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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二日,祈雨节。

  这日辰时,瑞安王在叩拜圣驾之后率群臣出宫,于宣德门出城,前往京郊祭祀求雨。祈雨节的具体祭祀时间为下午申时三刻,但向来南风国有提前出城的规矩,取意为“早出晚归”,以表明天子对农耕的重视以及祭拜的诚意。

  百官出城,场面壮观。虽然今年南风王病重不能亲自祈祷,但祭祀排场依旧做派十足。

  昭王负责监国,自然留在城中,此外还有三公,以及一些患病抱恙的官员留守云城。

  是日,天色阴沉,从中午时分便开始下起蒙蒙细雨,斜雨密织,将天地笼罩得一片灰暗。即便这样,祭祀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不见一丝匆忙与慌乱。

  世人都道瑞安王诚意感天动地,是以天降瑞雨,佑我南风!

  细雨绵绵,到傍晚时分愈发收势不住,转瞬间风起云涌、雷声轰鸣,竟然演变成瓢泼大雨!雨雾迷蒙,雨声酣畅,房檐上立即挂起了一条条银白的珠帘,叮咚作响,却毫无美感,反而拨弄得人心浮气躁。

  戌时一刻,南风王宫。

  穆子勖健步如飞,一路疾奔辰云殿。他扫了一眼四周,果然,守卫的御林军已经全部换过!脚步不停,直接迈进殿中,只见王后正伏在龙榻前!

  “父王!”穆子勖直接扑到榻前,一声疾呼!辰云殿内依旧昏暗无比,榻上的南风王气息微弱,面色惨白!

  “你父王不行了,本宫已经下旨封锁王宫,将前来的大臣扣在了朝阳殿,接下来要做什么你比本宫更清楚!遗诏已经在本宫手中,你给本宫老老实实地呆着准备登基就好!”王后说完便不再看他,径直跨宫门外而去。

  “是。”穆子勖低头回道,目送王后袅娜娉婷地出了殿门。

  “父王……”穆子勖不由得喊道。

  南风王听到他的喊声,这才睁开了眼。“勖儿……血,快……快解毒……”南风王侧头瞟向自己的枕头,示意穆子勖翻开。

  穆子勖却拉下龙被,一眼便发现南风王心口的地方染着一滴血迹!南风王冲他点头示意,他这才伸手去抬开枕头,在看到枕头下的东西时瞳孔霍然睁大,然后便紧捏着拳头从枕头下抽手出来。

  “父王,你真是糊涂,只要儿臣活着,齐氏一族的反叛的心就不会死!你把解药给了我,你自己怎么……怎么办……”穆子勖紧皱眉头,眼睛里却隐隐有泪光。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受喜爱的孩子,可是今日,父王竟然愿意以心头血救他!他原以为父王只是将计就计,借他的手将齐氏一族连根拔起而已……

  “我已经服了邺给的解药,没事了……你,你快解毒……”南风王催促道。

  穆子勖紧紧攥着手心,心头血必须是中毒时的,他的父王定然是在得到解药之前取的血,若是邺的解药送来晚一些,时间控制不好的话,父王极有可能丧命。父王为了自己竟然愿意以命做赌注!

  “是,儿臣这就解毒!”穆子勖松开空空的手心。对,空的。他的手中什么都没有,枕头下什么都没有!很显然,邺发现了父王的秘密!

  只见他手一抖,从袖中抖落出一个瓷瓶,然后掩住瓶身,仰头喝下了瓶中血!

  南风王满足地笑了,穆子勖也笑了。

  二十多年来,他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满足。

  哪怕他喝下的,是自己的心头血……

  “邺儿已经……已经答应孤……会放过你们母子……”

  “父王……”穆子勖拉住南风王干枯的手,喉头却似堵住了一般。以邺的心性,又怎可能放过自己,若不然,他为何会将父王留下的解药拿走,父王,你真是活糊涂了呀!只是,自己本来就打算死的,这些,都无所谓了。

  “勖儿,父王……父王能为你做的,只有……只有这么一件事了……”

  穆子勖紧紧握着拳头,闭眼颌首。

  “父王,邺该带兵来了,儿臣,去会会他。您,保重!”穆子勖说完便大步离开了辰云殿!夜风吹起他的袍子急速翻飞!那背影看上去顶天立地!

  无论如何,父王还能说话,说明已经无事。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都该有个了结了……

  戌时一刻,宣德门。

  “射!”宣德门城楼上的守城将领旗帜一挥,手却永远地停留在了半空中,随即他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城头栽落。他的后心,插着一根迫着寒光的箭羽,入骨三寸!

  城头上的士兵还未反应过来,身后便已传来“咻咻”的声音,随即一个一个伏倒在城头上,永远看不到天晴……

  “冲!”穆子邺坐在马上一声令下,率领身后十几名暗卫便朝城门冲去!一骑如飞,城门在那一骑快要冲到时恰好打开两人宽的缝隙,他却是直接冲了过去!与此同时,一枚玉牌从他手中扔出,眨眼十几骑便迅速地消失在雨幕中。

  “我王有令,速速投降,饶尔不死!”南宫翔亮出手中的玉牌,负隅顽抗的士兵立即色变!

