离疾步走了进去,掩了门扉。南四驻足不前,心里不禁疑惑,这么晚了她来这深山老林中做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如钩残月,这般月色,错过了的确可惜,就在这树下静候她又何妨?
南四打量着眼前的湖泊,湖边绿叶如墨,铺陈开来,一片盛景,那亭亭玉立、芬芳怡人的竟是荷花!心中诧异不已,此时才五月初,这湖里的荷花竟然就开了!细细聆听,潺潺的流水声在黑夜里叮咚作响,循着水声,来到了茅屋旁边。只见一泓细流从茅屋旁流淌出来,偶尔冒出白而薄的雾气,原来如此!早闻有人引温泉水灌溉荷花,使之违反时令而开,竟不想在这沧海山上得见。
“啊!——”
一声清啸从屋内传来,听得南四心里一惊。听上去声音的主人似乎极其痛苦,当下顾不得心中疑惑,急忙冲了进去。
想不到茅屋后面别有洞天,乃是一汪温泉水,池中热气蒸腾,薄雾缭绕。水中躺着一个人,头枕在池上,濡湿的青丝半罩着脸,露出的脸上全无血色,唇色青紫,整个人奄奄一息、毫无生气。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将离。
南四伸手探去,还有鼻息,当即掐了她的人中。将离缓缓睁眼,浓密而长的睫毛像极了蝶翼,微微颤动,映入眼帘的便是南四关切的目光!
“出去!”将离不假思索,一巴掌挥了过去,手臂扬了一半便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落了下来。
“你出去……”她细咬银牙,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几个字。南四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救人心切,倒没有顾虑到这一层,当即退了出去,走到门外,背着将离说道:“我非存心,只是碰巧,而且,我什么也没看见!”说完便急急地走了出去。
将离闻言稍稍定了心神,她未着寸缕,幸亏一头黑发如瀑,才掩住了大半春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在水中又泡了一盏茶的时间,身体才慢慢的暖和起来,脸渐渐的泛起潮红,嘴唇也恢复了原来的樱桃蜜色。穿了衣衫掩了面纱走出去,发现南四一个人远远的站在湖边。
将离定定的看着那道身影,坚毅挺拔、顶天立地,仿佛承载了这大千世界的一切苦难哀戚,还有一分萧索孤寂的味道。
感觉到了身后注视的目光,南四回过身来。
四目相对。
将离只觉得那双眼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她看不透。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里面有伤痛以及孤寂,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跟踪我?”将离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
“嗯,我实在好奇,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要干什么,所以便跟来了。”
“你倒是坦然!”将离哂笑,这个人,疑心甚重,不过,倒承认得挺快的,敢做敢当。
“刚才是我莽撞,如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南四语气极其诚恳。
“此事不必再提。”将离淡淡说道。
知道她心存芥蒂,南四也不再多言。想起方才他冲进去看见的那一幕,还心有余悸,还以为那是具死尸,没想到这会儿她又安然无恙的站到了他面前,神采奕奕,让人根本无法将她与之前的情景联系到一起。
“你刚才是?”南四疑惑。
“寒毒而已,不必大惊小怪。”将离自嘲的笑了笑,想来她毒发的模样将他吓得不轻。她所言非虚,不过却也并未将事情始末和盘托出,其实在她身上种有一种蛊虫,这种灵蛊可保她不受病痛折磨、不畏酷暑,此外,她的血也因此有化毒功效,这也是她为什么可以用血救南四的原因。只是,有得必有所失,有施必有所受,每逢初七,也就是当年种下蛊虫的这一天,她必受寒气攻心,需浸在热水之中才能镇压化解。而今日正是初七,是她的第十五个生辰,周年之际寒毒会较平日来得凶猛,所以她才如此痛苦虚弱。这灵蛊还有一大禁忌,就是毒发之日不能见血,若身上被划了口子,便会提前发作。
“此毒可有解?”南四关切的问道。
“无解。”
“你不是医者吗?”
