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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离拍了拍吉雅的肩膀,起身朝帐篷外走去,叶临也跟着出了帐篷。两人守在帐篷外,各在一旁,如同两尊门神一般。

  沉默,还是沉默。

  一如往昔,忍受不了这种诡异气氛的还是将离。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有人在马上做了手脚。”

  叶临不答,只盯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将离忍不住又道:“我觉得是乞颜牧仁,比赛前我与吉雅曾在驯马场遇见过他,想必就是那时候下的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是想听他说句话。

  叶临听到这个消息却并不吃惊,也不理她,转身就走。“等等!”将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他并不转身,只是偏头冷眼盯着将离拉着自己袖子的手,然后眼皮一抬看向她的脸,眼中全是厌恶,如同看见恶心的苍蝇一般。

  他的目光好似一根刺,狠狠地扎在将离的心上。

  将离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讪讪地收回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说道:“把这个擦在撞伤的地方会好得快些!”说罢飞速地把药瓶塞到他手里,然后掀开门帘冲进了帐篷。她紧靠帐篷,捂着心口,无比清晰地认清了现状:他甚至连能给她答疑解惑的叶先生都不是了,他,只是那个企图利用自己的叶临!

  叶临看着那一抹急速消失在门帘后的裙角以及垂下来的帘幕,不自觉地捏紧了瓷瓶。一里一外,他们中间隔着的又岂是一道门帘!离儿将永远只是他夜间守在她榻前时才能唤出的名字,而她将永远不会知晓。他曾对母亲起誓,定会不惜一切继承和完成义父的遗愿——覆灭东启!而离儿,是这盘棋局中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所以,作为奕者,他不能对棋子产生任何感情!绝对不能!

  先前是他一直认不清,直到今日听她那一句“杜连召已经死了”,他才恍然明白过来。他已经耽搁太久,也放纵自己太久,他们之间只许有仇与恨!绝对不许产生任何的依赖与信任!更不许有情!

  他的手越攥越紧,最后,一声闷响,瓷瓶生生被他捏碎!瓶中的粉末顺着指缝漏了出来,扬起白色的灰尘。他的手一放,瓷瓶碎片便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然后他袍袖一挥,负手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帐篷里,将离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瓷瓶落地的声音毫无遗漏地落入她的耳中,接着便是叶临离去的脚步声。她捂着心口的手不自觉得抓紧了衣服,另一只手还是倔强地伸出去掀帐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破碎的瓷片,瓷片上还沾着红色斑驳的血迹。

  碎了,一切都碎了!

  她抓着衣服的手突然无力地垂了下来,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也灰飞烟灭,同这个瓷瓶一样,碎了一地!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很好,这样以后就不用互相客气了!

  帐篷里,吉雅目不转睛地盯着卧榻上的客君清,丝毫没有注意到这头将离的异样。将离走向她,在她旁边坐下。她现在浑身虚脱无力,所有的力气仿佛一瞬之间全被抽走了一般。幸亏阳观被打发和小泉熬药去了,否则她该如何对他说?

  吉雅转过头来看向将离,抓着她的手问道:“将离,他一定会好的,是吧?”

  将离反握住她的手,然后看着榻上之人说道:“嗯,一定会没事的!”

  吉雅得到她的肯定之后才释然许多,然后对她说了一句谢谢。

  帐门外突然响起几声呼唤,声音急促迫切,带着怒意。只见吉雅面色骤变、低头不语,脸上一片黯然,最后她深吸了口气,终于抬步朝门外走去。随后帐门外便响起中年男人低沉冷酷的声音,再是吉雅的争辩声。由于说的是蒙古语,所以将离听不懂,不过却依然可以感觉到两人吵得很激烈。一番狂风骤雨过后,男人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化作了无奈的叹息。

  吉雅走进帐篷来,冲将离扬起嘴角,不过却是苦笑。看来,这场战争以她的胜利而告终,不过,却并不值得庆祝。

  她走到榻前坐下,侧头看着昏睡中的客君清,眼神却只是直直地盯着一处,似乎在想些什么。突然,她低声说道:“是我阿瓦,也不知道乞颜家究竟给了他什么好处,非鬼迷心窍地要我嫁给他。”然后她突然笑了,望着客君清的眼里全是浓的化不开的温柔。“然后我就对我阿瓦说,除了客君清我谁也不嫁。如果他非要我嫁给乞颜牧仁那头猪的话,我就死给他看……”

  这样的吉雅很安静宁和,和她发脾气时完全不一样。她的脸上绽放出异样的光彩,很柔和,看着令人感觉到温和的暖意。

  将离浅笑着看她,或许,她脸上的那种东西叫做幸福吧。

  “我原以为自己很讨厌他的。可是,听说他要参加达慕大会后我却直觉地抵触,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只是因为担心他,担心他的脚再也没有机会好了,怕他出什么意外。”