  戌时一刻。瑞安王王府。

  南宫宁躺在床榻上,由于被雨声吵得无法休息,以至咳嗽声又起,一时间面色苍白如纸,分外痛苦。

  听见咳嗽声,将离只好收回看雨的目光,随即转过身来道:“王妃既然如此心烦,不如让素锦为您谱琴一曲,舒缓一番心情。”

  南宫宁看向将离,见她眼中一片坦然,想到这两日她精心侍奉、替自己诊病,对前日落水的事就稍微去了几分疑心,不过总觉得这女子不简单。

  “咳咳……”这一番思虑又引得一阵咳嗽,须臾才缓过劲来。“弹吧……”

  将离得到允诺,这才将琴摆好,也不再看南宫宁,素手一拨,便开始弹奏。

  琴声穿云破浪,沿着雨幕扶摇而上,刹那间直达九霄!撼人心魄!嘈嘈切切,同那漫天风雨一般朝人迎面自扫而来,凌厉无比!仿佛金戈铁马厮杀惨绝的地狱之音!

  大雨淋漓,琴声不歇。

  渐渐的,琴声舒缓下来,如同冬日的暖阳,又似雨后的霓虹,温暖清爽,让人沉醉其中。

  南宫宁早在琴声激烈的时候便昏了过去,而她身旁的侍女直到琴声了舒缓之时才缓缓阖上眼皮。

  琴音越发悠然,拂过每个人的眉梢,直令人昏昏欲睡……

  将离看向倒在地上睡着的侍女,果然她是有武功的!

  这一曲先声夺人,先以凌厉气势压制,若是功力不足便会在最初就败下阵来,如南宫宁,唯有拥有内力且心志坚定的人才能与之抗拒,如侍女。待到斗法已近尾声,琴声却突然婉转舒缓,疲累的人定然挡不住要昏睡过去。

  将离满意地收手,想必外间的暗卫也该昏迷了,机不可失,她借这雨势加强琴声之时占了优势,但同样,这雨也会让这些警惕的人很快醒来!必须立即动身!

  她大步奔到昨日临时为自己和阳观准备房间,推门而入,然后赶紧解开阳观的穴道。

  “师父?好了?”阳观揉了揉眼睛问。

  “嗯!走!”

  将离拉着阳观便朝迎风阁后面的院墙走去,雨哗啦啦地下,两人还在走廊上便被溅起的雨水打湿了袍角。

  轰隆一声大响,天边扯开一个惊雷!将离诧然抬头,只见前方墙头站着十多名黑衣人,呈合围之势,将前路堵住!

  戌时二刻。南风国王宫。

  狂风一卷,漫天的雨便夹着浓浓的血腥,铺天盖地而来!

  穆子勖刚还未走到正殿,便听见漫天的厮杀声!果然来得好快!

  王后站在逾百的白玉石阶梯上,难以置信地看着不断从宫门外涌进来的密密麻麻的士兵!那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御林军,浑身透着杀伐的血腥气,肃然冷厉!

  穆子邺一身黑袍,高坐在马头之上,手持一把长枪,英姿飒爽!目光狠厉,直直射向高台之上的王后!

  “不可能!怎么可能!”王后看着不断倒下的御林军,诧异不已。

  “母后,您输了。”

  “不可能,这些人……怎么会……”

  “封城?他们早就进城了,就是您这王宫,呵呵,恐怕也早有布置,若不然,你认为邺会放心去祭祀?”穆子勖对身旁站立不稳王后说道,然而目光却一直未从那千军万马中的战神身上移开,唇角也不由勾起来。

  王后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儿子嘴角满足的笑容,惊惧不已。

  “勖儿,是你!竟然是你……”

  “没有儿臣,他也一样能够登上王座。儿臣我不过是顺道帮他清理了妄图谋权篡位的外戚而已。母后恐怕忘了,儿臣姓穆,不姓齐,更不姓——蔡。”穆子勖语气十分平静,然而最后扫过来的眼神却让王后齐璇浑身打了个哆嗦!冷如刀子一般的眼神,和平日里那放纵风流的模样浑然不同!

  “你!……哈哈!果然是我的好儿子!竟要我齐氏一门死无葬身之地!”王后不由得狂笑道,声音凄怆而悲凉,带着几许责问。

  “儿子?母后何曾将儿臣当作儿子过?此次谋反,不也是为了将蔡相推上摄政王的宝座吗!”

  “你!”王后气急,竟不想自己的一切盘算他都清楚。

  “儿臣说对了?”昭王眉眼一挑,勾起魅惑的风流。

  王后不由得心惊肉跳,这个儿子,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暴戾无常的废物而已,竟不想他竟然知悉自己一切,还将自己算计在内!

  “这样你也会死的!”

  “死?”穆子勖嗤笑一声,冷笑道:“母后往儿臣身上下的双生毒真是个好东西,夜夜噬咬,咳得儿臣五脏俱损,那生不如死的滋味让儿臣巴不得早日死去的好!”

  王后发髻散乱,紧盯着穆子勖。心突突地跳着,她一直以为可以用毒控制住他,竟不想倒被他反咬一口!

  “母后,放心,你死了儿臣会陪你一起死的,还有,蔡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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