“俗话说,医者不医己,医病不医命,区区寒毒我还是能够忍受的,看,这是玉湖,美吧?”将离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泊,淡淡的说道,她不欲南四知道得太多,便转移了话题。
想到方才尴尬的一幕,南四也不好深究,只好回道:“确实很美。”
“这是我娘亲安睡的地方,我娘亲很美,也只有这片湖才能与她相配,她很喜欢这无拘无束的生活,喜欢这片湖泊,喜欢湖上方的那片天空,所以,我们便把她的骨灰撒在了湖里……”
“你知道吗?每当看着这片湖的时候,我便觉得很安宁,很开心娘亲融进了这片湖,每一滴水都是她吧。娘亲一直在看着我吧。”
南四望着这一方平静的湖泊,万千思绪归于平静。夜风习习,撩起了她的裙角,曼妙的身姿笼着月光的迷蒙之色,彷如误入凡尘的九天玄女。那面纱下究竟是怎样的容颜?南四不禁好奇,他刚才并未看清,不过隐约觉得必是倾国之姿。空气中浮动着五月天独有的清新甜醉的草木气息,笼罩着二人。
“你娘亲在天之灵会一直看着你的。”半晌之后,南四突然开口说道。
“嗯。”将离扬起嘴角,“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密林深处。
“姑娘,这是我家公子送你的礼物。”只见卫鄯手里拿着一个长条形的锦盒。
“替我谢谢你家公子。”将离目送卫鄯出门,疑惑的看着手中的锦盒,放在桌上准备打开,灵儿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是一卷画轴!解开缠绑的丝带,慢慢打开,一幅少女采花图映入眼前,画中人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正是将离本身。“孤根苦入药,非真爱华滋”,右边提的正是那天他念出的那两句诗。心里一暖,家里没有铜镜,自己虽常常以水为镜,却也从未如此仔细端详过自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幅丹青也算圆了一个梦,虽然自己是带着面纱的,不过,也并不妨碍将离开心。转念一想,两人只短短相处了几日时光,他竟能这般巧夺天工,把自己画得丝毫不差,就连那神韵也刻画得淋漓尽致,形神皆备,真是画工了得!那字刚劲果断,有如松柏修竹之精魂,与画相得益彰。
将离慢慢的收起画轴,小心翼翼地放入锦盒中,恋恋不舍的看了好几眼,这才关上盖子扣上锁,移步向床头的柜子走去,把锦盒放在柜子上。
“灵儿,这可是我今年收到的第二份礼物,我就把它当做自己的及笄礼物吧。”将离轻轻的替灵儿顺着毛,絮叨的说道。
午饭过后,卫鄯和莺莺便去了厨房收拾碗筷。只剩下将离和南四两个人在院里。
“谢谢你的画,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一时兴起,便画了。”
一阵沉默。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将离一愣,随即说道:“我怎么了?”
“你那天吹奏的木叶很好听。”
南四正待回答,莺莺的声音却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嗯!那天我在马车里也听到了,可好听了!我从来没有听过木叶声,更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木叶声!”莺莺走进屋来,满脸欣喜和迷恋。
“莺莺,不过是吹来吓吓匪徒的而已。”
“我也觉得很好听,不过,为什么那些匪徒听到你的木叶声后就散了呢,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南四看向将离,目光温柔,含着赞许和肯定,让人推拒不了他的问题。
“是我叔父的余威罢了。他们畏惧我叔父的武力,是以听见木叶声便如临大敌,以为是我叔父来了。”
“噢?那这几日怎么不见令叔?”
“他出远门了。”
“原来如此。”
“离姐姐,可不可以再吹一曲给我听听呀?”莺莺拉着将离的衣袖,满眼期待。
“嗯,吹给你听便是,再摇下去,我的衣袖都快被你扯没了。”将离无奈的笑看着莺莺。
“好呀,好呀!”莺莺拍掌欢呼,模样像极了林间自由飞翔、发现虫子的云雀。
“你这有琴吗?”
“公子你要弹琴?”莺莺突然满脸震惊,然后转变成兴奋。
“琴?”将离思索了一下,“有。”随后转身进了屋内。打开柜子,取出了尘封多年的古琴,这是娘唯一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
“给。”
南四接过古琴,放在石桌上。细细的打量着身前的琴,仿佛欣赏一幅稀世名画般。当看到琴身右端的梅花断纹时目光突然停滞不前,这些天然的纹路被人精巧的描成了一片枯槁的梧桐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抬头看向将离,但见她正专心的在花圃中摘取花叶。
“你会吹什么?”南四问道。
将离暗暗思索了一下,自己从来都是即兴而起,没有正式的学过什么古曲,这可怎么办?正发愁之际,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小时娘亲教她弹琴的画面。
“《梅花引》,但我只会第一部分。”将离怯怯的回道。
“无碍。”南四轻抹琴弦,悠扬的琴声便绕指流出,果真是名不虚传的好琴!