  她顿了顿,继续道:“知道他要和乞颜决战后,我的心里又滋生了希望,我希望他能赢,这样草原上的人再也不会因为他的脚而瞧不起他,阿瓦和额吉也能接纳他。可是,我不知道这会以他受伤为代价,我觉得自己的想法好自私,好卑鄙,是我一直在诅咒他……当阿瓦逼着我嫁给乞颜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只想和他就这么吵吵闹闹的一天天过下去,除了他,我不愿意嫁给任何人。我竟然会喜欢他!我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贪玩无赖又厚脸皮自大的人呢!”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将离突然想起这句诗,而吉雅的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她抬头说道:“或许,我们能听从的只是自己的真心。”

  “算了,我认栽。”吉雅看着榻上的人说道,嘴角却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这个幸福的笑容从此镌刻在将离心里。很多年后她回忆起来,依旧觉得这是她见过最美的笑容。哪怕她再也看不见,忘掉了许多人和事,却依然可以在脑海里细细描绘出吉雅嘴角的这个笑容。

  那时的她回忆起如今也只剩云淡风轻的一笑,如果可以选择,她会在一开始就如同吉雅一般不顾一切飞蛾扑火地去爱、去恨,而不是在深宫中陪着一个人,等待着不知生死的另一个人,遥望远在天涯再无瓜葛的另一个人,在三段感情中纠缠不清、精疲力竭……

  可是,如今的她并不能预料到以后。

  她站在草地上定定地看向天边,长庚星依旧还是如此耀眼。回头朝欢闹的人群看去,草原上篝火熊熊燃烧,酒香肉香扑鼻而来,所有人都沉浸于这热闹的一刻。

  就在刚才,客君清作为草原第一勇士接受了各个部族首领的致敬,他手里捧着圣物牛头骨,脸上绽放出属于胜利者的容光。现在,他正在同众人狂欢。

  将离回转身来,依旧抬头仰望那颗星子。长庚星,你可知道,我今夜犯了一个错?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道,然后不断地回味客君清的那句话——除了我之外还有人觊觎着麻雀肉,所以我定然不能给别人可趁之机,你说对吗?

  这是客君清给她的理由。客君清的身体并不允许他下床行动,可是他却执意如此。当将离问他讨要一个理由时,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而也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让她这个铁石心肠的医者违背了自己作为大夫的职责,帮他出席了宴会。

  叶临帮他,得到了五十万酬金;而她,却只要了一个理由。

  一个女子突然策马从将离身侧过去,只见她将一块手绢丢在一个小伙跟前,然后调转马头离去。

  “她是在求爱。”不知何时,吉雅已经站到将离身旁。

  只见小伙拾起手绢,策马追赶女子而去。

  “看来是成功了,一旦他追上她,他就会郑重地将自己的戒指戴在她手上,然后又是一对恋人产生了!”吉雅笑望着那策马而去的两个人,然后将视线挪到在人群中接受致敬的客君清身上。她的唇微微的翘着,眼里满含柔情。

  看着她脸上的幸福神色,将离突然好羡慕草原上像她这般充满勇气的女子。她们毫无畏惧、勇往直前,不管前路如何,至少这一瞬间,幸福是握在自己手里的!爱对于她们而言,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懦弱,只能选择逃避。她一直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可是为什么天黑的时候她还会抬头寻找天边的那颗星子?她没有勇气正视自己的感情,更没有勇气迈开步伐去寻求自己的爱。

  “将离,你有自己喜欢的人吗?”吉雅突然好奇地问道。

  将离沉默不语,然后忽然笑了,指着天边的长庚星说:“有呀,在那儿呢!”

  “什么呀!我和你说真的!”吉雅拉下她的胳膊,撅嘴嗔怪道。

  将离不答,只是笑着,眼底眉弯全是笑意,最后两人笑作了一团。

  客君清终于从众人的包围中逃了出来,吉雅见状赶紧辞别了将离向他跑去。将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吉雅快乐地朝客君清奔去,她的辫子轻轻地甩了起来,左右环摆,那般轻快的脚步,应该是恋爱中的女子才会有的吧?

  她终究没法同吉雅一样无所畏惧地去爱。她的爱始终带着计较,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爱能否抵过漫长岁月的磨损,能否抵过深宫高墙的寂寞。

  回头望去,长庚星依旧是那般明亮璀璨、耀眼炫目。

  ------题外话------

又是一年五·一二,愿逝者安息,生者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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