将离木叶声紧随其后,两种不同质地的乐声顿时纠缠交融在一起。琴身婉转缠绵,木叶清脆悠远,二者和鸣,犹若幽兰吐芳般暗香袭来,又如清泉打石般潺潺淌过。满园芍药花瓣飞舞,翩跹起伏,在阳光下旋转、飘扬……
一曲落下,空中还有花瓣飘舞,地面已铺满了落花,粉的、白的、红的……
“好美呀!”莺莺不禁旋转舞蹈起来,“呵呵,好美呀!”双手伸向空中去接那漫天飞舞的花瓣。
这一曲和得的确不错,将离略施了一些内力,所以盛开的芍药花瓣都被劲力带了起来,制造出这曼妙唯美的一幕。可是,两人的曲中仿佛隔着什么,总是不能很好的契合,虽相呼应,却不神合,将离也不能解释。
看他凝神望着琴,嘴角有一丝仿佛洞悉了什么事的笑容,将离突然一个激灵。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晚饭过后,夕阳西斜,彤云遍布。皎然坐看青嶂远,心与白云间。
收回目光,只见园中小径上有什么东西在反光。走进一看,却是一块云纹玉佩。俯身拾起,细细端详,竟是羊脂白玉,通身雪白无瑕、莹透纯净,温润坚密、宛若凝脂,指肚传来凹凸的触感,翻过来一看,竟刻有字:瑞安。
别人或许看到这两个字并不会多想,只当这玉佩的主人在祈求平安,图个吉利,可是将离心里却很明白,“瑞安”这两字究竟代表着什么。面色黯然,震惊、失落、悲愤、怨怼……各种情绪纷至沓来,涌上心间。虽然已经猜到了他来历不凡,定有渊源,但没有料到是这般模样。看他谈吐不凡,举手投足无形之间透着高贵,手下也知书达礼,颇有见识,只当他是富家子弟,见多识广,却不料……怪不得他看到娘亲的桐语古琴时会有那种表情。这东启国的桐语琴可是当世难得一见的好琴,正是很多年前南风的某位公主嫁过来时的陪嫁之物,南风国也算是它的旧主,所以他知晓它便是理所当然、情理之中的事了。
脖子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凉意。
“卫鄯,怎么了?”将离淡淡道,尽量掩饰自己的紧张。“你看这玉佩是不是你家公子丢失之物,我碰巧在这院中拾到。”说着便试着转身。
“别动!”卫鄯的剑依旧架在将离的后颈上。
“卫大哥,这是怎么了,你怎么用剑指着离姐姐呀?公子,你看卫大哥是发什么疯了!”莺莺忙跑了过来。
南四一把扯住莺莺。
“公子!”莺莺不解,被拽得踉跄一晃。
“退后。”不容反驳的语气。南四看了看将离,又看向卫鄯,问道“这是怎么了?”却也不叫卫鄯移开剑。
将离直起身来,也不管颈上的剑,冲着南四若无其事的笑笑:“南公子,你的玉佩掉了。”说着便把玉佩递了过去。
“谢谢。”南四面上儒雅的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些决然和凉意。
将离知道,那是杀意。
冰凉的杀意,置人于死地的杀意。
当下也不打算再和这两人演戏,莞尔一笑,尽展风华。“将离救了南风国瑞安王的性命,却不料王爷是这般回报。”
南风国四世子,穆子邺,十四岁便领兵出征陈国,初战告捷,随后南征北伐,先后灭了茂国、越国,立下了赫赫功名,十六岁返朝即被封王,即瑞安王。
南四,原来是南风国排行第四的世子,只不过自己居然直到今日弹琴之际才察觉,真是迟钝。当日借祝寿之名出使东启的就是他,杀了楚天阖的也是他。虽然与那所谓的父王并无感情,但毕竟这骨血里有一半是他的,何况,这番竟是自己亲手救了杀父仇人,天意弄人呀!将离不禁暗叹,世事难料,真是天意!
“离姐姐,你怎么知道……”莺莺还在震惊中,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幕弄得不知所措。
“这要问你家王爷了。”
将离定定直视穆子邺。你白日认出桐语琴后,便故意将这玉佩掉在地上试探,看我拾到后会作何反应。可惜我竟然不懂掩饰自己的情绪,不知是不是不愿接受这般事实,竟然让你看出了端倪。
“公子?”莺莺一头雾水,只求谁能给她一个答案。
“她是东启王族的人。”卫鄯突然开口。
“啊!”莺莺失声,突然移步挡在她家公子面前,朝将离厉声道:“不许你伤害我家公子!”
将离只觉好笑,回她道:“你家公子这条命便是我救的,我这两日可有伤他分毫?再说他杀了我东启大王,我身为东启子民,为君报仇有何不可?”
想她这两日以血为引,全心全意的救他,却不料最后换来这般结局。她那青冥丹还用去了五颗,那白尾蛇也用了两条,自己手腕上更是多了几条伤痕。值不值得?
“公子?”卫鄯请示的问道。
只见南四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最后决然的掉过头去。
还是要杀我吗?竟然一点都不留恋。我不过是独居荒山野岭中的一个女孩,还以血救了你一命,不过是偶然得知你的身份竟就惹上杀身之祸!枉我费心费神救你,却换来恩将仇报,世人皆是如此薄情寡义吗?!整颗心被如潮的绝望包裹,整个人像被拽入了阿鼻地狱,四周一片漆黑,浓烈的悲伤袭来……
卫鄯一剑划过。
“啊!”莺莺一声惨叫,声音凄厉得惊飞了归林的倦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